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名门:一品农女 第八十章 敢死队
温峤总觉得纪蓉这声呵呵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他也知道自己说这番话纪蓉会有什么反应,如今纪蓉果然生气了,温峤却发觉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纪还真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一直以来,温峤都习惯了自己占据着主导的一方,从来没有理亏过。
若是从前,他必定会强势的拒绝纪蓉,甚至胁迫她,威胁她,可现在,连温峤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会这么的宽容和忍让。
“纪还真……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太固执。”
他试图夺回主导权,用一贯的冷硬态度说:“你不要忘了,你中了毒,需要休养。”
纪蓉见他忽然强势起来,又听到窗外风声呼呼,只觉得怒从心起:“你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还是你知道了我是个女子,就打从心里不把我当朋友了,你觉得我不配和你们一起,只能够临阵脱逃?”
温峤见她这样发怒,心思一沉,只觉得心口忽然生出几分疼痛来。他怎么可能不懂她?她最是坚强,中了刀剑伤都不哼一声,夤夜里守在城墙上,比许多汉子还要勇敢无畏,这样的人,温峤无疑是相当欣赏的。
但让他眼睁睁瞧着她陪着自己受苦,苦苦守着一座注定被人舍弃的城池,他又怎么能真心舍得?
所以尽管打心里不希望她和景飞鸾有什么,尽管知道劝她她会生气,温峤还是说了做了。他心里面苦痛,但脸上并没有带出一点儿的神色,细软浓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目光轻声说:“有些冷了,关上窗吧。”
他身边的亲兵连忙小跑着去将他身后的窗子关上了,纪蓉也察觉出他眼眸底下隐隐露出的一点痛苦,心里一软,终究是轻而易举放过了他:“温峤,先不说别的,今夜大雨,正是老天爷照顾咱们。趁着这大好机会,咱们必须得想个法子解困才成。”
温峤强压住胸口那阵难过,恨恨的想着自己这具破烂身体着实是不争气,忽然听到纪蓉说了软话,都不知道该是惊是喜了,然而一转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纪蓉还未说话,一直傻乎乎看着他们争论的尤为已经插嘴说:“将军,纪公子,咱们守城意志坚定,城里食物军备也不缺什么,就算是对面那些狗熊兵力几倍于咱们,咱们也有信心坚挺不动。不如好好打他个把月的仗,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咱们这城可就不好守了。”
纪蓉一心和温峤争长短,都忘了还有尤为等几个亲近的将士在一旁看热闹了,不过就算看到了听到了又如何,这些人都是景飞鸾留给自己的亲近人,剩下两三个也都是温峤的亲信,只有看八卦的份,绝不敢在外议论。
温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尤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纪蓉,继续道:“再者说,就算有什么行动,也得悄悄地来,万一失败军心散了,做什么都是白搭。”
纪蓉诧异的看他一眼,笑道:“莽汉子还有心细如发的一面,从前将军夸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勇武,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你了。”
尤为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说:“纪小公子,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不生气就成。”
纪蓉看着眼前这平日里看惯了的浓眉大眼的千总,脸上露出些诡异的笑意,尤为呼吸一凛,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的,偏过眼光不敢和她再对视。
纪蓉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炸药么?”
众人目光全都放在她身上,天光阴暗,屋内没有点着烛火,纪蓉漂亮的眉目在这阴沉沉的房间里,配合着她略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神和阴森森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心里都生出了寒气。
纪蓉见大家都愣愣的,就笑道:“黑火药,知道么?”
