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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引月华 第56章 右相

    所有人将目光移向衙门门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

    男子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身穿蓝色锦绣服,腰挎御赐横刀,玉腰带松松垮垮的,腰间洽带一枚九凤戏云玉佩,身上那威势逼人的蓝色绣服,随着男子的缓步前行,渐渐的露出全貌来,蓝袍银麒麟,银丝牵的麒麟熠熠生辉,头上,是累丝嵌宝翠蓝冠。

    所有甲胄士兵,同时低头下头来,前厅里,本来气势汹汹围住沐临秋等人的将官也是猛地低下头,不敢与男子平视。安道台和梁轻,及十七名女子也都站起身来,男正衣,女站立。

    除去月正玄和月逸风,其余人齐齐高声道“见过镇北王。”

    紧接着,院中跳下一人来,身穿紫袍,上绣九蟒五爪花纹。沐临秋身上的先天炁一下就消了,华胥和游净同时呲牙一笑,全身都放松了。沐临秋嘻嘻一笑,一下变得嬉皮笑脸。

    月正玄和月逸风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沐峪涧和临霄一同低头见礼。

    “臣沐峪涧,见过两位殿下。”

    “臣临霄,见过两位殿下。”

    月正玄和月逸风两人,看着沐峪涧坦然自若的站在院里,一米九的个子,宽肩窄腰,腰间还挂着先帝的御赐金刀。良久,月逸风轻笑一声,挥手让两人起来。他轻轻开口道,“上柱国,临相,别来无恙啊。”

    沐峪涧和临霄走入前厅,临霄笑道,“两位殿下说笑了,昨日老朽不还参加了赏花会?”等到临霄说完,沐峪涧也是一笑,“确实有些日子了啊,两位殿下。”

    临霄在前,缓步进入前厅。沐峪涧在后,每走一步,压在士兵和将官身上的压力就重一分。那个触月境高手手臂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身上的压力是最大的。

    有两个锦衣卫取来太师椅,临霄挥挥手示意太师椅放置何处。沐峪涧和临霄落座,两个人坐在了沐临秋后面。那触月境高手赶紧出了前厅,架空而去。

    月正玄看着临霄和沐峪涧,眸子一眯,这是,来撑腰的啊。

    沐临秋感到浑身一暖,脸上一下就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动作都变得狂妄了。

    阳光撒进厅中,沐临秋坐于最前,二郎腿一翘,右手搭在座上左手放于腿上。左侧,阳光照射之下,沐峪涧抱着膀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面容冷淡的看着月正玄,着蓝袍银麒麟。右侧,隐在一半阴影里的,临霄双手放在太师椅两侧,闭着双眸面容平淡,着紫袍五爪九蟒。再往后,一左一右站着的,是身着飞鱼服的华胥和游净。

    五个人,以沐临秋和月乌仄为角的顶点,两边就像射线般,静静的屹立着四人。

    两个顶点,沐临秋黑白正法袍,身上挂着那佛陀南红石,腰间那柄金纹白横刀,被她放在地上,靠于椅子一侧。月乌仄身着黑色缎服,上绣银龙攀云,腰间挂着一个香囊。

    沐临秋左腿搭右腿,月乌仄右腿搭左腿。沐临秋脸上的笑称得上是猖狂,而月乌仄笑得就有些淡然了。

    月正玄和月逸风两人平头齐坐,月逸风身着白大底的秀服,明黄龙纹,白大底的秀服,扎着一根红玉簪,左手戴着枚白玉扳指。两肘撑于膝盖,两手交叉挡在脸前。月正玄身着青色衫袍,上绣翠竹林,竹林之上,乃是两雾龙戏珠,头上是翠玉绿竹冠,腰间一个貔貅翡翠。正一手撑在桌上,一手静置腿上。两人眼神皆是淡漠,面上,皮笑肉不笑。

    院中,梁轻和安道台看着前厅里两方对垒。背后冷汗一片,沐临秋和月乌仄齐头并进,两侧一方吞天巨蟒,一方踏云仙鹤。最后是一攀山山君,一戏云灵鹊。月逸风和月正玄那边,一墨绿蛟龙隐于雾中,一猩红蛟龙卷动天崩。

    我的个老天奶,威势达到一定程度。真的能让人看到异象啊,安道台轻笑一声。两位殿下,原本龙相已出,现在沐峪涧来了,月正玄和月逸风怕是翻不过这道龙门咯。

    沐临秋轻笑一声,“两位殿下,不知现在,两位殿下有何打算?”

