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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盲流 第8章 你知道什么是拉帮套吗

    又有人问我:“你怎么在这呢?”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一队的‘二邪’吗?”“是二邪,快看看他有没有事!”有人担心地说。我心里也害怕,担心自己把人打死了,躺在地上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可能是岔气了。

    这时,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顺了顺气,才想问问那个人有没有事。

    扶我的人说:“放心吧,没事的,让你给打昏了。”我终于缓过气来,用尽量标准的当地话说:“我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正走着呢,就让这个人给我撞到了。他还压在我身上,我看到狗穿过来咬他,你们还在后面撵他,就以为是坏人,就在地上摸了块石头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我怕他们听不懂我的川普,尽量用学来的当地话表达。周围一片寂静,没人回应。我借着月光想看看这几个人是谁,有没有认识的。这时,我认出了拿手电筒、站在我对面的人,是大队的民兵队长徐大楞。

    “是徐大哥吧。”我试探性地问。

    徐大楞点了点头:“你放心,他没事,已经醒了。你是不是也伤着了?”

    “我的后背肯定伤着了,就是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浑身都痛,后脑勺肯定是摔了个大包。”我回答。

    徐大楞拿着手电筒在我身上照了照,说:“跟我回队部,我让老俞过来给你看看。今天你也算是协助民兵抓捕坏分子受的伤。”

    说完,他一挥手:“你们把他俩都带上回大队部。”

    我和那个叫“二邪”的人被搀着跟着徐大楞往村里走去。一路上,我一直想看看这个“二邪”长什么样,但他一路低着头,让人架着往前走。

    到了大队部,他们直接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屋里只有一个不太亮的灯泡,但足以让我看清这些人。这些人都是村里的,看着熟悉,却叫不出名字。

    “二邪”的脸终于看清了,耳朵上面的头部血都凝固了,头发粘在脸上,脸上也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挺吓人的。“二邪”是个挺魁梧的汉子,这么大的体格,压到我身上,没把我压死也是命大。

    徐大楞让“二邪”坐下,他站着没动,一个民兵村民把他按在长条凳子上坐下。坐下后,他又把头低了下来,仍是一声不吭。

    徐大楞绷着脸看着“二邪”,说:“大成子没对不起你吧?人家按规矩,该给的都给你了。以后还给你养儿子,儿子不跟你姓也是你儿子。你还没完没了了。大成子这回是捡了条命。他今天要是死了,我都不跟你废话,今天我就能崩了你。”

    听徐大楞说这些话,我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情况?

    我想问问怎么回事,但看着徐大楞一脸严肃,还是别问了。

    这时,一个民兵村民领着一个背药匣子的老头进来。徐大楞止住了要说的话,指着我说:“老俞,你给他看看。刚才让‘二邪’这瘪犊子给撞了,还压他身上,看看压没压坏。”

    老俞过来给我全身上下按了又按,摸了又摸,问我这儿疼不疼,那儿疼不疼。最后说:“没什么大事,骨头可能压伤了,回去躺着别动,几天就养好了。”

    说完,他从药匣子里拿出一瓶药水,让我把上衣脱了。我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但老俞催我快点,说忙完还得给“二邪”看。

    我扭扭捏捏地脱了上衣,老俞给我涂完药,我穿回衣服,他就把那瓶药塞到我手里,说:“这是跌打酒,回去一天涂个两三次就行。”

    我接过跌打酒,刚想说谢谢,就看到大队黄书记和李队长进来了。黄书记看了看我,问老俞我的情况。老俞说没大事,需要休养几天。

    黄书记当场就说让我休养一周,工分照给。我一听就开心坏了,这些天在地里干活累坏了,终于能歇歇了。

    这时,李队长也跟徐大楞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我也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觉得东北这地方真是什么事都有,这种事太丢人、太羞耻了。

    一想到明天不用上工,不能听那些“老娘们”讲讲这件事的细节,心里就像猫抓似的,比我现在身上的痛都难受。

    黄书记让徐大楞先安排人把我送回知青点,然后他们再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处理。

    虽然浑身都痛,但我还是不想走,很多事还没听明白呢,我想再听听。没办法,我还是被人搀扶着送回了知青点。

    知青点的灯都关了,搀着我的人推开院门,喊屋里人出来接一下。东西两屋的灯都亮了起来,王阳、程哥和梁哥先后从屋里出来,看到被人搀着回来的我,王阳和程哥有点发愣,梁哥却急着问我:“你怎么了?”