众人还是不说话。
纪蓉愣了好久,才想到这西原国如今发展到昌平王朝,虽然繁花似锦,实际的科技时间线才走到她经历过的朝代中约莫魏晋时期,别说炸药了,连黑火药都没出现呢,和这些人讲这些他们肯定听不懂。
没办法,只好又说:“我知道一个秘法,只要用硫磺、雄黄、硝石等物烧起来,火焰迸发,甚至能够焚毁房屋,若是量多,还会起轰然大声,将土石砖墙击碎,造成这一切的东西,就叫做火药。”
众人愣愣点头。
纪蓉见他们孺子可教,就对跟在她左右的雨石和风林说:“你们两个,去把我前两日让你们去找的东西各拿来一小包过来,务必小心一些,万万别撒了漏了。”
雨石和风林领命而去,纪蓉又说:“找个安静地方,我给你们做个试验。”
众人见她十分自信,风采卓然,漂亮的让人眼睛挪不开,一点儿反对的心思都没有,果真跟着她骑马从西门出了城,一伙人神神秘秘的找了个僻静地方,按纪蓉的吩咐找了个山坳的地方。
这时候风林和雨石已经把东西都送来了,纪蓉指挥两个身手利落的士兵帮她调配,她也是头一次弄这种危险品,心里惴惴不安肯定是有的,但事到如今,不弄些神奇手段,这场仗都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也顾不上别的了,一门心思的让他们小心再小心,到底是照着记忆里的配方弄好了一包“黑火药”。
纪蓉也怕伤到人,就让人点了一根香插在火药包上,将那包火药远远放在碎石之中,自己带着众人躲在山坳后面。
香焚的不快,陪着她一起躲着的众人却一个个兴致勃勃,纪蓉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男孩子们一到了过年就兴高采烈,到处扔炮仗的情形,心道难道男人们天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几个忍不住露头的人拉回来,殷殷嘱托:“这东西危险的紧,必须躲得远远的,万一被碎石崩着,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大家听她说的这么夸张,都不敢相信就那么一小包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其是尤为天生胆子大,大咧咧说:“纪公子,你可别吓唬咱们,咱们常年带兵打仗,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能被那么一点儿黄乎乎的粉吓到?”
众人纷纷点头,纪蓉不理他们,对温峤说:“他们不信我,你信不信?”
温峤眼睛晶亮,像是天上的星子落在凡间,笑的也十分漂亮:“我信你。”
纪蓉哈哈一乐,说道:“不服的都可以打赌,谁要是被这玩意儿吓到了,以后见到我都必须叫我老大。”
大家见她说话十分猖狂,纷纷叫嚷:“我赌了!我不信!”
尤为叫的最凶:“纪公子,可不是我老尤欺负你年轻,你才多大岁数,别弄出一点儿小火苗,就以为能吓到咱们,你若是要当老大,还得……哎呦我的妈呀!”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火药炸了,一时间飞尘漫天,碎石飞溅,这等巨大声响,吓得尤为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趴在山坳后面将自己整个人贴着石头,好一阵子才瓮声瓮气的说:“老大,刚才怎么了?”
纪蓉脑袋也被火药震得嗡嗡直响,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书上都说这种伏火硫磺法威力一般,比不上现代的炸药等物,所以纪蓉压根就没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她也和大家一起被吓了一大跳。
幸好众人注意力都落在刚才的巨响之上,没人注意到她猛然失色的样子,不然可就丢了人。
温峤面目苍白,脸上却带着喜色,当先从山坳转出来查看四周,只见刚才放火药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放在四周的碎石全都碎成片片散落在周围,不少大石头上还有凹痕,可以想见若是人在其中,难逃一劫的惨状。
“此乃神器啊!”几个将领喜不自胜的赞叹道。
纪蓉毫不意外这些将领为什么会如此兴奋。早在唐朝火药兵器就得到迅猛发展,金人攻打宋朝汴京的时候《靖康传信录》上就有记载,霹雳雷自空而下,其声如雷,军皆惊呼,遂大败之。
又说这种震天雷足以穿透铁甲,甚至能直接吓死士兵,炸翻城池。
纪蓉想起这些记录火药的古书,后知后觉这玩意儿的作用到底有多么巨大,对温峤等人说:“你们觉得咱们趁着雨夜偷偷出城,混入敌军之中,等到雨停了布置好火药在他们的粮草和军营密集之处,会不会有奇效?”
