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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潇湘 第57章 踏摇戏笑苦

    “你这针使得可真不错,既能救人,又能捉弄人。”华阳淮汉在旁看着姬漓愿打趣一声道。

    姜风璂四人见那一行人走后,方从殿外侧边一处花丛中缓步走到门前。

    闻声,姬漓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淡淡一个眼神看向他,道:

    “那当然,这针我再熟悉不过了,每个针的粗细,长短都不同,它们是什么样子,使出来我不用看也能感觉出来分别是哪一根。”

    听这话的语气仿佛很是自豪。

    也是,能蒙眼辨针,这等绝活儿确实值得拿出来“炫耀”一番。

    华阳淮汉赞服的神情应过,道:

    “不错。真佩服你们这些会机巧异术的。”话音未落,又忽然由衷地接了一句:

    “一般人没有这样的天赋,即使有天赋也不一定会坚持,想必你学这个的时候定是克服了不少困难。”

    “那倒没有。你说的正巧,我天赋异禀,没花多大功夫。”

    姬漓愿一面假笑,但看不出何意,似乎和寻常一般。

    亦是云淡风轻。

    华阳淮汉以为她在谦虚,便也是笑了笑。

    嬴霍江不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姬漓愿,目光竟多了些怜惜。

    “水镜阁?”姜风璂疑惑着默念道。

    因一心想要挂念着苏闲止的事,她这时没有过多在意她们的聊天,转了话题,又接:

    “方才听仲孙赫维说要去那里听戏,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其她三人应过,便匆匆又继续跟在了仲孙赫维一行人身后。

    待姜风璂四人从殿前离开,不知觉间,殿上那原本静静打扫的住持缓缓走了出来。

    面无表情,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只见她远远望着姜风璂四人的背影,不语,似是出了神。

    也不知方才的对话,被她听到了多少。

    须臾,开口道。

    “烟寒。”

    她顿了顿,语气不似在殿上那般轻柔缥缈,更添了些沉稳,只是不知是在叫谁。片刻,又接了句:

    “我见到她了。”语气平淡而无波澜。

    应声而过,不远处,又一身着藕荷色裙装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灵微。”

    甜美一声,陶烟寒似是带了些笑意,对她道:

    “你这一身我倒有些不习惯了,怎么也学起我来了呢?”语气听起来是打趣的意味,并不恼火。

    话落,方才的住持才化了另一人的模样。一袭苍绿,倒显得稳重老成。

    待陶烟寒近身,安灵微左手轻抚了她的耳畔,将垂下的发丝挽在耳后,手法熟练轻柔,露出了那熟悉的淡淡花型。

    ......

    水镜阁处,仲孙赫维方落座,姜风璂一行人便也跟着坐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隅。

    看他们交谈些许,似乎是传唤了什么人,这会在旁静静等着,仲孙赫维悠闲地坐在上座品着茶水糕点。

    “我们暂且先勿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

    姜风璂叮嘱一句道。因为这处还有其她不少来看戏的客人,因此多一分谨慎会少很多麻烦。

    “嗯。”嬴霍江点头轻声应了句,接道:

    “若有异常,我去查探。”

    不多时,只见下方戏台上,一女子朱唇粉面,身姿绰约,缓步走上前。

    这女子生的柔美让人怜惜,额中则是点了惹目的花钿。

    “嗯。不错,好看。是我喜欢的样子。哈哈哈!”

    那边仲孙赫维和身旁的侍从点了点头,随意一句道。看着很是满意。

    台上那女子目光稍稍瞥了一眼,看到他似是很高兴,脸上也闪过一丝愉悦。片刻,将情绪投入了戏中,先一句戏腔唱道:

    “人生没有回头路!”

    短短几字,女子先是浅浅抬头望了望天空。

    戏台旁似是有几人打着配合,随后跟着合声唱道一句:“踏摇,和来!”

    女子随着那几人的话音,便动身按着节奏舞了舞。不多时,自己又是一句:

    “早知今日蹉跎境,何必旧日执念深!”,女子目光有些黯淡,似是有些怅惘。

    “踏摇,和来!”旁边接着一句,女子依旧舞着。

    “可叹此生女儿身,不嫁他人何处归!”

