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江别云儿 > 第5章 封烟疑踪

江别云儿 第5章 封烟疑踪

    《情界乱离人》有新篇:“……流水落闲花,相去终无睹。拟扮当初有意时,一见应如故。”

    那少年,听到这,不禁回想,自己出了师门南行以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可谓历经磨难,多次死里逃生。

    刀伤、剑伤、灵损、中毒难以计数,即使深受重伤,昏迷,可一直都能度过难关。

    他之前一直觉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护佑着他,经点金客一提,不禁陷入沉思:

    那是他,离开师父南下的第三年,冬,行至敕勒川。

    古有民歌为证: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古之敕勒川内,更是水草肥美,野兽成群,而后者,简直令他迈不动脚步。因而,他有意在此过冬。

    一日驴子在窝棚外,吃过午间草。他正在敕勒川封烟谷狩猎。

    当时,自己正布置陷阱捉几只血狐狸做过冬的皮货,不知从哪奔来一头怒气冲冲的无灵豪猪(豪,本是巨大,那时豪猪硕大如犍牛,远非今之獾猹的小巧模样,面目如豺狼,更生着野猪一般的一对獠牙)。遭遇之后,那畜生先是竖起满身尖刺进行恐吓。

    他虽从前听过,但从没见过实物,一见之下,好奇心大起,竟斗胆想探个究竟。便慢慢欺身近前,捡起一颗石子,以罡气发出,没想到打在豪猪尖刺造就的天生的盔甲上,竟然毫发无损,却更激起了豪猪的怒气。

    怒气一盛,罡气也随之猛烈。那畜生,前爪刨着地,慢慢向他侵进。

    此物罡气甚强,且异于人族。人族之罡气,由习武而得,只可外放而攻。而无灵豪猪,罡气生自天然,既可攻又可守。本身尖刺坚硬,皮毛厚实,寻常刀剑根本难以穿透。

    无灵豪猪,虽面目丑陋,不受激,却不主动攻杀,防御力极好,发起疯来,更是难以降服。故,少有人敢去捕杀。

    而那一战,是那少年,生平以来最为惨烈的战斗。

    且不论谁先惹到了谁,一番闪挪扑击,轻伤不计,与此猪近身搏斗时,更被其獠牙由右侧锁骨下直刺透至背部。

    幸在求生欲望的支配下,得片刻冷静,左手抽出雄鱼剑,刺伤它右眼,饶是有罡气抵御,此豪猪右眼依旧被刺穿。也正是无灵豪猪罡气胶着,少年受伤之际,竟拔不出来那柄短剑。

    此后的漂泊,雌雄双鱼剑,便只有一柄雌剑带在身边。他对此,一直引为遗憾。

    而那天被豪猪獠牙刺伤之后,在豪猪转身奔逃之际,最令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豪猪突然从背部射出十多根尖刺。

    或许是豪猪受伤失了准头,倒只有三根,刺中他的前胸。他清醒地感受到,每一根无灵豪猪尖刺都携带一股罡气,三根带有暴烈罡气的尖刺刺入身体,他登时昏了过去。

    结合这两年见闻,那无灵豪猪,在当时怕是已经达到如同人族的灵力外化境界了,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识过。只是由于无灵豪猪,粗野少智,一旦受了较重的伤,急于逃命。否则,那少年怕是早已经没命了。

    而当他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肩部被獠牙刺伤的创口,已经止了血。三根带血的尖刺,也不知何时被拔了出来,扔在左侧三尺远的地方,呈品字形插在地上。

    此时摔伤、撞伤、刺伤一起发作,感觉每一根骨头都是断的一样,丝毫没有可供爬起身来的支撑物。

    而相较于这些疼痛,他更为迫切的想法就是起来喝点水。由于大量失血,他现在极度口渴。在他没遇到无灵豪猪之前,他早巡视过这片山谷,最近的一条河流,就在距他约二十丈远的地方,而他现在,哪怕移动一寸都是极度的困难。

    而这一切不仅仅是伤痛的原因,恐怕要归咎于无灵豪猪背刺的作用。无灵豪猪的背刺本来无毒,可是射在少年身上的却带有无灵豪猪的罡气,寻常人的罡气也没有毒,可无灵豪猪的罡气带着凶兽的暴戾,却能够压制人的心脉。