温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家都兴致勃勃,纪蓉见此,越发高兴,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同众人说了,温峤越听,眉头就越发皱了起来,最终忍不住说道:“你的计划十分不错,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必事事都以自己为例,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亲自混入敌营?”
纪蓉呆了一呆,心念数转:“主要咱们都不知道敌军的粮草放在哪里,所以我想着也跟过去打探一番,莫要炸错了地方。”
温峤无奈说:“你就一定能找到粮草存放之地?这种事情必须要派遣死士前去,这炸药威力何其之大,你计划放的炸药量又如此之多,如此威力,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很难逃出生天。”
其他人也都因为纪蓉的计划热血沸腾:“是,小公子,不,老大你身为将军幕僚,不能轻易置于险地,这种粗活自然有我们去干,保准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纪蓉知道争不过他们,只好先交待其中一个将领:“你先去带人将城里所有这种相关的药材物料都招收起来,万万不能混着放,全都分开装。”
那将领领命而去,其他人已经喜的不断搓手,心知若要力挫十万大兵,除了这种奇之又奇,险之又险的招数,几乎没有旁的办法了。谁能真的喜欢守着一座孤城与对方大军对峙几个月,熬到弹尽粮绝呢?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现在纪蓉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唯此一役,兵行险着的必要性。
纪蓉毕竟在指挥打仗上还弱一些,所以具体的安排布置还是要靠温峤等人再具体商议。那大雨据说要下到第二日早上才会停,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足,温峤马上派人调集一千死士部署起来,一行人回了城,后知后觉的发现城里不少人都人心惶惶,稍一打听,原来是听到一声闷雷,却始终没有见到落雨,那闷雷的声音离城极近,百姓们都以为雷是打进了城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古代讲究雷霆之怒,更有不少迷信的说法,总之雷这种东西都是和神灵等东西挂钩的,纪蓉吐吐舌头,解释说:“我也没想到动静这么大,要不然就再走远一些了。”
大伙都心知肚明,均在心里偷笑。回了府,温峤就带人忙了起来,纪蓉说:“你们先忙,我还有些后手安排,明天雨停之后,必定要一击即中!”
众人分头行事,纪蓉到了一处宽广院落,见刚才离去的那位将领已经把不少城里的工匠召集在此,直接就说:“你们现在要跟着我一起大量制作引线,我教你们一遍,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说完就开始讲解如何烧水熬煮硝水,如何在搅拌的时候放入木炭粉和硫磺粉,方法挺简单,关键是要动作麻利,注意安全。纪蓉说完了,那些工匠们自由讨论了一会儿,纪蓉又把炸药如何制作和其威力和他们讲清楚了,说道:“你们做这些的时候要无比小心,一点儿火星都不能沾,不然咱们一院子的人都要没命。此外混合这些的时候,里面要记得放上这些铁砂和铁片,每人至少要做出五十个才算交差,还得保质保量,不能随意应付,你们能做到么?”
这些老匠人经验丰富,做事沉稳,听纪蓉说的这么严肃,且又是在这将军府里给大军做事,一个个都严阵以待,齐声说:“能做到,小公子放心!”
纪蓉撇撇嘴,不大高兴这些人见到自己都在公子前面加个“小”字,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就嘱咐风林和嫣红这两个十分靠谱的人看着众人,并且规定了时限,又让人忙着在院子里铺上油布,打起雨蓬,防备火药被淋湿。
匠人们见她要求的时间急,一个个都忙了起来,纪蓉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刚开始做的时候还有匠人不大明白章法,做了两三个之后,各个都顺手起来,而且小心翼翼之间,这些人还改进了方法,怕这些炸药被雾气和水汽打湿用不了,在外面裹了油纸。
纪蓉挺满意他们的成果,一时没有了事情做,就打算去找温峤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听说温峤在军营,自己也一路找了过去,此时温峤正对着一干死士训话,纪蓉见到尤为站在那些死士最前面,上前问:“你也去?”
