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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36天局 第2章 三贬寇准(第1/2页)

    1

    圣瑞官位于官城北部,也即垂拱殿的后面,乃是淑妃杨氏的居处。

    杨淑妃,益州人氏,十二岁被纳入皇子宫。自幼聪明,读书过目成诵。真宗赵恒即位,封才人又拜婕妤,不久进婉仪,皇帝特许升为从一品。与当时封为修仪的刘氏,几乎不相上下。尽管这样,杨氏始终尊敬刘氏,刘氏感其为人,一向善待之,还特别要她充当皇子的养母。随着刘氏职掌中宫,杨氏也同时进封为淑妃。她的为人与其装扮恰恰融成一体:庄重、大方、洁静、随和,极受嫔妃们的爱戴。

    自受命抚视皇子以来,杨淑妃是竭尽全力,一颗心都放在皇子身上。她平日既不苟言笑,也从不唉声叹气,就是有心事或偶尔身体不适,也很少流露在脸上。然而,最近有些反常,但见她脸挂愁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杨淑妃向来是敬重刘后,觉得此妇不同凡响,堪称女中豪杰。虽然,强占她人之子有悖情理,但从大处看,她不谓无功。可是,最近杨淑妃不这样看了,通过这场宫廷惊斗,她看到刘后的另一面,发觉此妇心肠过狠,既不许李氏认子,也不让其姐弟团聚。经婉言相劝,虽有所收敛,刘后仍余怒未消,特别交代杨淑妃,把李氏找来重新约法三章,李氏若敢不遵,必给予严惩。

    杨淑妃很感为难:明明是人家的亲生儿子,竟不准见面,不得相认,不许向任何人泄密。如此约法,当着李氏面,如何说出口?

    “禀淑妃娘娘,李才人来了。。\"

    李氏瘦得不成样子,那凹进去的眼窝,足能塞进一个大指头。而且满脸惊恐,一身哆嗦,目睹此状,淑妃不由一震。

    说来也可怜,那天一闻周怀政被处死,李氏简直吓坏了。连日来坐不稳,睡不安,心惊胆跳。成天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外,不敢见外人;偶尔出去,更不敢与人搭话,生怕因此招来嫌疑,株累他人也像周怀政那样断送性命。她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淑妃娘娘,我愿受惩处呀!.“李氏突然跪地哀叫。

    ”你起来说话吧。“淑妃和气地说。

    ”不,我有罪,我不想让别人再受牵连,只求娘娘

    杨氏实在不忍,亲手把李氏拉起来,她触到李氏一双冰凉的手,忙唤侍女端来一杯热茶。

    李氏接过茶,不安地望着淑妃。

    “大妹子,”杨氏语带温和地:“你不必惊成这个样子,咱们有话慢慢说吧。”

    “我知道淑妃不会整治人,但怕有人会迁怒于太子。”

    “这个吗,眼下还无迹象。”杨氏安慰说。

    “真的?”李氏情急地问。\"不过以后。..... 自然,也与妹子有关。“”娘娘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 \"“不敢什么?\"

    李氏痛苦地一咬牙根,说:

    ”不敢同太子见面,更不敢。..... 认儿子了。“杨淑妃怔怔地看着对方。

    ”我说的都是真话,“李氏重申说:”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别,别这样,“杨氏忙阻住:”我只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想?\"

    “我再不愿株累别人,尤其不忍太子遭到一点牵连,一句话,只要儿子--不,只要太子安然无恙,我宁愿。..... 宁愿一辈子沉默。”

    李氏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此时此际,纵是铁佛也动情,何况慈悲心肠的淑妃。她忙背过身来,偷偷拭去眼泪。

    啊,为了顾全亲生骨肉,李氏竟能作出这样的忍受-伟哉贤母!