    月逸风挑眉,若是临霄也坐台于此,那就证明。月隐,在感知到沐峪涧的时候,就退走了啊。他抬头,看了看沐峪涧。心中轻叹道,上柱国,沐峪涧!尹天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啊。但,如今的局面,看似是沐峪涧出来破了局。

    但,最关键的还是你啊,他看向一旁的临霄。脑中,想起了先帝月凌天的教导,当朝第一权谋良臣,就是如今的尹天文官之首,文正公,右相临霄!

    仿佛察觉到月逸风的注视,临霄睁开眼看向两位皇子,眸中,还是平淡如水。月逸风大笑出声,“输了就是输了,还能有何打算,只不过。临相!您老总得让我兄弟二人输个明白吧!”

    临霄叹了一声气,“两位殿下,如若两位殿下,并未危害百姓,没有私盗国库。那么,无论是哪位殿下登基,老臣必全力辅佐。但,您两位。哎~”

    月逸风笑得声音更大了,就连月正玄也开始笑了。“临相,登基那这么容易?想必,先帝给我们的秘旨,临相也猜到了吧。”

    临霄像是感叹,“是啊,先帝的密令,不是针对我临霄,也不是针对沐峪涧。他只是担心,担心自己走后,新帝压不住我们,他本不想拿动荡的上京去赌。但最后,先帝还是亲手转动了赌盘。所以两位收到的秘旨上,登基的唯一要求,应当就是扳倒沐临两家。就是因为这样,殿下们才觉得一个人不行,所以就联了手。”

    月逸风和月正玄脸上笑意不减,月正玄开口道,“既然临相早已知晓,那临相为何不直接对我兄弟二人痛下杀手?若是镇北王和临相联手,尹天何人能挡?”

    沐峪涧和临霄同时看向月正玄,临霄脸上也带上了笑,笑容里,却是月正玄和月逸风读不懂的苦涩。“两位殿下着相了啊,先帝的旨意,并不是让殿下扳倒我们。而是让你们,尝试收我们二人为党羽。先帝,又怎能不知我和沐峪涧的本事?我也曾苦想多日,但如今终于明白。新帝,在先帝眼中,可以昏庸,也可以无能。但不能过于独裁,当有容人之心。包容臣子之过,在先帝心中不算明君,坦然接受臣子之功,才是先帝眼中,真正的帝王。”

    月逸风猛地站起身,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月正玄心绪难安,腰间的玉佩撞在太师椅上发出脆响。他们,终于明白了那道秘旨。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都想错了。

    先帝月凌天,简直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啊。沐临秋听临霄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月凌天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对沐临两家下手。

    但,他知道,并不是所有帝王,都能像他一样,接受沐临两家在朝中的地位。

    月凌天从始至终,就未曾想过要对沐临两家动手,哪怕他确实担心新帝震慑不住朝野。但他相信临霄和沐峪涧,因为他知道,临霄和沐峪涧有多爱尹天,只要临霄和沐峪涧安在。就没有人能危害尹天,可,皇子们不会这样想。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就是压在皇储们心中的大山。仿佛,成为尹天国帝王,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只需要沐峪涧和临霄两人就够。但,先帝还是下了那道秘旨。如果,如果太子或是三皇子两人之一,收敛性子,从一开始就体恤下官,善待百姓,那么临霄自己就会登门造访,全力辅佐。

    可,他们被秘旨和皇位冲昏了头脑。盗取国库,残害百姓,任意屠杀官员。甚至是,私通敌国。太子和三皇子以前,并不是这样。

    先帝大恩于临霄,所以在临霄眼里,月正玄和月逸风他们可能不是一个好帝王,但,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好孩子。可,自从先帝去后,他们就变了。不复之前的平常随和,变得残忍暴虐视人命如草芥。

    也变成了临霄最不愿看到的样子,临霄轻闭双眼。

    他临霄,一生坦荡,可如今。他愧对被拐卖绑架的百姓,竟然没有提早发现端倪。因为两位殿下,曾经都不是这般人,也做不出这等事情。他愧对尹天,朝野动荡,尹天三年未有新帝。他更是,愧对先帝。

