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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灰夜 第112章 当铺

    不眠当铺

    沈砚推开\"青冥当铺\"的雕花木门时,铜铃发出三十年来第一声清响。霉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博古架上的座钟停在凌晨三点,秒针尖端凝结着黑褐色物质。他摸到柜台后的暗格,祖父的遗嘱旁躺着只鎏金木盒,盒内血玉镯沁着水光,像是刚从人腕上褪下来。

    \"别碰那个!\"穿黛青旗袍的女人不知何时倚在门边,珍珠耳坠随喘息轻颤。沈砚认出这是遗嘱里提到的守铺人林姐,她脖颈有道蜈蚣状疤痕,正随吞咽蠕动:\"这镯子吃人。\"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沈砚瞥见屏幕上的陌生号码:3478。他鬼使神差地接通,听筒里传来指甲刮擦棺材板的刺啦声,与柜台下方某处响动完美重合。

    第二夜值班时,血玉镯出现在沈砚枕边。月光透过格栅窗切割镯身,内壁浮现蝇头小楷:\"癸未年七月初七,沈氏收当。\"他翻查泛黄的账册,1943年的当物登记页被撕去大半,残存墨迹写着\"押寿二十年\"。

    穿堂风掀开地下室封条,沈砚举着蜡烛走下石阶。成排的樟木箱摞至穹顶,最深处那口箱子渗出冰霜,锁眼插着半截断指。箱内羊皮卷记载着诡异契约:沈家先祖用活人当抵押品,当票即是盖着血手印的卖身契。

    手机再次响起,沈砚在冷汗淋漓中接通。这次他听清了,3478的来电里混着民国留声机的杂音,有个女声在唱《天涯歌女》,唱到\"人生谁不惜青春\"时突然变成惨叫。

    梅雨季第四天,当铺来了穿西装的客人。男人掏出怀表抵押时,沈砚看见他袖口露出青灰色皮肤。\"我要赎三十年前的当物。\"男人眼白泛黄,指甲缝嵌着朱砂,\"是只鎏金嵌珐琅的长命锁。\"

    沈砚在库房找到长命锁时,锁芯传出婴儿啼哭。锁背阴刻着⊕符号,与血玉镯内壁的如出一辙。男人接过长命锁的瞬间,西装如蜕皮般脱落,露出爬满尸斑的躯体。沈砚抄起桃木镇纸砸去,却见林姐从暗处闪出,旗袍开衩处绑着柄铜钱剑。

    \"这是往生契的印记。\"林姐剑尖挑开男人后领,露出颈后溃烂的⊕形疤痕,\"活人押寿,死人赎魂,你们沈家做了七十年阴间买卖。\"

    子夜暴雨冲垮后院老墙,沈砚在瓦砾下发现口描金棺材。棺内女尸穿着四十年代阴丹士林旗袍,左手腕套着七枚雕花银镯,右手紧握褪色的戏票。林姐抚过女尸空洞的眼窝:\"她叫孟挽秋,是最后一位活当。\"

    手机疯狂震动,3478的号码在雨幕中泛着幽光。沈砚接通瞬间,棺材板轰然炸裂,女尸直挺挺坐起,银镯碰撞声与听筒里的戏腔重叠。孟挽秋的骨架开始生长血肉,腐烂的指尖戳向沈砚心口:\"该赎当了。\"

    林姐甩出铜钱剑,剑身串着的古钱币叮当作响。女尸突然发出凄厉尖啸,沈砚耳后传来灼痛,镜中浮现⊕形血痕。后院古槐上悬挂的骨铃无风自动,地面浮现由香灰绘制的巨大符阵。

    孟挽秋的指甲离沈砚眼球仅剩半寸时,账房传来算盘珠崩裂声。泛黄的当票从梁上飘落,祖父的鬼影正在拨动血色算珠:\"沈家收了四十九个活当,要销账就得用阳寿抵。\"

    林姐的铜钱剑突然调转方向,剑柄上的太极鱼开始逆向旋转。她扯开旗袍立领,锁骨位置赫然烙着⊕印记:\"我也是活当,押了三十年阳寿。\"剑尖刺入女尸眉心时,孟挽秋化作青烟,戏票飘到沈砚掌心——1943年7月初7的夜场戏,用朱砂圈着座位号:甲字十三。

    手机第49次响起,沈砚在戏院废墟接通电话。舞台聚光灯骤然亮起,四十九道黑影坐在霉烂的观众席,他们齐刷刷举起当票,每张都印着猩红的⊕符号。沈砚摸出血玉镯,内壁浮现新的刻字:\"癸未年七月初七,沈砚押当。\"

    (尾声)

    青冥当铺重新开业那日,有位穿西装的男人来赎怀表。沈砚将表递出时,瞥见对方后颈的⊕形疤痕正在渗血。铜铃轻响,博古架上的座钟突然开始走动,秒针甩落凝固的血痂,稳稳指向三点四十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