    杨淑妃顿生敬意,相形之下,反觉自家有愧,便委婉地说:

    “好妹子,你是个明白人,不用别人再启教了。但要记住一条,现今皇上病得严重,太子肩负继统大业,稍有不慎,非但太子受挫,更会招来惊变哪。”

    李氏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不得不点头称是。杨氏又说:

    “我信你说话算数,只有这样,各人才相安无事。”“谨遵淑妃嘱咐。”

    “除此之外,若有其它所求,也就好办了。”杨氏暗示着说。\"能有何求?我。......“李氏凄然地摇头。”当真无所求?难道你不想见胞弟一面?“李氏听出话中有因,急问:

    ”你说什么,我胞弟他。..... \"

    “实不相瞒,有人替你寻到令弟了。”

    “啊,有这回事?”李氏又惊又喜:“他现在何处,能否让我见一面?\"

    ”别急吧,有待向皇后襄明一声。“杨淑妃顿了一下,说。

    ”啊,皇后?“李氏惊问:”莫非我弟在她掌握之中?\"

    杨淑妃不知怎么回答好。因为刘后交代,必须向李氏言明利害,若肯遵守约法,就赐其姐弟见面。否则,既休想认子,也不容见到胞弟,一切都免谈。

    “唔,我明白了。”李氏悟道。

    “你明白了吗?\"

    ”我认命啦,但能保住胞弟一命,我愿永远。.....“李氏幽幽地说。

    她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杨淑妃劝慰

    说:

    ”好妹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我包了,也担保令弟平安无事。“

    ”多谢淑妃娘娘!\"

    杨淑妃挽住李氏,直送至门外。但见她低着头、伏着肩,如一只惊弓之鸟。再看看投在地上的身影,恍如一位佝偻的老妇,淑妃鼻子一酸,再也不忍举目。皇太子赵祯由近侍簇拥着,前往“资善堂”听资政殿大学士讲读《论语》。

    他走在路上,老是东张西望,与那天册立大典相比,显得幼稚了。此时,他走过元符观,再往北走几步便到了讲读之所。可他偏偏折向东,欲朝通会门走去。

    “太子殿下,那是通往禁中呢。”近侍太监提醒说。

    赵祯一愣,傻笑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资善堂建于大中祥符九年,那时候的赵祯原名赵受益,年方七岁。为使皇子专心读书,堂中立有大石碑,上面刻有条文,除规定“不得于堂中戏笑及陈列玩弄之具”外,还明载:非讲读大臣伴读子弟,不得擅进,违者不容。对此,赵祯早背得滚瓜烂熟,但今天他站在碑文前看着看着,却出了神。

    他心事重重,老是心不在焉。其时,人在资善堂,心则陷入回忆之中。

    那天在假山上,乍传皇后驾到,赵祯赶忙上前迎接。发现母后脸色不对,事后老是问这问那。他不悉其中何故,只凭事实回答,还不见有什么风波。但从那以后,周怀政却躲了起来,一连多日难见其人。正纳闷之际,周怀政又出现在他面前。但神态极为怪异,先是东张西望一番,突然塞给他一封信,又急急脱身而去。凭直觉,赵祯意识到此信藏有秘密,于是避开耳目,拆开一看,立时大吃一惊。

    原来此信抖出一桩天大的秘密。信中说:太子并非刘后所生,太子真正的生母是后宫李才人。信里并就刘后如何抢夺他人之子,李氏怎样忍气吞声等事实,非常详细地和盘托出。末尾又说,前天在假山上的那位妇人,便是李才人,也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身之

    母。

    赵祯立即联想到假山上、竹林旁,与那位妇人见

    面的一瞬间。他清楚记得,当时觉得这位妇人,似曾相

    识,十分面善,与其相对倍觉亲切,仿佛就像自家的姐

    姐、姑姑,甚或亲娘,极想与她厮守在一起。如今看来

    ...... 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夜赵祯无法入睡,自他懂事以来,这是第一

    次失眠。

    第二天,他正想私下谒见父皇,忽传来一个意外

    消息:周怀政被斩首,冠准等大臣被眨出京,罪名是:

    这些人串成一气,谋废皇帝立太子。

    赵祯又惊又疑,怎么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他更想见到父皇,解开种种疑问,可是,父子一时无法见面。

    又过几天,他才应召来到坤宁宫。那时候皇帝躺在病榻上,见面后只问及功课,才说几句就昏昏入睡了。许久,又突然醒转,问左右道。朕好象很久没见到寇准,这是何故?左右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赵祯立即生疑:处决周怀政,贬斥寇准等人出京,

    明明是皇帝下的诏书,怎么父皇好象不知,显然其中

    有诈!

    他进而想起,自从父皇卧病以来,朝中所有政事,都由母后裁决。那么,眼下的惊变,莫非乃母后一手包办?又莫非这一切与自家有直接的关连?

    他一心陷在回忆之中,竟忘记身在资善堂,直至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大学士还在讲读《论语》。只闻他凭本念道:

    “有子日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听到这里,太子又一震!想道:孝弟既是为人之本,而我做到了吗?倘若李氏真是我的生母,又不敢相认,岂不成了不孝罪人?一旦成为皇帝,何以以孝治天下?

    他更急了,告诫自己必须立即弄清楚身世,否则必然酿成大祸。

    3

    “你认为李氏说话算数吗?\"

    ”我愿替她担保。“

    ”好,我不信别人,只信你淑妃。“

    ”那。..... 就让其姐弟见面吧。“

    ”好吧,此事就委给你了。“

    杨淑妃瞥见刘后的脸色,不比刚进来的那一阵难看,且语气也温和了,遂觉如释重负。

    果然刘后不再提到李氏,换了另一个话题。

    ”说说太子吧,近日如何?\"

    杨淑妃不明其意,随口答道:

    “他并没什么异样。”

    “可是,”刘后脸色为之一变:“皇上透露说,周怀政既诛,太子也当责。”

    “什么?”淑妃很吃惊:“皇上有几个儿子,怎忍出此下策?何况太子不与周怀政同谋。”

    “很难说呀!”刘后冷冷地说。

    这句话非同小可,淑妃看看刘后的脸色,心头又被另一块重石压住。她不禁起了怀疑,要责太子,莫非正是皇后的意思?于是试探说:

    “皇后听到什么传言?小鸟长了羽毛,寻思飞上天啦。“”请皇后明示。“

    ”这孩子已知道他的身世秘密。“”啊,恐无此事。“淑妃打圆场的语气说。刘后不语,只是看着淑妃。杨淑妃有点不悦”莫非疑我泄漏秘密?\"

    “你扯到哪儿去了!咱俩相处几十年,妹子岂是轻浮之辈,为姐几时对你猜疑?别胡思乱想了!\"

    杨淑妃欲表歉意,忽闻刘后愀然一叹。

    ”要是大家,都像贤妹这般识大体、顾大局,那该多好啊!可是,“刘后霍地立起,激昂地说:”本皇后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给我过意不去?我做了什么错事,犯了什么大过?竟要废了本皇后?柔弱不过山溪水,到崎岖处也会发出不平之鸣,何况本皇后乎!休再咄咄逼人,更不要把人逼疯了!\"

    刘后说到这里,竟然哭了。

    杨淑妃不知说啥好,只得扶她坐下,为她拭去泪水。

    “难哪!”刘后又一声哀叹。

    “我深知皇后深有苦衷,但对太子不宜起疑,据我所知,太子未必如你所说的那样。”杨淑妃劝道。

    “但愿如此,那就等着瞧吧。”