    临霄曾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应对两位皇储。但他昨夜在青花坊前,收到了已故先帝给他的赏赐。

    是月隐送来的,说若是沐临两家和皇子势同水火之时。就把东西交给临霄吧,那是一个棋盘。临霄生平素爱下棋,也曾多次与同样喜欢下棋的先帝对弈。先帝有一副象牙棋盘,临霄可是一直眼馋的很,没想到。

    如今临霄收到了这样的赏赐,昨夜,临霄独坐院中与自己在象牙棋盘对弈之时,终于明白了先帝的意思,垂眸落泪。

    爱卿,若是皇储们,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你便如同与我对弈之时那般吧,算无遗策,不必留手。不必委屈自己,更别愧对尹天。临霄闭上双目,心中一片悲凉。

    月逸风和月正玄笑得苦涩,站起身来对临霄拱手,齐声道。“临相,我等,受教了。”

    临霄站起身恭敬的回礼,却并未回话。月逸风和月正玄再次坐回了位子。

    脸上苦笑不已,原来先帝是要我们礼贤下士。好好重用沐临两家,因为无论是临霄,还是沐峪涧。都是深得月凌天信任,可现在的情况,覆水难收啊。

    月正玄看着沐临秋,又转头看向临霄,“敢问临相,您是如何得知我们要在今日下手?”

    沐峪涧远在北境,回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那,为何今日沐峪涧能如此正好的赶来破局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临霄早就提前通知了沐峪涧,让沐峪涧赶回上京。

    临霄看了一眼沐峪涧,又看了一眼还在思考的沐临秋开口道,“自尚书府灭门那日,我便推测出两位殿下早已暗中联手。虽不知花名账和银两在哪,但两位殿下若想扳倒沐临两家,需得一个名正言顺。”

    月正玄和月逸风明白了,他们两个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做了这些事之后。就没有名正言顺之说了,所以,若是想扳倒沐两家,阴谋上,临霄能预防。但武力上,只有沐峪涧能稳稳的压住局面。

    所以,早在临霄发现二人是同谋,并做出了这等事情之后,临霄就未卜先知的和沐峪涧通信了。

    沐峪涧收到信就从北境赶来,虽然时间上很紧,但还是正好赶上了。

    但,临霄,做到了真正的算无遗策啊。月逸风和月正玄情不自禁的看向临霄,这就是当今的文正公,右相临霄吗?

    不仅对于时局的动荡一清二楚,也同时算到了沐临秋查到真相的日子,以及自己兄弟二人决定动手的时机。

    月逸风和月正玄两人心服口服,沐临秋叹了口气,“两位殿下,我只负责查出事情始末,殿下们对于先前的那些指认,可否认罪?”

    月正玄和月逸风抬头看着半黑半亮的屋顶,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认了。”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第一次觉得,无事一身轻。堂前出现一人,是月隐,他还是身穿黑衣,头戴斗笠。让人看不出面容,月逸风和月正玄站起身,“那诸位,我们就跟着月隐走了。”

    月逸风轻语一声,临走出府衙之前,看着十七名女子的眼神,和还有些颤抖的梁轻。月逸风和月正玄身子微微一停,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跟着月隐走了,那些甲胄兵和将官们,对沐临秋几人拱手一礼,也跟了上去。沐峪涧和临霄站起身来,临霄开口道“我和沐峪涧一起去看看两个殿下的下场。囡囡,这边,你应该还有没了结的事吧。”

    待众人走后,沐临秋坐在椅子上,她紧闭双眼,眼皮微微一颤。院内,站着的梁轻张了张嘴。

    诏狱门口,走出来了依偎着对方的张利和梁辰。

    沐临秋身后的华胥和游净也安静的站立,沐临秋挥手,“太子三皇子案从犯,梁轻,梁辰。押入诏狱。”

    周围的锦衣卫几次想说什么,但最后止住话语。梁轻和梁辰对沐临秋拱手一礼,张利眼眶猩红一片。

    他呆愣愣的,直到察觉到怀中的温暖已然不在。

    良久后,沐临秋开口道,“安大人,今日,辛苦您来这一趟了。还请移步后面稍歇片刻。张利,给我说一下之前诏狱里发生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