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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折春 第24章 八成是成不了了

    裴暮辞看着对自己切齿痛恨的蒹葭夫人,张了张嘴,还未发出丁点声音,就被对面的娆娘厉声打断:“不许再说!”

    娆娘几乎是用吼的,带着破音。

    方才,在听到‘肃宁伯府’那几个字时,她也是脸色骤白,心中痛意翻涌,僵住了许久。

    直到失手打翻的热汤烫到了手,才堪堪回过神来,勉强稳住心神,及时抱住已经拔下发簪,准备刺向对面两人的蒹葭夫人。

    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特别是裴暮辞。

    他不明白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为何在听到肃宁伯府这几个字后,蒹葭夫人会痛恨成这样。

    更不明白娆娘望向自己的目光,为何也带上了几分恨意。

    这让年少入官场以来,一向心思缜密,遇事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裴小侯爷,首次慌了心神。

    沈重山见他还傻乎乎杵在原地,急忙将他拉离了位置,心有余悸地看着砸过来的青瓷碗。

    裴暮辞任他扯着避开迎面砸来的危险,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娆娘半分,就那么茫然地望着,眼底隐含着浓浓的不解和疑惑。

    娆娘也在望他,眼底却再无温色。

    之前被他直白求聘时,她不是无情之人,内心也会翻涌起层层涟漪。可惜那阵小小的涟漪,到底是无法聚成惊涛骇浪了。

    因为就在刚刚,在得知他出自肃宁伯府的那一刻,那些微末到难以察觉的波澜情动,便瞬间被那几个字抹杀了个干净

    今生今世,注定她与裴暮辞,都绝无可能了。

    被娆娘紧紧拉住的蒹葭夫人疯了一般,砸光了瓷碗,掀翻了桌面,痛苦地挣扎着。

    她想甩开紧紧抱住她的娆娘,可又怕伤到她,尚存的理智让她硬生生忍住了甩开她的冲动。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底滔天的恨意,对着裴暮辞二人咬牙切齿道:“你们马上给我滚,日后有我顾蒹葭在的地方,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燕东肖望着自家情绪失控的夫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得到与那什么肃宁伯府有关。

    害怕夫人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得已,他只能让人将裴暮辞二人请出了燕府。

    被直接请出燕府的沈重山,望着燕府紧闭的大门,把自己都给气笑了。

    “什么玩意儿,留下我们用晚膳的人是他们,赶我们走的人也是他们,合着把咱俩当傻子玩啊!”

    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过的他,气得一脚踢在燕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纹丝不动,他脚却疼得差点让他喊娘。

    裴暮辞眉头紧锁,没空搭理他。

    因为此刻,他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娆娘最后看他的那含着仇恨、痛苦、凄然又无可奈何的一眼。

    那一眼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若是在此之前,聘她为妇之事,他心知虽会阻挠重重,但只要她点头愿意,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解决好一切。

    可方才那一眼之后,他不敢确定了。

    因为他在娆娘的眼睛里,也看到了仇恨。

    对他的仇恨。

    沈重山甩着踢石狮子的那只脚,扭头见他面色凝重,不免有些担心。

    “阿淮,你说顾娆娘母女到底与你们肃宁伯府有何恩怨?犯得着光是听到个名字,就当众发那么大的火吗?你是没看到,顾娆娘那个娘当时瞪着咱们俩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活啖了咱们。”

    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啊,你还是早看开为好,你和那顾娆娘的事,八成是成不了了。”

    这点他倒是挺乐见其成的,也不枉被人如此下脸子了。

    裴暮辞脸色瞬间冷了几分,看了燕府大门一眼,冷峻肃雅的面容上,逐字逐句道:“成与不成,总归要将话说开有个解释。”

    一语罢,他收回目光,披着满身寒意,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

    沈重山赶忙跟着,嘴里还乌鸦嘴般说道:“我看不成就算了,别解释出你们有什么血海深仇,那就后悔莫及了。”

    裴暮辞冷扫了他那乌鸦嘴一眼,垂下眼眸,没再接话,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娆娘母女与肃宁伯府的恩怨,不会那么简单。

    夜空下,两人一前一后,疾步如飞。

    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与此同时,燕府府内。

    经过方才那一闹,此刻燕府前厅满地狼藉,寂静得可怕。

    蒹葭夫人将胳膊从娆娘紧攥的手中抽走,全身的力气也在这一刻,像是被人瞬间抽走了一般,再没了以往的精气神。

    她面露歉意地看了看大家,才踉跄地走了两步,弯腰从满地狼藉中拾起一壶酒,取了壶塞,仰头就灌。

    众人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不要命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酒虽不烈,但如此急饮,却也伤身。

    大家有心想劝,却都不敢。

    也心知劝不住。

    最后还是燕东肖无奈,让妾室们先退下,他自己留下看着她喝。

    娆娘没走,安静地坐在一旁。

    直到蒹葭夫人喝醉了,开始说起胡话了,才拿出手绢,轻柔地给她擦拭满是泪痕的眼角。

    可无奈不管怎么擦,她娘的眼角处,一直都有新的泪痕覆盖。

    “娘,您常说的,哭多了伤眼睛,等老了就成睁眼瞎了,咱别哭了好不好?”

    她轻声劝,眼眶却是红的。

    蒹葭夫人泪眼朦胧地抬目望她,望着望着,突然就笑了。

    娆娘知道她在笑什么,也知道她此刻透过她想看谁,更知道她将她当成了谁。

    她继续细细地给她擦干净脸,轻声哄:“娘,你醉了,咱们回屋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给我做芙蓉羹呢,你忘记了呀!”

    “才没忘。”

    蒹葭夫人吸了吸鼻子,摇晃着脑袋,口齿不清道:“娘怎么会忘呢,芙蓉羹……吃了长身体,娘不会忘的,我的娆儿要多吃才行。”

    说完,她身子一软,便直直向后倒去,被护在她身后的燕东肖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

    被接住后,她又笑了。

    笑得温柔极了,却看都没看接住她的燕东肖一眼,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娆娘,喃喃低语:“娆儿也睡……娆儿乖乖睡觉,娘给娆儿哼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