    话外有音,其含意再明显不过了。

    送走了刘后,淑妃好久直不起腰来,只觉背上如压泰山。她吃力地抬起头来,又看见天上一团黑云,正朝她头上压来,她有点不堪重负了。

    日近晌午,天有点闷热。

    忽报太子赵祯求见。

    淑妃感到意外,按往日惯例,太子请安,一般在晨昏,今日分明来得不是时候。

    说句实在话,她与赵祯这一对母子,虽非亲生骨肉,相处倒也融洽。淑妃一直对赵祯爱护备至,又不会护短,凡事都循循善诱。而赵祯也觉得,不管在父皇面前,母后宫中;或资善堂就读,东官独处,都非常拘禁约束。只有来到这个圣瑞宫,才使他轻松,让他高兴。

    然而今日有些异样,淑妃觉察到的同时,也袭来不安。暗道:这孩子神色不对,难道让皇后猜对了?

    事情果不差,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母妃,臣儿的生身之母究竟是谁?”赵祯劈头便问。

    “皇儿在胡说什么?”杨淑妃怔然。

    “听人说,臣儿并非皇后所生。”赵祯直说。

    “据你所闻,生身之母又是谁?”杨淑妃大惊。“此事母妃比我更清楚。”赵祯把问题推了过来。杨淑妃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请求母妃明言相告,究竟是怎么回事?”杨淑妃人怔住了,为了掩饰,忙唤来内侍,为太子进奉点心。

    杨淑妃做梦也想不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不得不佩服刘后的精明,从而抱怨自己,为何事前没有料到?如今又该如何回答?以实相告,太子一定要认母,后果不堪设想。她很了解,依刘后的性格、为人,对她十分的敬重只能得到五分的回报。反之,哪怕你对她只三分相逼,必给你十分的报复。一旦太子认李氏为母,烈性的刘后绝不罢休!

    “母妃,传闻之事难道是真?”赵祯追问。杨淑妃才想否认,又觉不妥。她觉得眼前的太子,不比凡夫俗子,其为人处事的能力,已远远超过他的年龄。对他不能欺也不能骗,否则必弄巧反拙。

    “母妃为何不说话?”赵祯再一次追问。

    杨淑妃想好了,回答太子的话,有的可明说,有的只能暗喻。至关重要的,是引导太子学会韬晦之术,学会装聋作哑,假痴不癫--她又觉不妥:自己平时最恨对人要阴谋,处事用心计,已所不欲,又何施于人 --但她又发现,其实,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运用此计了,这十年多来,明知太子非刘后所生,为什么从来不吭声?还有今日对李氏所说的那番话,不就是教她假痴不癫-她忽然有悟,只要能护住太子,稳住大局,用计又何妨?

    “母妃不语,那一切便是事实啦?”赵祯越来越急。

    “先用了点心再说。”杨淑妃显得从容了。

    “不解开迷团,臣儿什么都不想吃。”

    “好吧,”杨淑妃笑着说:“那你先得回答我的问话。”

    “母妃请问吧!\"

    ”说句良心话,母后一向待皇儿如何?\"

    “这个。..... \"

    赵祯仔细思量,母后待他除了过严之外,其它的无可挑剔。要说母后待他不周,未免不近人情;要说好吗,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说不出口。

    ”皇儿啊,说一句公道话,离开了皇后,难说有今日的太子。“

    赵祯乍听之下,不以为然。

    ”你的五个哥哥,为什么没一个活下来?“杨淑妃问道。

    ”难道如传言所说,都是死于非命?“赵祯道。\"我不敢说传闻是真或是假,也不便去追究皇子们的死因。但是,由于前车之鉴,自你出世的那一天起,皇后就在你身上倾尽心血。是她主张让我充当皇儿的养母,以便加以抚视;是她奏明皇上修筑资善堂,提供皇儿就读之所;更是她日复一日,处处着眼,使你万保无虞。所有一切,官中人有目共睹,你岂能不认事实?\"

    “臣儿并没有说母后不好,只不过想求证。..... \"”我倒要问你,“杨淑妃打断赵祯的话:”母后这般为你倾尽心血,皇儿有没有回报?有没有略尽了孝道?\"