    “踏摇娘苦,和来!”

    一唱一舞,如此配合,节奏清晰,让人很是上瘾,于是台下人的目光,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聚集在此。

    接着,那女子换了语调,道:

    “我本是那街坊有名的貌美才女,歌舞身姿邻里皆为称赞。虽未及倾国倾城,却足让人过目不忘。”话落,女子脸上似很是自豪骄傲。

    “踏摇,和来!”

    “只叹后来嫁于那苏氏郎。其貌且不扬,既未能在官场得意,又不能挣取钱财。”女子愁容道。

    “踏摇,和来!”

    “为人言语无不浮夸,明明是个无能之人,嗜饮酗酒,竟自号郎中罢!”

    “踏摇,和来!”

    “苏氏郎常醉后殴打我,让这身心皆是疲累痛苦,我实在受不了这煎熬,便与街坊邻里诉说我的遭遇,希望心中能得到宽慰。”

    “踏摇,和来!”

    “只是她们也无可奈何。若遇那同遭遇的女子,或能多共情。可大多不解,更有甚者,嘲笑讽刺我的遭遇,实在是让人无力悲痛。这世间谈何感同身受?不过都是那冷言旁观的过路人!”

    “踏摇娘苦,和来!”

    话落,女子则是掩面哭泣,台下偶有女子神色有些恍惚难堪。

    不多时,一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右手手上还提着一壶酒坛

    只见男子嘴里不知念叨着似是抱怨什么。

    忽地,好像是反应过来,男子先是朝着女子这边看了一眼,瞧着有些呆滞,思索了片刻,而后情绪便莫名地爆发,突然将手中的酒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就好像是故意做出这一幕给女子看似的。

    女子也是害怕地身姿抖了抖,往后退了退。

    男子见女子这般似乎是上了瘾,于是便疯了似的冲着女子跑去,但步伐很是摇晃,看着有些好笑,嘴上还不时地破口大骂着。

    “踏摇娘苦,和来!”

    如此,便是一女子狼狈地逃跑着,躲避那个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人。

    男子则是无能地将所有怨气发泄在女子身上。

    对这男子而言,他的妻子不过是他的“附属物”,是他在这窘困的一生,唯一可以支配的奴隶而已。

    这出戏道是无不精彩,滑稽至极。

    若让一些人评道,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琐碎杂事,不足一见。

    戏台上,便充斥着哭闹打骂声。

    到了最后,女人无力反抗,被打倒在地上痛哭着,男人却依旧没有停手。不多时,竟是大笑起来。

    戏台下,观众的情绪皆是被调动起来。

    三三两两的,或同情,或愤恨;或冷淡,或沉默。

    不过看戏而已,更多的则是台下众人的捧腹大笑。

    只是,不知是以何种身份,在笑何人。

    这边,仲孙赫维看到女子被推倒在地,脸色显然有些不悦难堪,而后望了望四周大笑的人们。

    戏台上继续着,忽地,仲孙赫维起身离座,走向了戏台那边。

    姜风璂方要起身跟着过去,因为担心那厮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想去护一护。没想,却被华阳淮汉拦住。

    “以我的浅薄了解,你何不等等看,仲孙家那公子会做什么?”华阳淮汉没由头一句劝道。

    “什么?”姜风璂皱了皱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道:

    “你要我看什么?”

    她语气微愠,但华阳淮汉依旧坚持道:

    “你信我。如果有万一,我定会救这个姑娘。”顿了顿,又接:

    “前提是,她需要被救。”

    姜风璂依旧疑惑,不懂他的意思。四人目光交汇,看向那处戏台。

    没想,仲孙赫维竟是出乎意料地挡在了那女子的身前,将那“醉酒”的男子一把推开。

    他以高傲者的姿态俯视着那个人,眼中尽是不屑。在场谁人不识这仲孙家的公子,男子虽是被重重推开,却只能愣在一旁不敢吭声。

    “好,好哇!推得好!让这无赖只会欺负弱女子!”半晌,台下一个男人先行抬头起哄。

    四周一些人看他似是站在正义者的立场为女子出头,于是也跟着附和起来,以彰显自己的态度。

    似是皆是赞赏这一出戏中戏。

    “这是真的‘英雄救美’了?”华阳淮汉挑了挑眉头打趣道。

    “哼。你不觉得很虚伪很讽刺吗?”姜风璂仍是未轻举妄动,想看看那厮会做什么。

    推开那人后,仲孙赫维转身去扶起戏台上的女子。

    “信儿,没事吧?”

