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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54章 最合乎常理的推测

    江正泽带着人匆匆赶倒锦客轩的时候,唐次正拿着水壶侍弄自己带过来的几盆盆摘。离开地下楼的时候,老板娘特意送了几株兰花给唐次,一路上风餐露宿,这花却开得格外的娇艳。

    花凉打着哈气磕着瓜子,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抬眼。

    “木头,你说,施廷钰到底是谁杀的啊?”花凉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坐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

    用细竹签子轻轻剥掉叶子上的花虫,唐次回头,“不知道。”

    “还真是他杀?”花凉狐疑,唐次笑道,“凡是生前溺死的人,死后口鼻中必有打量泥沙,施廷钰抠鼻干净,没有丝毫沉积的泥沙。另外,凶手故意剖开死者的胸脯,让鲛人食之,其中必有关系。”

    花凉挠了挠头,“有何关系?”

    唐次弯腰把地上的盆栽搬到花架上,一边整理多余的枝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可是看仔细了尸体?”

    “没,吓人。”花凉缩了缩脖子,摇头。

    “尸体的双手的是个指甲都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淤泥,也没有任何伤口,但尸体的面部却遭受了严重的啃咬,以至于面目全非。”唐次慢条斯理的说,“通常凶手回去尸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掩藏尸体的身份,二一个是掩藏尸体的死因。施廷钰尸体被严重毁坏,但身上的衣物却很完整,显然是后来穿上去的。”

    “这有点矛盾啊!”花凉打断他的话,“如果凶手是掩藏身份,干脆把他剥光岂不是更好?”

    唐次拿起花剪,把多余的枝干剪掉,回头看她,“所以凶手的目的应该是掩藏尸体的具体死因。”

    “然后呢?”花凉跳下来,捻起石桌上摆着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呜咽道,“施廷钰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次皱了皱眉,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塞进她手里,“慢点吃。”

    花凉尴尬的咧嘴一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好了。”

    唐次又转回身继续鼓捣盆栽,“既然凶手一定要掩盖尸体的具体死因,便说明这个死因一旦暴露,就能暴露出他的身份,所以他急需遮掩。”

    花凉猛地一击掌,“啊!”了一声,“我懂了,所以说,凶手的杀人手法必然很特别,很容易让人一下子看出来。”

    “是。”

    “可是我又不懂了。”花凉支着头,“如果凶手杀死了施廷钰,伤口在胸部,那好,胸部毁了,为什么连脸也要毁了?毁了脸也罢,他是怎么拨了施廷钰的衣服,然后杀了人,后来在把衣服给他穿上?”

    “啊!”花凉忽然尖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嘴,不远处月亮门外的江正泽脸色已经阴霾的不成样子,他赶在花凉说出后面的话之前轻咳一声,“唐先生。”

    花凉被江正泽这么一打岔,后面的话自然说不下去了,扭头看着江正泽带着司马翎和欧阳毅进来,瘪了瘪嘴,“原来是江庄主。”

    “花姑娘。”江正泽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直盯着唐次,“方才唐先生说的话可是当真?”

    唐次放下手里的花剪,看也没看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滚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茶香,是上好的云山银针。

    “真得不能再真。”花凉不悦道,“木头说话从来不说假话,连大理寺的柳木生,刑部的郭毅两位大人都从不怀疑与他。”

    江正泽微微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欧阳毅,欧阳毅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

    “二位认识那位栁大人?”欧阳毅问。

    花凉一笑,“自然,几日前木头还帮着他和郭毅破了淮阴城外堕马镇的木偶新娘杀人案。”

    “哦?”江正泽忽而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原来唐先生是栁大人的朋友,真是失礼了。”

    唐次抿唇位于,修长白皙的食指细细摩擦着茶杯的边缘。

    上好的官窑,唐三彩,白马山庄真真是豪气,连食客居所里所用的一切器具无不是价值连城。

    众人自然不知道他们此刻心心念念的是施廷钰惨死一事,而这位唐先生想的却是手里的杯子价值几何。

    “江庄主。”唐次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江正泽,众人顿时屏息,以为他要说出施廷钰之死的至关紧要的证据,却不想,他只是想问江正泽要点肥料,好养一养他从地下楼带来的几盆兰花。

    江正泽脸色阴阴的,回头看了欧阳毅一眼,“回头让花圃的人给唐先生送来。”

    欧阳毅应了一声,“唐先生真是爱花之人。”

    唐次笑笑,“不过是个花匠罢了。”

    “哪里。”欧阳毅笑道,“刚刚听了先生的话,觉得先生所说甚为有理,不知道先生心中可否有杀害施廷钰真凶的一些猜测?”