    赵祯一时语塞。杨淑妃正色地说:

    “你实不该把道听途说当作一回事,不仅形于颜色,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是存心让人家觉察出来,或是有意触怒母后?你有没想到,近期发生的宫中风波,牵涉到什么人?\"

    ”那分明与臣儿无关。“赵祯急辩解。

    ”但你忽然怀疑自己的身世,别人会怎么猜测?能不疑你与周怀政同谋?既是同谋,母后岂能容忍?父皇肯不肯宽饶?这一切你想过了吗?\"

    赵祯傻了眼。

    “近来是些什么人充当皇儿的伴读?”杨淑妃突然问道。

    “还不是那些宗室王孙。”赵祯随口答说。

    “再没有宗室之外的子弟?\"

    ”唔,是了,“赵祯忽而想起:”前些时候,来了个母后外家的侄儿刘从德。“

    杨淑妃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祯顿时悟出什么-----对了,今日在资善堂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对眼睛老在注视他,当时只顾想心事,来不及留神,如今想来--啊,不错,就是他刘从德!他不觉叫出了口。

    杨淑妃若无其事,却道:

    “皇儿啊,你一向聪敏,有道是,响鼓不用重槌击。凡事当用心思啊!\"

    赵祯总算冷静下来,倾心谛听淑妃的教诲。”勿自负聪明了!“淑妃不客气地说:”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不必强求知之,皇儿切记:''宁伪作不知而不为,不伪作假知而妄为''。“

    聪明的赵祯,闻出其中玄机,急问:

    ”此语典出自何方?\"

    杨淑妃没有明示,只是说:

    “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宁伪作不知而不为,不伪作假知而妄为。”

    赵祯反复地咀嚼着。.....

    4

    这一场宫廷斗争,最受益者无疑是丁谓了。他深得刘后的重用,跃居首相之位,朝臣纷纷依附他,就连病中的皇帝,也不得不对他迁就三分。按理说,他该心满意足了,事实偏不然。尤其是寇准不死,让他觉得如骨鲠在喉。他铁心要整死这个对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是他不仁,非我不义。丁谓一直这样认为。最初,寇准与丁谓这二人,彼此相处倒很友善。当年寇准任中书侍郎时,还不顾其它大臣反对,硬把丁谓拔为参知政事。丁谓十分感恩,对寇准百般殷勤。有一次,众多同僚一起赴宴,寇准用餐时,不小心让胡须沾到了羹汤。丁谓怕那外观不雅,特地过来为他拭拂,谁知寇准不但不领好意,反而当众取笑说:

    “参知政事乃国之大臣,居然为官长拂须?”丁谓记得,当时众目睽睽,他是何等地尴尬。最使他忍受不了的,还是这一回,寇准居然要废了皇后、杀丁谓。丁谓想道:你既下手如此狠,我岂能对你存仁慈,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寇准由太子太傅降为太常卿,并贬去相州,又再从相州贬去安州,但丁谓总嫌不解气,正想寻找借口,给予致命的打击。

    于是,他想起了一桩往事。

    那是天禧三年,永兴巡检朱能,为了投宋真宗赵恒所好,勾结周怀政,假造天书。赵恒有心以假作真,又怕朝野不服,特问宰相王旦。王旦说,此事只要寇准肯上书认可,百姓必大服。当时,寇准才遭王钦若暗算,正失势贬在永兴,为求复相,便真的向皇帝上书,声称天书降在干佑山。.....

    丁谓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这桩假造天书的大事,一旦揭发,保证让寇准走入绝路!

    他向刘后献策,先治罪朱能入手。揭起当年假造天书之事,接着,遣使者率领官兵,大造声势捕杀失能。偏朱能不知是计,自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老命。于是便举兵杀了钦差,携带家眷叛逃入桑林。最后,终因脱不出重围,自杀而死。

    如此一来,正中丁谓下怀,寇准与朱能通气的罪也顺理成章的确认了。

    在丁谓看来,此番寇准难逃叛逆之罪,不碎骨也得分尸!