尤为哈哈一笑:“小公子忘了?老尤我带步兵营之前,可是虎豹营的千总,这种事情,必须得派咱们这些最是精悍利落的人去。”
纪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务必注意安全。”
尤为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
温峤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走近了说:“凌晨大雨停歇之前,他们会趁夜潜入,一部分若是见势不对就直接在敌营制造混乱,一部分人安放炸药,若是真的成事,自然有时间从容撤退。”
纪蓉皱眉说:“我特意叫人将引线做的长长的,你们要有个统一的号令一起点燃引线,并且要马上撤退或者寻找掩体,不然……”
她剩下的话没说全,但人人都懂他的意思,虽然众人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纪蓉给他们说要找什么地方躲藏,要在多久的时间内离开营地,这些死士都认真听着,仔仔细细记在心里。纪蓉说完这些,对尤为语重心长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尤为笑说:“刚认了老大,连口酒都没有吃成,老尤还不舍得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口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来递给她:“老大,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东西送给你,每天切一小块熬汤,喝了对身体好。”
纪蓉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只见是个须尾俱全的野山参,若是拿到药铺去卖,上百两银子都卖得出去,笑着说:“老尤,这种东西怎么是平时好吃的,都是快没命了的时候吊命用的,再说了,你能有多少钱,怎么搞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尤为跟着她一起笑:“咱们天天在山里头跑,底下人得了好东西,自然就送上来给我收起来了,我这不是听说您中了什么毒么,这山参对身体好,说不定吃了之后就能解毒呢?”
纪蓉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自己和温峤吵架的时候虽然声音压得低,但尤为离他们近,怕是把不少话都听见了,感动说:“不是什么难解的毒,何需你这么费心。”
她见尤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不收这东西他心里反而不舒坦,就将木头盒子拿在手里,领情道:“好呀,这样好的东西我收起来了,正好温将军最近也累得厉害,我叫人每天切一点点熬了汤,大家一起吃,补补精神。”
很快层层乌云如同温峤所说的那样从天边缓缓游来,温峤一边布置凌晨的突袭,一边又怕西蕃那些人同样趁着大雨偷袭,还要安排城防及巡逻事宜。
若是从前,他必定会强势的拒绝纪蓉,甚至胁迫她,威胁她,可现在,连温峤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会这么的宽容和忍让。
“纪还真……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太固执。”
他试图夺回主导权,用一贯的冷硬态度说:“你不要忘了,你中了毒,需要休养。”
纪蓉见他忽然强势起来,又听到窗外风声呼呼,只觉得怒从心起:“你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还是你知道了我是个女子,就打从心里不把我当朋友了,你觉得我不配和你们一起,只能够临阵脱逃?”
温峤见她这样发怒,心思一沉,只觉得心口忽然生出几分疼痛来。他怎么可能不懂她?她最是坚强,中了刀剑伤都不哼一声,夤夜里守在城墙上,比许多汉子还要勇敢无畏,这样的人,温峤无疑是相当欣赏的。
但让他眼睁睁瞧着她陪着自己受苦,苦苦守着一座注定被人舍弃的城池,他又怎么能真心舍得?
