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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为后 第96章

    “毕竟是个排行最末的,这小的大体便是家里最得宠的了。又自小没了亲娘,怕是少了教导。”如今说话就只有主仆两个,所以刘嬷嬷到是也敢说,“她那带来的下人也不是好的。大丫鬟一个二个的没个站相,那老嬷嬷更是一副热锅上蚂蚁的样子,到好似我们这儿龙潭虎穴似的。另外,听说她们在自己房里,还姑娘、姑爷的叫着呢。”

    “嗯。”老太太点点头,“其他的地方差点也就差点了,但这么稳不住,且还这么惦记着孙府,那可真是不好了,缨娘,明个儿你把红穗儿叫来。”

    却原来老太太虽然确实更喜欢娘家姑娘,但若孙嬛撑得起来,她也不会怎么地。毕竟她舍不得亲戚的姑娘嫁给薛怀瑞的庶子弟弟,更不舍得小丫头进来做妾,那大孙媳妇不就是只有孙嬛一个了。

    但谁知道这大孙媳妇一身软骨头,稍微压着点,就一脸被欺负了的委屈。虽说确实是欺负她了吧。但长辈的欺负,能叫欺负吗?这么不硬气,到是让老太太更不喜欢了。

    “太夫人是想让红穗儿去素梓院?”

    “对。”老太太在一边的石墩上坐下,“唉……这人啊,老了腿脚就是不行了,这才走了几步而已,竟然就走不动路了?”

    刘嬷嬷匆忙回去拿了垫子和羊皮毯子:“太夫人,这石墩上凉。”

    “偏你事多。”老太太埋怨着,可还是站起来让刘嬷嬷把垫子垫上,毯子盖上。

    “太夫人怎么是老了呢?只是今日确实凉得厉害。”

    老太太笑了笑:“随你说吧。我这身子啊,当年生轩儿时已经落下病来了。”她当年被妾室算计,被接生的婆子动了手脚,差点就没了性命,后来虽然母子平安,但底子也坏掉了,年轻时最爱舞刀弄剑,到如今已经撂下不知道多少年了。

    刘嬷嬷听着老太太这么念叨,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

    “哭什么?虽然就是这么一说,但我现在好吃好睡,还能活上不知道多少年呢。”

    “对,太夫人说得对。”刘嬷嬷赶紧擦干净了眼泪附和着,“大郎媳妇太夫人也不用太过忧虑,左右她年岁还轻,有您调教着,要不了两年,必定是个好的。”

    “但愿吧。”老太太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却说孙嬛回到素梓院,关起门来就大哭了一场,窦嬷嬷坐在床上,紧搂着孙嬛,不停的在她背脊上安慰的拍抚。

    “姑娘缓缓,哭得如此厉害,小心伤了身子。姑娘,你进去了梧桐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嬛抽抽噎噎的起来,把事情说了一说,她到是还没添油加醋,说的都是真事儿。

    “我当是什么事儿啊。”窦嬷嬷一听完,笑了。

    “什么叫是什么事儿啊?!”孙嬛怒了,一抹眼泪,瞪着窦嬷嬷。

    “这长辈给小辈立规矩,下手多凶狠的都有,太夫人不过是走个样子而已,显然对姑娘还是十分疼爱回护的。”

    “这……”孙嬛这下不是怒,是不敢置信了。

    “姑娘可知道,大小姐嫁出去的时候被婆婆叫着连站了怕是得有半个月,两条腿都站肿了。二小姐那婆婆寒冬腊月里要给佛祖供奉经书,让二小姐麻衣寒食,不点烟火的抄写经书,闹得二小姐的手脚都满是冻疮,还伤了胃。”

    “这……这姐姐们如何都不告诉我?”

    “那是怕吓着姑娘,而且这事大小姐和二小姐彼此之间也是从来不说,从来不诉苦的。做人媳妇,总归是要经过这一遭的。”

    窦嬷嬷感叹着,孙嬛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位嬷嬷,奶娘也是曾经嫁过人的。这世家大族的媳妇儿尚且如此,贫民奴仆的媳妇儿怕是日子更不好过了。

    “所以,祖母如此对我那是该当的?”

    “这是该当的。”窦嬷嬷一脸和蔼。

    谁知道孙嬛把脸一抹,坐起来恨恨道:“哼!我才不信什么该当不该当!”

    “我的小姐,你这话可千万别在外边说!”窦嬷嬷大惊。

    “……”孙嬛低着头,“他薛家终究还是要仰仗我孙家的。”

    “这、这、姑娘!您可不能想到歪路上去啊!”

    “什么叫歪路?我忍气吞声,百般讨好的,他薛家是这样,我若将自己抬起来,他薛家又能奈我何?”

