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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灰夜 第297章 《酒酿》

    这云河酒厂啊,打从暮色降临起,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

    何娜站在青灰色的砖墙前,仰着头,死死盯着那块斑驳的“云河酒厂”招牌。这酒厂是她父亲猝死后留给她的,在这暮色里,就跟个蛰伏的巨兽似的。那蒸馏塔的铜管,歪七扭八地盘踞着,活像血管。

    正这时候,经理张明远搓着手走过来,镜片后头的眼神直闪烁,说:“大小姐,这批高粱发酵得不对劲儿啊,缸底渗出来的水,红得跟血似的。”

    话还没落呢,仓库里“哐当”一声,传来金属撞击声。何娜和张明远撒腿就往仓库跑。到那儿一看,搬运工老吴瘫坐在酒缸旁边,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都散了,手指着五米高的橡木桶架,哆哆嗦嗦地说:“白影……一个穿蓝工装的白影,把小李拖进桶里去啦!”何娜踮起脚一瞧,暗红酒液的表面,飘着半截工牌,仔细一看,正是失踪三天的实习生李志航。

    何娜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太邪乎了。她让人调出监控录像,画面定格在凌晨2:17。只见流水线上的酒瓶“噼里啪啦”全爆裂了,琥珀色的液体在空中聚成了一个狰狞的人形。保安周文斌吓得手直哆嗦,赶紧按下暂停键,结结巴巴地说:“这蓝工装,是厂里二十年前的款式啊。”何娜眼尖,发现这人形的脖颈处有个诡异的折角,就好像脑袋被硬生生拧断了一样。

    这边监控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品酒师林小曼在化验室“啊”地一声尖叫,疯了似的撞开门跑出来,她雪白的工作服全被红酒渍给浸透了,大喊着:“培养皿里的菌种全变成血块啦!”何娜赶紧捡起滚落在地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用红墨水写着:「1998.3.15 投料口卡住,孙长贵跌入蒸锅,骨渣混入第37批原浆」。何娜一看,这字迹跟父亲书房里的生产日志一模一样。

    接着,退休会计赵师傅被人找到了,他正蜷缩在废弃窖池的角落里,啃食着酒糟呢。那模样,眼睛凸得跟灯泡似的,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一样的嘶吼:“他们回来了……灌假酒的都活不成……”何娜从他手里翻开账本,1998年那一页,明明白白列着八笔特殊抚恤金,收款人签名都是颤颤巍巍的“孙长贵”。

    何娜正看得一头雾水呢,坐电梯下到负二层,电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股浓烈的腐酒味扑鼻而来。她一瞅镜面倒影,妈呀,一个浑身浮肿的蓝衣男人正贴在她身后,脖子呈90度弯折,溃烂的嘴角还滴着黑液,阴森森地说:“何家的酒……好喝吗?”就在钢索崩断的瞬间,何娜急中生智,把随身带着的酒壶朝着镜面泼了过去,那可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60度原浆。只听见一阵厉啸声,铁箱“轰”的一声坠地。

    何娜死里逃生,来到地下酒窖,发现砖墙都渗出血浆来了。她举着火把推开暗门,生锈的铁笼里堆着七具尸骨,每具尸骨的天灵盖都钉着个青铜酒漏斗。祭台上摊着一本泛黄的《醉魂录》,上面记载着用枉死者骨血增稠酒液的邪法。父亲的字迹在末页写得狂乱潦草:「三月酿新魂,酒香缠怨深,若要凶煞息,何氏断嫡亲」。

    突然,蒸汽管道“砰”的一声爆裂,孙长贵的怨灵从沸腾的酒雾中现了形,腐烂的手指一下子掐住何娜的咽喉,恶狠狠地说:“你们用工业酒精兑了八年假酒……我的肝在酒缸里烧了三天三夜!”何娜咬咬牙,抓起祭坛上的铜刀,“噗”地一下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哗”地喷溅在骨灰瓮上,大喊着:“用我的命换酒厂三百工人平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朝阳穿透破碎的玻璃天窗,何娜在瓦砾中悠悠睁开了眼。消防员从废墟里挖出七口贴着封条的陶瓮,瓮的内壁凝结着黑红色的人油。很快,头条新闻就滚动播放:「云河酒厂涉嫌特大制假案,受害者遗骸藏匿地窖数十载」。

    月光洒在新酒厂里,何娜抱起第一坛纯粮酒,缓缓洒入江中。江里的暗流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叹息,江面上浮起一串转瞬即逝的气泡,就像酩酊醉汉的呓语。这云河酒厂的一场噩梦,也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