所以尽管打心里不希望她和景飞鸾有什么,尽管知道劝她她会生气,温峤还是说了做了。他心里面苦痛,但脸上并没有带出一点儿的神色,细软浓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目光轻声说:“有些冷了,关上窗吧。”
他身边的亲兵连忙小跑着去将他身后的窗子关上了,纪蓉也察觉出他眼眸底下隐隐露出的一点痛苦,心里一软,终究是轻而易举放过了他:“温峤,先不说别的,今夜大雨,正是老天爷照顾咱们。趁着这大好机会,咱们必须得想个法子解困才成。”
温峤强压住胸口那阵难过,恨恨的想着自己这具破烂身体着实是不争气,忽然听到纪蓉说了软话,都不知道该是惊是喜了,然而一转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纪蓉还未说话,一直傻乎乎看着他们争论的尤为已经插嘴说:“将军,纪公子,咱们守城意志坚定,城里食物军备也不缺什么,就算是对面那些狗熊兵力几倍于咱们,咱们也有信心坚挺不动。不如好好打他个把月的仗,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咱们这城可就不好守了。”
纪蓉一心和温峤争长短,都忘了还有尤为等几个亲近的将士在一旁看热闹了,不过就算看到了听到了又如何,这些人都是景飞鸾留给自己的亲近人,剩下两三个也都是温峤的亲信,只有看八卦的份,绝不敢在外议论。
温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尤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纪蓉,继续道:“再者说,就算有什么行动,也得悄悄地来,万一失败军心散了,做什么都是白搭。”
纪蓉诧异的看他一眼,笑道:“莽汉子还有心细如发的一面,从前将军夸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勇武,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你了。”
尤为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说:“纪小公子,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不生气就成。”
纪蓉看着眼前这平日里看惯了的浓眉大眼的千总,脸上露出些诡异的笑意,尤为呼吸一凛,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的,偏过眼光不敢和她再对视。
纪蓉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炸药么?”
众人目光全都放在她身上,天光阴暗,屋内没有点着烛火,纪蓉漂亮的眉目在这阴沉沉的房间里,配合着她略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神和阴森森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心里都生出了寒气。
纪蓉见大家都愣愣的,就笑道:“黑火药,知道么?”
众人还是不说话。
纪蓉愣了好久,才想到这西原国如今发展到昌平王朝,虽然繁花似锦,实际的科技时间线才走到她经历过的朝代中约莫魏晋时期,别说炸药了,连黑火药都没出现呢,和这些人讲这些他们肯定听不懂。
没办法,只好又说:“我知道一个秘法,只要用硫磺、雄黄、硝石等物烧起来,火焰迸发,甚至能够焚毁房屋,若是量多,还会起轰然大声,将土石砖墙击碎,造成这一切的东西,就叫做火药。”
众人愣愣点头。
纪蓉见他们孺子可教,就对跟在她左右的雨石和风林说:“你们两个,去把我前两日让你们去找的东西各拿来一小包过来,务必小心一些,万万别撒了漏了。”
雨石和风林领命而去,纪蓉又说:“找个安静地方,我给你们做个试验。”
众人见她十分自信,风采卓然,漂亮的让人眼睛挪不开,一点儿反对的心思都没有,果真跟着她骑马从西门出了城,一伙人神神秘秘的找了个僻静地方,按纪蓉的吩咐找了个山坳的地方。
这时候风林和雨石已经把东西都送来了,纪蓉指挥两个身手利落的士兵帮她调配,她也是头一次弄这种危险品,心里惴惴不安肯定是有的,但事到如今,不弄些神奇手段,这场仗都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也顾不上别的了,一门心思的让他们小心再小心,到底是照着记忆里的配方弄好了一包“黑火药”。
纪蓉也怕伤到人,就让人点了一根香插在火药包上,将那包火药远远放在碎石之中,自己带着众人躲在山坳后面。
香焚的不快,陪着她一起躲着的众人却一个个兴致勃勃,纪蓉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男孩子们一到了过年就兴高采烈,到处扔炮仗的情形,心道难道男人们天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几个忍不住露头的人拉回来,殷殷嘱托:“这东西危险的紧,必须躲得远远的,万一被碎石崩着,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大家听她说的这么夸张,都不敢相信就那么一小包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其是尤为天生胆子大,大咧咧说:“纪公子,你可别吓唬咱们,咱们常年带兵打仗,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能被那么一点儿黄乎乎的粉吓到?”
众人纷纷点头,纪蓉不理他们,对温峤说:“他们不信我,你信不信?”
温峤眼睛晶亮,像是天上的星子落在凡间,笑的也十分漂亮:“我信你。”
纪蓉哈哈一乐,说道:“不服的都可以打赌,谁要是被这玩意儿吓到了,以后见到我都必须叫我老大。”
大家见她说话十分猖狂,纷纷叫嚷:“我赌了!我不信!”