    仲孙赫维一副关心如是的模样,倒是礼貌且分寸地一句问道。

    “多谢公子关心。演戏而已,公子不必担忧。”秋楠信低了低头做礼谢道。

    “没事就好。”

    仲孙赫维显示假笑回应道。而后稍稍走近了她,话锋一转,道:

    “不过信儿今天唱的这是什么戏,我倒是有些不太满意。”仲孙赫维语气冷冷看着她道了句。

    听过,秋楠信仍旧低着头不语。

    “女子而已,身段娉婷本是天赋,跳些好看的让人高兴的就足够了,其它的都是过眼云烟罢。”仲孙赫维语气似是有些试探和警示道,又接了句:

    “信儿觉得呢?”

    说罢,秋楠信缓缓抬起了头,对视上他,随后脸上转而浮现出微微的笑意,道:

    “公子说的对。信儿左不过近来看了些‘新鲜’的戏目,想来今日正好唱一出,给大家换个口味。”话音未落,她佯装做礼而后又低了低头道:

    “不过公子既如此说,那信儿以后便不唱这戏了。”

    “嗯。好啊。”

    仲孙赫维转了转头,仿佛松了口气又好似有些欲望得到满足的感觉,又轻笑一声道:

    “哈哈哈。”随后,便也做礼示意道,侧过身便带着侍从悠闲地离开了戏台。

    秋楠信则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见台上的戏结束了,台下众人便陆续离开。脱离戏台,便又继续人生这场戏。

    “怎么样?这戏你们看得如何?”华阳淮汉脸上没有过多什么情绪,只是单纯一句问道。

    姬漓愿稍稍摇了摇头,嬴霍江则是一直微皱着眉不语。

    姜风璂顿了片刻,接道:

    “你是让我站在这女子的角度看,还是那仲孙赫维的角度?”她转过头对视上华阳淮汉。

    他未做回答,只是就这样看着她,等待回答。

    姜风璂见他不语,扭了头便只淡淡说一句:

    “一言难尽。”

    台下人大多已经散了,台上只有秋楠信还在站着,似是在等待什么。

    没多时,果然一男子原路返回,手中提了一个包裹,快步走向她。

    “辛苦秋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赏给您的。”那侍从将包裹递给她,未完,又接一句:

    “姑娘,我家公子托我向您传一句话。”侍从道。

    秋楠信接过包裹,而后做礼道:

    “您请说。”

    “姑娘切勿忘记自己的身份。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势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惹得人厌烦。”

    “望姑娘心中仔细掂量其中的得失,是否和您的一时冲动相配。”侍从如是转述道,听不出情绪。

    “.......”。秋楠信听过,不语。顿了顿,又接:

    “劳转告仲孙公子,公子多虑了。小女从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公子今日的话,我牢记于心,也请公子放心。”

    话落,秋楠信无比真诚地做礼回应道。

    “那便好。如此,公子自不会亏待姑娘,这包裹姑娘便收好罢。若无其他事,就先不打扰姑娘了。”

    侍从亦是回礼道。而后转身便离开了。

    待那人走后,秋楠信打开那包裹。

    里面尽是上等的绫罗绸缎,其上则置满了金银珠宝。

    秋楠信望着手中的东西,不多时,脸上方有一丝笑意,亦有一丝习以为常和无可奈何的苦涩。

    方才姜风璂一行人在侍从返回之前便在不远处假装候着,秋楠信和那侍从的对话自是听了去。

    秋楠信晃了晃神,思索片刻,脸上的笑意已是消失,包裹也重新整理好揣在怀中,待抬眼时,则是与姜风璂一行人对视上。

    “......”。

    皆是互不言语,秋楠信不知道姜风璂她们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不过跟自己没关系,仅仅一瞥,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