    窦嬷嬷被吓得怔住了,少倾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说:“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你和大郎虽有点磕碰,但夫妻之间谁没有这些事啊?太夫人这给您立规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也并未过了度。而且……而且咱们孙家可不敢惹了薛家。”

    一直都说孙嬛是下嫁的窦嬷嬷,现在后悔了,她当初那么说,是怕小姐看低了自己。这女人嫁人为妻,既不能太高,低头看着自己相公,也不能太低,仰头看人,最好就是平的。可是孙家和薛家这本来就是有和亲的意思,否则,世家的女儿不愁嫁,都是十八岁左右才出门子的,哪里有孙嬛这般十五就嫁了的?

    孙嬛嫁入国公府乃是为了安孙家的心--你我两家是姻亲,我们绝对不会把你们杀干净了。

    可是孙嬛这脾气上来了,非要作妖。必然惹得薛家不快,那这原本好好的亲家可不是就要成了仇家了。

    “今天让大郎去书房睡吧。”孙嬛却打定了主意,薛怀瑞不碰她,但是这薛家嫡孙媳妇该受的磋磨她一点没少受,凭什么?既然不愿意和她做夫妻,那就别做了!至于什么五年不同房就另嫁的事儿,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到时候谁管!

    薛怀瑞晚上过来,窦嬷嬷只能战战兢兢的说:“夫人今日身子不爽,还请大郎委屈一夜。”

    薛怀瑞一听,哪里觉得委屈?也知道今天这事怎么回事了,是他对孙嬛有愧,如今孙嬛发起了脾气,他也不恼,笑了一笑就去书房睡觉了。

    新婚第三日,三朝回门。

    孙嬛的朝食也重新按照自己的胃口上的饭菜,虽然小碟小碗摆了一桌,却没多少东西。

    等到薛怀瑞带着一身寒气赶来--该是一大早去了东风阁换了衣服,孙嬛看见他又有点心疼,待发现薛怀瑞看见她一桌子的饭菜皱了皱眉,孙嬛的那点心疼立刻扔到不知到何处去了。

    薛怀瑞坐下,大口大口的吃那些精致佳肴,没一会碟子就空了一片。

    “怎地如此狼吞虎咽,忒得没有规矩。”孙嬛想着:凭什么按照你薛家的规矩走?你薛家虽有国公的封号,却不过是一群穷军汉,往日里爹爹论起来,都艘鹩医爬愣徙们与蛮子无异。我薛家才是全天下都数得上来的当世大族,家教森严,规矩齐备,该听我孙家的!

    “承平!进来!”薛怀瑞咕嘟咕嘟两口就把一个小碗里的甜粥灌进了嘴里,他也不搭理孙嬛。毕竟对她有愧是有愧,可不表示薛怀瑞会惯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门外边的小厮承平听声音赶紧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食盒的三等丫鬟,这些丫鬟手脚利落,进来就先收拾干净了桌上吃干抹净的碟碗,又从食盒里端出新的吃食。

    拳头大的馒头,酱香浓郁的小菜,切得板板整整的卤肉,还有冒着热气的面汤。

    薛怀瑞是武人,又是十七岁的少年郎,饭量本来就大。之前那些酸酸甜甜的就算是开胃了,如今这些上来,更是吃得好不畅快。

    其实,薛怀瑞吃饭的礼仪很是不错,从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在宏京,薛丁夫妇就怕他长大了回到国公府会被人看不起,尽自己所能悉心照顾。到了国公府,这些礼仪更是没有落下。

    可即使如此,孙嬛的眉头还是很快皱成了山字。

    “大郎,须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粗食,都是下等人的吃食。大郎身份贵重,怎可做此等伤身之事?”

    其实无论馒头面头都是纯粹的细面,如今这天灾人祸的世道,平民人家别说吃,很多人一辈子大概见都见不着几次。那些小菜也都是厨子精心调制的,卤肉更是美味无比。

    但这是家教和自小生长环境的影响,没办法的事情。

    薛怀瑞看她一眼:“我十二岁就上战场了,要是真像孙小姐说的这样过日子,早死在战场上了。且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被自己背后下了黑手。”

    孙嬛气急站了起来,若不是她家教在那,八成现在就指着薛怀瑞的鼻子骂了。

    他们俩这真的是各种观念的差异太大了,若薛怀瑞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孙嬛大概也就忍了。无奈新婚当天,迎亲来的薛怀瑞实在是太出乎意料的完美了。这种完美,被孙嬛和自己梦想中的人物重叠……虽然当天晚上,薛怀瑞就给她来了个打击。

    可到现在为止,孙嬛还没死心,她还想着挽回,结果就是一次次挽回,一次次打击。

    曾经的美好,变成了现在的怨怼。

    薛怀瑞吃好了饭,和寒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要掉冰渣的孙嬛去向老太太、薛慈轩道了别,带着礼物,向着孙家的宅院去了--乃是薛慈轩赠与孙家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