尤为叫的最凶:“纪公子,可不是我老尤欺负你年轻,你才多大岁数,别弄出一点儿小火苗,就以为能吓到咱们,你若是要当老大,还得……哎呦我的妈呀!”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火药炸了,一时间飞尘漫天,碎石飞溅,这等巨大声响,吓得尤为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趴在山坳后面将自己整个人贴着石头,好一阵子才瓮声瓮气的说:“老大,刚才怎么了?”
纪蓉脑袋也被火药震得嗡嗡直响,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书上都说这种伏火硫磺法威力一般,比不上现代的炸药等物,所以纪蓉压根就没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她也和大家一起被吓了一大跳。
幸好众人注意力都落在刚才的巨响之上,没人注意到她猛然失色的样子,不然可就丢了人。
温峤面目苍白,脸上却带着喜色,当先从山坳转出来查看四周,只见刚才放火药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放在四周的碎石全都碎成片片散落在周围,不少大石头上还有凹痕,可以想见若是人在其中,难逃一劫的惨状。
“此乃神器啊!”几个将领喜不自胜的赞叹道。
纪蓉毫不意外这些将领为什么会如此兴奋。早在唐朝火药兵器就得到迅猛发展,金人攻打宋朝汴京的时候《靖康传信录》上就有记载,霹雳雷自空而下,其声如雷,军皆惊呼,遂大败之。
又说这种震天雷足以穿透铁甲,甚至能直接吓死士兵,炸翻城池。
纪蓉想起这些记录火药的古书,后知后觉这玩意儿的作用到底有多么巨大,对温峤等人说:“你们觉得咱们趁着雨夜偷偷出城,混入敌军之中,等到雨停了布置好火药在他们的粮草和军营密集之处,会不会有奇效?”
温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家都兴致勃勃,纪蓉见此,越发高兴,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同众人说了,温峤越听,眉头就越发皱了起来,最终忍不住说道:“你的计划十分不错,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必事事都以自己为例,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亲自混入敌营?”
纪蓉呆了一呆,心念数转:“主要咱们都不知道敌军的粮草放在哪里,所以我想着也跟过去打探一番,莫要炸错了地方。”
温峤无奈说:“你就一定能找到粮草存放之地?这种事情必须要派遣死士前去,这炸药威力何其之大,你计划放的炸药量又如此之多,如此威力,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很难逃出生天。”
其他人也都因为纪蓉的计划热血沸腾:“是,小公子,不,老大你身为将军幕僚,不能轻易置于险地,这种粗活自然有我们去干,保准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纪蓉知道争不过他们,只好先交待其中一个将领:“你先去带人将城里所有这种相关的药材物料都招收起来,万万不能混着放,全都分开装。”
那将领领命而去,其他人已经喜的不断搓手,心知若要力挫十万大兵,除了这种奇之又奇,险之又险的招数,几乎没有旁的办法了。谁能真的喜欢守着一座孤城与对方大军对峙几个月,熬到弹尽粮绝呢?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现在纪蓉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唯此一役,兵行险着的必要性。
纪蓉毕竟在指挥打仗上还弱一些,所以具体的安排布置还是要靠温峤等人再具体商议。那大雨据说要下到第二日早上才会停,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足,温峤马上派人调集一千死士部署起来,一行人回了城,后知后觉的发现城里不少人都人心惶惶,稍一打听,原来是听到一声闷雷,却始终没有见到落雨,那闷雷的声音离城极近,百姓们都以为雷是打进了城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古代讲究雷霆之怒,更有不少迷信的说法,总之雷这种东西都是和神灵等东西挂钩的,纪蓉吐吐舌头,解释说:“我也没想到动静这么大,要不然就再走远一些了。”
大伙都心知肚明,均在心里偷笑。回了府,温峤就带人忙了起来,纪蓉说:“你们先忙,我还有些后手安排,明天雨停之后,必定要一击即中!”
