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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152章 决定离开

    花凉不敢离开唐次身边,他这个样子又不能让人看见,只好将他挪到巷子深处,藏在巷子里堆积的杂物堆后面,然后快速的跑到不远处的成衣铺子,选了几件特大的长衫和幂篱,回来统统套在他身上,确定他的模样别人看不到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儿。

    这时,巷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花凉心思一动,连忙冲出巷子,张开双臂拦住马车,“等一下。”

    赶车的车夫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唉,我说小姑娘,你拦着车,这是要做什么?”

    花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大叔你行行好,我相公病了,现在急需回家,我自己又挪不动,不知大叔您能否送我一层?”说吧,从腰间解下钱袋,从里面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元宝递到车夫面前。

    车夫眼睛一亮,又想到车里的人,不由得眨了眨眼,刚想拒绝,身后的车帘被从里面撩开了,先是探出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手,然后是水绿色滚着荷叶边的衣袍。“老张。”男人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一张颜色非凡的俊脸,淡淡的笑意在看到花凉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便笑得越发的肆意。

    他撩起车帘从车上跳下来,站到花凉面前,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原来是花姑娘。”

    “是你!”花凉在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他来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洛阳。

    葛一轻笑出声,“没想到会在洛阳遇见花姑娘。”

    花凉哭笑出声,“葛公子来洛阳是?”

    “进茶。”葛一笑着说,“姑娘没忘记我是开茶楼的吧!”

    花凉摇了摇头,“没忘记。”

    葛一抬眼越过花凉朝巷子里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问,“我见方才姑娘好似十分焦急,不知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儿?”

    花凉微愣,皱了皱眉,想到巷子里的唐刺,又看了眼葛一,终是咬着嘴唇道,“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葛公子帮个忙。”

    葛一愣了一下,笑道,“花姑娘说便是了。”

    花凉看了眼葛一面上的笑,沉声道,“想劳烦葛公子帮我顾一辆马车来。”

    葛一;“我可以送你一程,看姑娘你要去何处?”

    花凉连忙摇头,若是上了葛一的马车,唐次的病肯定会曝光,少一个人知道,与他而言,便少一分危险,毕竟他身份已经跟唐刺扯上关系,这洛阳又处处危机,若是被上次那帮袭击他们的人知道了,唐次只会更加危险。“公子只需帮我雇佣一辆马车就行,这是银子。”花凉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葛一,葛一狐疑的看了眼花凉,而后笑道,“既然姑娘不想坐在下的马车,我便帮姑娘雇一辆,至于这银子。”葛一咧嘴一笑,“倒是客气了。”说完,推开银子,回头朝马车上的车夫说了声,车夫果真跳下马车去找车马行。

    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花凉担心唐次,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巷子,葛一倚在车辕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凉,好一会儿才笑道,“怎么不见唐公子?”

    花凉一惊,猛地抬头,“啊!”了一声,才道,“哦,你说木头啊,他去办事儿了。”

    葛一摆出一副闲谈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二位怎么也来洛阳了?也是走得水路?”

    花凉一愣,忙道,“嗯,来洛阳办事儿,办好了就回去了。走得确实是水路。”

    葛一“哦!”了一声,又道,“前些时候,倒是听说宣州的水路出了点问题,我本是也走水路的,但是好像封了路,后来改走陆路,竟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花凉微愣,没想到他也知道宣州之事,本不想多说,便含糊道,“嗯,搭坐的货船沉了,闹了些事故,能活着来到洛阳,已是万幸。”

    葛一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过了一会儿,车夫果然领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公子。”

    葛一指了指马车,“请吧,花姑娘。”

    花凉应了一声,又道,“麻烦葛公子了,回头必会相谢。”

    葛一笑道,“那倒不必,不过既然他乡遇故知,改日是一定要聚一聚的。”说罢,眼神微敛,好像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穿着似的,惊讶道,“我倒是忘了,姑娘这一身装扮?”

    花凉苦笑道,“哦,拖栁大人的福,在大理寺谋了一职。”

    葛一弓手道,“恭喜了。”

    花凉苦笑,“哪里哪里。”心中暗道,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墨迹了,姑奶奶这头快急疯了。

    葛一似乎也看出她的焦急,一边笑着一边说,“葛某还有事儿,就不打扰姑娘你了。”说着,撩起袍子上了马车。

    花凉刚松了口气儿,便见马车又停了下来,葛一从马车里探出头,笑眯着眼睛说,“花姑娘,葛某住在南市祥云楼。”说罢,马车已经扬长而去。

    花凉微愣,不由得“咦!”了一声,猛地想起,文素生前便是住在祥云楼。

    ——

    花凉打发了车夫离开,给了整整一锭银子,趁着无人的时候,把唐次拖进马车,直奔官舍。

    回了官舍,花凉又寻了街上的小气儿,给郭毅捎信儿,让他赶紧来官舍。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郭毅便赶了过来,推门一看,花凉正坐在胡床上发呆,唐次躺在匡床上,浑身覆着一层薄冰。

    “人怎么样?”郭毅闪身进来,看了眼匡床上的唐次,低头问花凉。

    花凉抬头看他,苦笑道,“吃了上次太医留下的药。”药只能暂时抑制住唐次身体里的毒性,却不能根治,一旦药效控制不住毒性,唐次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郭毅沉默不语,目光阴郁的落在床头小几上的包裹,心里莫名一沉,皱眉看着花凉。

    花凉苦笑道,“我打算带着木头离开长安了,遍寻名医,说不定会有办法治疗唐次的病。”

    郭毅抿了抿唇,“可是案子,还有关于唐次的身份怎么办?”