    这一天,他正满怀信心等待好消息,雷允恭来到他的府第。

    “唔,雷公来了,必定捎来喜讯吧。”丁谓笑语相迎。

    “丁公盼的是哪一方面的喜讯?”雷允恭明知故问。

    “嗨,别装蒜了!关于寇准之事,官中必有消息?\"”噢,此事吗?那确实可算一喜。“雷允恭狡黠地笑着。

    ”说说喜从何来?\"

    “老天有眼,寇准一命又保住了。”

    “你说什么?”丁谓跳了起来:“又让他侥幸不死?\"”皇上说,突自太祖始,从来不杀大臣,咱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只打算把寇准再贬去道州。“

    ”那皇后呢?还不是她说了算数,难道她愿意再次轻饶寇准?\"

    “俺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糊涂的婆娘!“丁谓气得骂出了口。”唷,你敢骂皇后?“雷允恭装作吃惊的样子。”那便怎样?“丁谓却了无惧色:”你索性入官禀明,就道我丁某骂她糊涂!\"

    “嘻,俺会如此缺德吗?”雷允恭嘻皮笑脸地说:“其实对皇后,你比我更清楚,她何曾肯让寇准活命?只是不便公开下手,极盼丁公拿出好主意。”

    “我能拿出什么主意?寇准命大,权且听天安排吧。”

    “那也是,那也是。”雷允恭见说不动对方,也就告辞而去。

    他何曾知道,丁谓已经下了狠心,只是不愿说出口而已。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绝不肯息兵。用他的话说,打虎不死,后患无穷。这一步无论如何要踩出去。也多亏方才雷允恭提醒,他立即悟出:明路只一条,暗路九十九条,明里无法让你死,暗中叫你活不成!

    丁谓立即计上心来,不禁得意笑道:寇老儿,此番你是死定了!

    5

    寇公要遭三贬了,而且这一贬有性命之危,不由急坏了一个人。

    此人乃名臣吕蒙正的侄儿吕夷简。他表字坦夫,现为刑部郎中,有消息说,他将授权知开封府。这些他都不管,只为寇准担心。寇准有功于朝廷,再三遭贬,有失公平。他急想联合一批人,共同上书营效。思来想去,现朝中大臣多投在丁谓座下,只有王曾、鲁宗道二人独立门户,且能主持正义。于是,便微服带随从,乘夜色出府门,经西角楼大街,折向东门甜水巷,直投王曾府第。

    事有凑巧,刚好鲁宗道也在,吕夷简高兴地道明来意。

    谁料鲁宗道第一个反对,劈头便说:

    “吕大人想营救寇准?别管他了,依我说呀,他是自作自受。”

    吕夷简愣住了。

    这个鲁宗道,字贯之。高个子大眼睛,为人刚正,遇事敢言,连对皇帝也无所顾忌。据说有一回,他在御前直言,真宗流露出不悦,鲁宗道却不管,反当着皇帝面前说:“陛下用臣,岂欲徒纳谏之虚名?如此臣耻之,干脆将臣罢官吧!“所幸真宗非但不计较,除加以安慰外,还在金殿壁上书写”鲁直“二字,并立即升他为户部员外郎兼右谕德。从此,鲁某便以直言而闻名。

    ”恕鲁某直言,“鲁宗道紧接又说:”当初为干佑山天书之事,我就说过:天且无言,安得天书?哪朱能不过小人之辈,你寇准乃何等之人,竟与他一唱一和。说白了,还不是要投皇上所好,图早日回复相位。可惜啊!冠公一生刚直不阿,清名毁于一旦,太不值得!\"

    面对直言之人,吕夷简不便反驳,把眼光转向王曾,心想此人曾是寇准的门生,应能出面说句好话。

    与鲁宗道相比,王曾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此人眉目如画,金口难开,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虽是寇准门生,除了当年把府宅暂借恩师居住外,很少看见他俩往来。因之,此次寇准遭贬,王曾不仅未受株连,反被授为参知政事。