    他之前虽未受过无灵豪猪的刺伤,但自从闯荡江湖以来,受伤早已是家常便饭。所谓久病成良医,在他试图将灵力沿心脉运转而屡屡受阻之时,便已经明白了他现在的状况。

    然后,当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调动丹田内的罡气时,没想到罡气也被压制了。

    无灵豪猪的罡气,本来只可压制人族的灵力,故人族与其战斗只有罡气可以催发。

    而无灵豪猪的罡气取自天然,纯正而霸道,每每战斗,占尽优势,虽是豪猪铠甲天价,却少有人敢去猎取。罡气主放,灵力主收,本是难以调剂。

    若是寻常人,没有天赋或者缺少名师点拨,极难将灵力与罡气调和,互济互换。这少年自幼修行也是与常人无异,可总感觉罡气与灵力混杂难辨,因之功力增长较快,初时一直引以为荣。此时,却吃了大苦。

    仰面躺倒在地,身边群兽觅食,头顶上秃鹫一圈圈盘旋,只是迟迟没有降落,应该是在等着他彻底死透了,再来享用午餐吧。

    眼看着群鸟,少年内心更加心烦。其实只要他静下心来,将罡气慢慢抽离出几分,运行一个小周天,也许只需花费,一只老母鸡从蹲进鸡窝到下完蛋,再到咯嗒咯嗒唱完歌的工夫,他也就能勉强站起来了。

    此时被秃鹫扰得心烦,刚剥出半分罡气,就无法进行了,而这半分罡气,就一直在左手小臂绕来绕去,无处释放,也无法归府。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双眼一闭,气息也停了,已然一副死尸的模样。

    过了大约炒完一锅红烧肉的工夫,空中盘旋的秃鹫,终于有一只耐不住饥饿,垂直扑了下来。

    在临近他五尺的地方,刚要展翅收住下坠之势,不知道这少年左手何时扣住的一颗石子,一声爆响,激射而出。

    这只秃鹫已经来不及逃走了,石子穿颈而出,头颈一软,身子接着下坠。而石子依旧向上急飞,射中高空中另一只秃鹫翅膀,那只秃鹫摇晃了几下,只掉落几根翎毛,急忙飞走了。

    连同石子破空声响的威慑,转眼间上方逃走干净,只剩下白云蓝天。

    而下方的少年,由于,罡气用尽,再加上一只硕大的秃鹫下坠之力,另有前胸伤痛,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上空的太阳已经换成了月亮,而月亮正悬中天,已经是深夜了。

    此时,树梢上,传来夜莺鸟发春时的叫声,倒并不比平时好听。转眼看地上,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在满月的夜里,躺在地上,口中衔着一只秃鹫的断颈。

    想必,这并不能算作十分唯美的画面。认真起来,甚至都可以怀疑,这秃鹫的断颈正好在这少年的口中,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大概由于饮了秃鹫血的缘故,或者无灵豪猪的罡气已经消散,他已转醒。并可以勉强支撑起身子来。久蓄的力气不允许浪费,少年走一步算着每一步。

    大约花费了闲暇的文人喝两盏闲茶的工夫或许还要更久,少年终于艰难地抵达河边。而他这一趴下喝下的水,估计有两三个做了一整天活计的老农回到家后,牛饮下的水量。秃鹫的血本就又咸又涩,十分不解渴,也难怪他那时有失君子风度。

    等喝完了水,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试探了之后,觉得灵力和罡气都已经有所恢复。他想起了那只秃鹫,转身便要取来烤食。

    却发现它,早已被一群鬣狗啃食干净,只是剩下点皮毛,尚且,惹得两只下腹“悬器于身”的公鬣狗,疯狂抢夺。

    少年看不过去,捡起一节树枝,只是一掷,就将其中一只较肥硕的公鬣狗,一击给结果了,就用那树枝串了猎物,烤着……

    正要回味,当初的肉香之时。只听得一声门响,将少年从回忆中被唤醒。原来,日头已经西垂,云中二客已赶往仙饮楼赴宴……

    等他二人走远,少年顺着无人之处爬下了楼,信步向前走着。此时,他似乎再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自以为是的曾经的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起码的,连到底有没有人在帮他,他都无法感知,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他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有没有可能,那些趁火打劫的秃鹫早已经来了,却迟迟没有啄食自己?

    可是鬣狗呢,好像更不顾及什么餐食礼节?

    有没有可能,连那三根无灵豪猪的刺,也根本就不是自己拔下来的?

    今日,云中二客修为到底多高?为何突然收手?

    ……

    之前一些问题曾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加之今日的经历,不管点金客的话是真是假,的确又勾起了他的众多新旧不一的疑惑。

    话不经提,既已提起,这少年又想到,最近随着灵力和罡气的增长,迷离之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若有所语。听语气音调像极了自己,但似乎又比自己要苍老些。

    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如果真实存在,会不会就是那个暗中帮助自己的人?

    有时人的心思就也和此时那少年一样,是极其矛盾的,在未知之时,怕一件事会发生,同时又好像期待着它快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