    还没等我回答,搀着我的那人就说:“他没事,就是帮大队民兵抓了个坏分子受了点伤。”

    说完,就把我交给已经走过来的梁哥。这时,程哥也赶紧过来搀着我的另一个手臂。

    那个民兵临走前对着已经出来的知青们说:“小张这次帮助我们抓坏分子是有功的,黄书记已经说了,让他休息一周,工分照发。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知青点。

    我被搀到屋里,躺到炕上,所有知青都没走,叶珍问我怎么回事。看着大家都想知道原因,我只能简单地说了一下抓坏分子的经过。女知青都在,就没说后来听到的那个很羞耻的事。

    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看到我没什么大事,就都回去睡觉了。

    这一晚,后背脊梁骨痛得不敢翻身,头也痛得睡不着,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屋里就剩我一个人,他们应该已经去上工了。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炕上爬起来,后脊梁一动就疼得不行。我爬到炕沿边,费了好大劲才扶着炕沿站到地上,不敢弯下腰,用脚划拉着找到鞋,把脚伸进去,趿拉着鞋扶着炕沿一点点地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走出屋上完厕所,就扶着墙往回走。走到屋门口,看到有人推开院门进来了,进来的人我认识,是我们干活小组的组长银杏婶子。

    她进来没跟我说话,直接搀着我往屋里走。进了屋,她才说:

    “听李队长说你昨晚帮着民兵抓坏分子受伤了,你可真行啊!平时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勇敢。”银杏婶子一进门就夸赞我。

    “勇敢啥呀,就是倒霉碰上了。”我苦笑着回应。

    她把我扶进西屋,让我坐在炕沿上,好奇地问我昨晚的事。我大概说了一下经过。她用平时说别人家事的那种神秘表情,问我:“你知道那个‘二邪’是谁吗?”

    看我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那个‘二邪’是个‘拉帮套’的。你知道什么是‘拉帮套’吗?”我摇了摇头,其实昨天他们说的那些事我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拉帮套”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银杏婶子显然不愿意跟我这个小孩子细说这些,就含糊地说:“不知道就算了。那种事我一个婶子也不能跟你细说。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个事呢,等你好了,出去一打听就明白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又说:“‘二邪’也是个可怜人。好了,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别着急去干活,多休息几天。我走了啊!”看着她出门,我又费了好大力气才躺回了炕上。

    躺在炕上又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知青们都回来了。他们看到我醒了,都围过来问我好些没有。昨晚回来时,他们把我扶到炕上,看着我躺下,以为没什么大事。

    直到知道我起不了炕,才知道伤得不轻。当知道我还没吃早饭,梁哥就赶紧给我端了一盘大饼子和一碗土豆汤过来,放在炕边。我是趴在炕上吃完的。

    王阳好像忘了昨天的矛盾似的,也过来安慰了我一顿。看到他不计前嫌,我心里真是有些惭愧。

    知青们看到我又躺下了,为了不打扰我休息,都小声说话。梁哥看到我躺在炕上无聊,就在他的箱子里翻了翻,拿出几本连环画递给我:“我知道你不喜欢看书,看看画本吧,这个你应该喜欢。”

    我看到是《大刀记》《铁道游击队》《白毛女》,还有其他几本,赶紧说:“谢谢梁哥,你还有这些宝贝,还有吗?这几本不够看。”

    “没了,就这几本。多看几遍,看着玩呗。”梁哥笑着说。

    我受伤的这段时间,就是靠这几本连环画度过了最无聊的几天。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连环画。这种喜欢持续了十几年。连环画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丰富了我的思想,让我学会了思考,也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