    花凉坐下来,冷笑道,“案子是刑部的也好,大理寺的也好,总归与我们没有关系,至于木头的身份,与我本来就不重要,现在没有什么比人活着更重要的。”

    郭毅哑口无言,花凉的话在正常不过,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想办法带着唐次离开洛阳这是非之地。

    “你都想好了?如果离开洛阳,也未必能寻到好大夫。”郭毅劝道,花凉抿了抿唇,“留在洛阳也还是死。”

    郭毅见劝她不能,只好作罢,兀自坐在榻上发呆。

    好一会儿,花凉打了个哈气,见唐次身上的薄冰渐渐散去,知道这是药效上来了。

    “对了,有件事儿要和你说一下。”花凉说,郭毅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花凉道,“我们刚从长孙明府上回来,文素死后曾给长孙明留下了一间未能做完的藤甲衣,上面藏了文素留给长孙明最后的东西。”

    郭毅一愣,“什么东西?”

    “遗言。”

    郭毅心中大喜,忙道,“是什么?”

    “长宁长公主。”花凉淡淡的说,郭毅悚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花凉;“你可是见过了文素的表姐夫妇?”

    郭毅一想到那位顶着大肚子扑进停尸室的孕妇,眉心不由得抽了抽。“见过。”

    “文素在易州时曾经几次差点遇害。”花凉说,郭毅点头,“文素表姐的意思是,凶手是杨慎交。”

    花凉冷笑道,“我第一感觉也是杨慎交,毕竟他攀上了长宁长公主这枝高枝,回头想要杀掉文素,掩盖过去那段感情,这再合情理不过。但显然不是,至少在来到洛阳后,文素并不认为那个要杀自己的是杨慎交。”

    郭毅;“难道不是杨慎交,而是长宁公主?”

    花凉笃定道,“是。”也许花凉并没有真的见到杨慎交,而是见了长宁公主。

    郭毅不由得皱眉,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花凉,“那么,文素来京城,其实要见的是长公主?”

    花凉摇了摇头,又道,“对了,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郭毅点了点头,沉声道,“几天前,确实有人赶着马车,装了只箱子经过马场。”

    原来郭毅寻到马场后,找了马场的管事和几个工作的长工,细细一打听,果然打听出一些眉目吗,几天前,长公主府上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装着两口箱子,是专门给运送草料的。

    大概两个月前,长宁公主得了匹上好的汗血宝马,公主便把汗血宝马养在了马场。只是这马过于精贵,吃得草料是要特殊加工的,长公主府上每个月会派遣一个下人专门来给汗血宝马运送粮食。

    几天前,也就是发现文素尸体的前几天,马场的管事的清楚的记得,长公主府上又差人送了草料来。按理说,平时草料都是月初,月中,和月末来送的,这次好像是提前了几天,上一次送来的草料还没全部吃完。

    郭毅连忙让人查了那个送草料的人,又瞄了眼花凉,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呢?”

    花凉“啊!”的一声从思绪中拉回神智,诧异的看着唐次,“箱子里可是查到了什么?”

    郭毅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花凉不信的问,“难道对方并不是用马车拉着箱子把尸体运进来的?”花凉诧异的问,郭毅一边看着窗外开得娇艳的菊花,一边回应道,“不是。”

    “那又是如何?”

    郭毅想了想,才说道,“如果箱子是用来搬运尸体的,那么几天前,尸体还是半腐烂的状态,如果这个时候尸体被打折了四肢装进箱子里。那么,箱子的底部一定会留下血迹或是尸油,甚至是蛆虫。我让人将白酒煮开,又煮了白醋,用白酒加白醋撒在箱子底儿,过了一会儿,箱子底部却没有血液痕迹浮现,显然这两口箱子并不是运送尸体的箱子。”

    不是通过箱子运送到小树林的,那又是什么?花凉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难道是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不对?

    “难道马场外的小树林,真的是案发现场?”郭毅不由得皱了皱眉,花凉眨了眨眼,突然“啊!”了一声,“郭大人,你可是查了馊水车?”

    郭毅一愣,诧异道,“你是说,尸体是被藏在装馊水的马车里?”

    花凉眨了眨眼,“难道不是么?如果是箱子,这一路上,半腐的尸体必然会发出恶臭,很容易引起怀疑,可是如果藏在运送馊水,或是洗了夜壶的臭水中,即便是发出再臭的味道,也不会隐忍怀疑。”

    郭毅诧异的看着花凉,突然露出一抹浅笑。

    郭毅这样向来苦大仇深,仇富心理极重的人会露出这种春花般灿烂的笑容,着实让花凉惊悚了一把。她不由得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郭毅,“郭大人,您真别这么笑,慎得慌!”

    郭毅不甚在意的摸了一下唇角,苦笑道,“很难看?”

    花凉讪讪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觉得你这么笑,怪不习惯的。”

    郭毅心里一阵叫苦,侧头看了眼不远处小几上的铜镜,光滑的镜面上映出自己平凡的脸,又看了看床上的唐次,心中暗道;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花凉见他叹气,本想安慰几句,却见他突然转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正看着一块诱人的糕点。

    花凉不由得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郭毅轻咳了一声,高声道,“花凉啊!”

    花凉一愣,“啊?”

    郭毅侧头看了眼窗外,石破天惊的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待在大理寺屈才了。”

    花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狐疑问,“那我应该待在哪儿?”

    郭毅回头,一脸认真的说,“刑部!”

    鬼才信你呢!

    花凉讪讪的笑,“恐怕不成,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便带着唐次离开洛阳,给你捎信来,也是打一声招呼,柳木生那里,就劳烦你告知了。”说着,便故作忙碌的整理行囊。

    郭毅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看看匡床上的唐次,不由得皱了皱眉,“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

    花凉挺直了背,没有回头,只讷讷的应了一声。

    郭毅讪讪的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洛阳风云起,也许他二人离开,也未必就是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