    “没有。”

    “唐先生。”司马翎上前一步,“你刚刚明明说……”

    “我说了什么?”唐次微微抬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司马翎。

    司马翎微愣,这才想起,刚刚的一番话中,委实是花凉的猜测比较多。一时间气氛僵在那里,江正泽轻咳一声,转身看了欧阳毅和司马翎一眼,“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看看蓝道长是不是醒了,回头派人给武当去个信儿。”

    欧阳毅眉头轻扫了一下,司马翎则不太甘愿的看着江正泽,“师傅。”

    “下去吧!”江正泽露出一丝疲色,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去吧!”

    直到欧阳毅和司马翎先后出了锦客轩,江正泽才沉着脸走到唐次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唐先生可以说了。”

    唐次未语,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推到江正泽面前。江正泽冷哼一声,坐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花凉狐疑的在江正泽和唐次脸上看了看,总觉得这个江庄主有点怪怪的,当然,这白马山庄又有哪里不透着古怪呢?

    后山水榭里养的鲛人,面目尽毁的残疾人二老爷,还有个常年居住在水榭里三年不出来的大夫人,以及一个克死了三任丈夫的准新娘,如今想来,岂不是处处透着诡异?

    唐次微微抬头,笑弯了眉眼,“江庄主觉得呢?”

    江正泽皱了皱眉,就在花凉以为他会一拂袖转身就走的时候,他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儿,说道,“水榭里住的是我的原配夫人,司马家的长女,司马贞。”

    唐次轻轻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低敛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茶杯里轻轻旋转,后又慢慢落进杯底的茶叶。

    “三年前,司马贞搬进水榭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过,后来甚至让人断了水榭的通路,平日里的日用之物,都是司马翎送去的。”江正泽平静的说,略显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唐次微微抬起头,“令弟脸上的伤,也是鲛人所伤的吧!”话音未落,果真见江正泽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继而现出愤怒之色,他猛地一拍桌子,一掌厚的石桌生生被他拍得从中间裂开一道细痕。“是。”江正泽咬牙切齿的冷笑道,“是鲛人所伤。”

    “与大夫人有关?”唐次又问,江正泽苦笑着摇了摇头,“瞒不过唐先生。”

    花凉听得云里雾里,忙插嘴道,“为什么鲛人伤了二老爷,与大夫人有关?”

    “束带。”唐次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花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束带?”

    唐次抬头看江正泽,“另夫人是江南司马家的长女,据我所知,江南司马家以织造起家,全国共三十二家分号,所处针织绣品无不精致,每年宫中所需针织绣品有三成都是出自司马家,便是当今皇上所穿的龙袍,其上的刺绣都是出自司马家女儿之手。司马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绣师,这位绣师能习得司马家最独特的针织技艺和绣工,多为达官贵人所用,而这一代更是出了一位皇家的绣师。”唐次低敛着眉,目光落在江正泽腰间的束带上。“司马家这一代共有两个嫡系女儿。”

    “其中一个是我夫人。”江正泽突然打断唐次的话。

    唐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司马家擅长刺绣的女儿众多,但唯一能绣得出双面暗绣的人却不多,唯有那位朝中的司马大姑。”

    江正泽此时脸色已经殷白一片,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普通人决想不到,觉不得而知的事儿,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数家珍,一样一样细细数来。

    “可在令弟的身上,我见到了。”唐次轻叹一声,“庄主夫人是司马家的嫡女,想来,她也是有这个手艺的,只是这等手艺并非带在庄主身上,而是二老爷身上。两人之间关系必然不一般。”

    江正泽忽而一笑,花凉不由得缩了缩肩,只觉得这笑容挂在江正泽脸上实在是诡异得很。

    “令弟脸上的伤该是老伤了,脸上水蛭乃是为了吸取脸上毒素才特意养在脸上的吧!他的双腿已经萎缩,但骨骼长度还是成年男子的长度,说明是后天照成的,看肌肉的萎缩度,应该不超过三年。”唐次淡淡道,江正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次,“所以呢?”

    唐次抿了抿唇,忽而一笑,“你会不会很好奇,施廷钰为什么死前会没穿衣服?凶手自然不会为了杀人特意脱了他的衣服,然后再把尸体丢进河里之后,再把衣服给他穿上。”

    江正泽两色一黑,“你要说什么?”

    唐次打了个哈气,捡起桌上的花剪,走到花架上,“卡!”的一声剪掉一朵长得分外娇艳的兰花,“如果凶手是一个他不会防备,还能顺其自然让他脱了上衣,又在胸前留下致命一击的人呢?”

    “碰!”的一声巨响,江正泽终于发出最后一击,石桌瞬时碎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