    “孝先兄,”吕夷简唤了王曾的字号:“你该开口说话呀!\"

    ”让宗道把话说完吧。“王曾淡淡地说。

    ”知我者孝先也。“鲁宗道爽朗地一笑:”不错,就算天书一事,寇准有说不出的苦衷,也权当情有可原。但这一回太不可思议,怎么胡里胡涂跟周怀政搭上。这个阁官分明是在利用寇准。“

    ”鲁大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吕夷简忍不住说:”也许寇公被人利用,但也许一切都出于皇上的本意。“

    ”皇上本意要传位太子,同时要废去刘后?“鲁宗道简直不信。

    ”关于此事。..... 孝先必有所闻吧。“吕夷简又问向王曾。\"我倒想知道,你之所说依据何在?“王曾反问着。

    ”据我所知,这次风波,皆因太子的身世秘密而起。“吕夷简微微一叹。

    ”什么,太子还有身世秘密?“王、鲁二人感到意外。

    ”太子本非刘后所生,真正的生母乃李氏才人。“这件事吕夷简倒很清楚,因为太子出世的前后,他曾任起居舍人,早就察知这桩秘密,只是历来不外传,今夜破例说了出来。

    ”啊,竟有此事!“鲁宗道很惊讶。

    ”夷简,快往下说!“王曾急想听下文。

    ”当年,刘后把皇子夺过手后,一直不准李氏认子。偏是周怀政胆大包天,竟偷偷安排母子相会,刘后火冒三千,一心想惩罪于他,谁知皇上却护着周怀政。据我推测,周怀政正是利用这个机会,献上废立之计。而皇上也从太子身上,看出刘后的用心,因而寻思借助寇准,乘机废后。怎料事迹败露,不但周怀政被杀,还牵累不少人受罪。“

    ”原来如此。“王曾恍然有悟。

    ”岂有此理!“鲁宗道吼叫起来:”强占他人之子,不准太子认母;又杀人灭口,反而加诬人家造反,刘后用心毒矣!\"

    “最可怜还是寇公。”吕夷简说:“他实乃秉承皇帝的旨意,却被诬罪,刘后及丁谓一伙,至今还不肯放过寇公,若不设法制止,寇公一命难保啊!\"

    ”啊?宗道你想该怎么办?“王曾问道。

    ”揭开太子身世之秘,让天下人识透刘后的嘴脸,造成声势,营救忠良,进而拨乱反正。“鲁宗道有条不紊地说。

    “孝先兄,咱们立即行动吧。”吕夷简焦急地说。“不,我不打算出面。”王曾直接拒绝。

    “怎么,你怕了?”鲁宗道问着。

    王曾只是不语。鲁宗道有些忍不住气,吕夷简则暗中制止。他笑着对王曾说:

    “孝先兄,当年你得中魁首,一举成名,有人当面祝贺说:王曾,状元一生吃不完了。其时你一脸正色,回答了一句什么话?\"

    ”吾平生之志,不在温饱。“王曾并不掩饰。”那么,温饱之后,志在何者?“吕夷简又问过来。”难道不想主持正义,但求明哲保身?“鲁宗道直言直说。

    ”你们在指责我贪生怕死?“王曾有些忍不住了:”但我要问,目前的情势,光凭勇气行吗?你们都不想一想,寇准的前车覆在何处?君不见,刘后不但继续操着大权,而且宰相丁谓、副相冯拯、枢密使曹利用、参知政事任中正,以及钱惟演、张耆、杨崇勋等大臣都依附着她,更有刘美亲掌马军侍卫。此时,公开上书营救寇准,那是意气用事!那是重蹈寇公的覆辙!弄不好,非但下场比寇准惨,甚至会引起更大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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