众人分头行事,纪蓉到了一处宽广院落,见刚才离去的那位将领已经把不少城里的工匠召集在此,直接就说:“你们现在要跟着我一起大量制作引线,我教你们一遍,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说完就开始讲解如何烧水熬煮硝水,如何在搅拌的时候放入木炭粉和硫磺粉,方法挺简单,关键是要动作麻利,注意安全。纪蓉说完了,那些工匠们自由讨论了一会儿,纪蓉又把炸药如何制作和其威力和他们讲清楚了,说道:“你们做这些的时候要无比小心,一点儿火星都不能沾,不然咱们一院子的人都要没命。此外混合这些的时候,里面要记得放上这些铁砂和铁片,每人至少要做出五十个才算交差,还得保质保量,不能随意应付,你们能做到么?”
这些老匠人经验丰富,做事沉稳,听纪蓉说的这么严肃,且又是在这将军府里给大军做事,一个个都严阵以待,齐声说:“能做到,小公子放心!”
纪蓉撇撇嘴,不大高兴这些人见到自己都在公子前面加个“小”字,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就嘱咐风林和嫣红这两个十分靠谱的人看着众人,并且规定了时限,又让人忙着在院子里铺上油布,打起雨蓬,防备火药被淋湿。
匠人们见她要求的时间急,一个个都忙了起来,纪蓉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刚开始做的时候还有匠人不大明白章法,做了两三个之后,各个都顺手起来,而且小心翼翼之间,这些人还改进了方法,怕这些炸药被雾气和水汽打湿用不了,在外面裹了油纸。
纪蓉挺满意他们的成果,一时没有了事情做,就打算去找温峤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听说温峤在军营,自己也一路找了过去,此时温峤正对着一干死士训话,纪蓉见到尤为站在那些死士最前面,上前问:“你也去?”
尤为哈哈一笑:“小公子忘了?老尤我带步兵营之前,可是虎豹营的千总,这种事情,必须得派咱们这些最是精悍利落的人去。”
纪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务必注意安全。”
尤为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
温峤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走近了说:“凌晨大雨停歇之前,他们会趁夜潜入,一部分若是见势不对就直接在敌营制造混乱,一部分人安放炸药,若是真的成事,自然有时间从容撤退。”
纪蓉皱眉说:“我特意叫人将引线做的长长的,你们要有个统一的号令一起点燃引线,并且要马上撤退或者寻找掩体,不然……”
她剩下的话没说全,但人人都懂他的意思,虽然众人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纪蓉给他们说要找什么地方躲藏,要在多久的时间内离开营地,这些死士都认真听着,仔仔细细记在心里。纪蓉说完这些,对尤为语重心长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尤为笑说:“刚认了老大,连口酒都没有吃成,老尤还不舍得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口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来递给她:“老大,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东西送给你,每天切一小块熬汤,喝了对身体好。”
纪蓉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只见是个须尾俱全的野山参,若是拿到药铺去卖,上百两银子都卖得出去,笑着说:“老尤,这种东西怎么是平时好吃的,都是快没命了的时候吊命用的,再说了,你能有多少钱,怎么搞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尤为跟着她一起笑:“咱们天天在山里头跑,底下人得了好东西,自然就送上来给我收起来了,我这不是听说您中了什么毒么,这山参对身体好,说不定吃了之后就能解毒呢?”
纪蓉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自己和温峤吵架的时候虽然声音压得低,但尤为离他们近,怕是把不少话都听见了,感动说:“不是什么难解的毒,何需你这么费心。”
她见尤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不收这东西他心里反而不舒坦,就将木头盒子拿在手里,领情道:“好呀,这样好的东西我收起来了,正好温将军最近也累得厉害,我叫人每天切一点点熬了汤,大家一起吃,补补精神。”
很快层层乌云如同温峤所说的那样从天边缓缓游来,温峤一边布置凌晨的突袭,一边又怕西蕃那些人同样趁着大雨偷袭,还要安排城防及巡逻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