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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163章 朱娥

    柳木生微微敛眉别开眼,讷讷道,“可是我还是不懂,魏太医以为自己失血过多而死,那也只是他自己的假想。”

    唐次待花凉适应了突来的光线,松开手,回头看了眼柳木生,淡淡的说,“所谓相由心生,你可听过?”

    “自然!”

    几人先后离开验尸房,吐掉口中姜片,柳木生让人上了茶,等着唐次说下去。

    唐次抿了口茶,讲了一个很多年前的故事。

    有一个书生,他的哥哥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食不下咽,不出一个月就渐渐消瘦下来,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书生每天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照顾他,并且为他请了很多大夫治疗,但因哥哥病入膏肓,不久,书生的哥哥就死了。

    书生的哥哥死后,有一天,书生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去看了大夫,那大夫医术不精湛,听了书生说了自己哥哥的事儿后,便告诉书生,书生可能得了和哥哥一样的病症,并且给书生开了点药。

    书生开了药回家,可是病情并未好转,反而越来越像哥哥的病情,书生很忧郁,于是又寻了一位名医。这个名医给书生看过之后,说他只是脾胃不好,郁郁寡欢,并非得了不治之症。

    书生回到家中,吃了药,但仍旧觉得自己得了跟哥哥一样的病,每天食不下咽,很快的消瘦了下去。很快地,书生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看遍了很多医生,都没有查出他有病,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得了和哥哥一样的病,且病情明明跟哥哥的病情是一模一样的。

    过了几天,邻居发现书生死在了家里,他的死状和他哥哥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说到这儿,唐次突然顿了下来,花凉“啊”了一声,“我明白了,那书生也许并不是得病死的,他其实是被自己的心魔吓到,吓死的。但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得了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病,所以潜意识的作祟下,他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心理暗示发生了变化?”这故事听起来毫无逻辑可言,但又在情理之中,众人无不惊愕,纷纷把视线投在唐次身上。标注(一个德国科学家告诉一个俘虏要让他流血而死,但只是用用水声模拟出滴答的声音。实际俘虏一滴血也没流,但俘虏以为自己的血流尽了,相当于被活活吓死了,而且死亡的症状和失血过多一样。)

    “所以,魏太医其实是被吓死的。而他肯定知道或者说以为,红色的蝴蝶可以吸血,使人失血过多而死,就像庄妃。”郭毅皱眉道。

    唐次点了点头,这时梁栋突然“啊!”了一声,唐次抬头看了他一眼。梁栋伸手挠了挠头,“说起红色蝴蝶,在搬运魏太医的时候,我倒是在他的牢房里捡到两只红色蝴蝶的尸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绸布包着的小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躺着两只大概有一个半个小孩拳头那么大的红色的蝴蝶。这种红色的蝴蝶比一般常见的蝴蝶要打上许多,红色的翅膀颜色特别的艳丽,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翅膀是肉翅,很小,上面布满红色的细细的鳞片。

    两只蝴蝶已经死了,其中一只的肉翅破损的比较严重,应该是魏太医挣扎的时候无意中打坏的。

    几人惊讶的看着蝴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蝴蝶?太丑了吧!”柳木生嫌弃的拿起一旁的筷子捅了捅旁边那只保存完好的蝴蝶,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动了动,小小的肉翅微微煽动了两下,竟然飞了起来。

    “还活着。”花凉惊呼一声,红色的蝴蝶又“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柳木生伸手要去拿,唐次连忙拽住他的手,“别动。”说着,拿出肠衣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的拖着红蝶将它放回桌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花凉还没见过这么怪的蝴蝶,加之其两次出现都与死人有关,不由得对其多了几分惊惧和厌恶。

    唐次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朱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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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蜂其状如螽。朱蛾其状如蛾。--《山海经——海内北经》

    郭璞云:「蛾,蚍蜉也。楚词云:『玄蜂如壶,赤蛾如象。』谓此也。」珂案:郭引楚辞见招魂篇,云:「赤螘若象,玄蜂若壶些。」螘,蚁本字,即蛾。

    一种巨大的类似蛾子的怪兽,又有说是一种红色的巨型蚂蚁。山海经中如是记载,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此物,所以有说是巨大类似蛾子的怪兽,也有说是红色的巨型蚂蚁。”唐次若有所思的说。

    “说已所,这东西就是三海经中的朱娥?”柳木生惊诧的问,其他人亦是再好奇不过了。传说中的朱娥会突然出现在东都洛阳,杀人取血,着实诡异非常。

    唐次摇了摇头,从袖兜里掏出那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这册子破败不堪,随着他几经生死,在场的人除了老张和梁栋,其余几人都曾见过这本奇特的小册子,是以均是好奇的凝视着唐次,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将出现在这本册子里。

    柳木生知道唐次的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遂将老张和梁栋支了出去。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四人,空气中弥漫着茶香,然而却没人有心思去品一品。

    好一会儿,纸张翻阅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唐次低头认真的在小册子上翻了翻,直到泛黄的纸张上出现了太宗五年时的标注。

    唐次停下手,抬头看了眼柳木生和郭毅,把册子平铺推倒二人面前。

    柳木生敲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探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这是太宗五年时发生洛阳的案子?”

    唐次点了点头。

    小册子上详细的记载了发生在太宗在位第五年时发生在洛阳的一桩奇案。当时太宗定都长安,洛阳还没有此时繁荣。据记载,当时时任洛阳总兵的是一个叫段修的人。段修曾经是隋朝降将,高宗即位后,段修便留在洛阳做了洛阳总兵,佣兵三万。

    太宗三年,这位段总兵与隋朝旧部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后被太宗擦觉,派人去往洛阳。这个来人,应当就是当时的袁烈。小册子上粗略的记载了袁烈后来查到证据坐实了段总兵的罪行。

    在最后,小册子上记载了这样一段话。乾夜入总兵府,投朱娥,次日,段修毙。

    “这个段修就是被朱娥害死的?”花凉皱了皱眉,“那这个乾又是谁?是。”花凉微愣,突然意识到唐次的身份奇诡,柳木生和郭毅还并未知晓,只得抿了抿唇,心虚道,“是袁烈的手下?”

    “对,这个乾和朱娥有关,难道杀死庄妃和吓死魏太医的凶手与这个乾有关系?”柳木生皱眉道。

    郭毅抿了抿唇,目光从小册子上移开,“这案子,刑部也有记载。”

    花凉“啊!”了一声,“你是说,这案子刑部也记载了?”

    郭毅点了点头,“我在查唐刺的时候曾翻阅过刑部太宗继位后,一直到太宗七年发生的所有与唐刺有关的卷宗,洛阳总兵一案,当时确实轰动一时,但绝非册子上所记载的寥寥数笔。”

    当时段修贵为洛阳总兵,在洛阳城外佣兵三万。案发时正是盂兰盆节,段修被发现死在寝室之中。

    卷宗上的记录并不详细,只隐约说明,这位段修总兵是死于急症,至于具体是如何死的,卷宗并没有交代清楚,只简单记录了仵作当时的检验结果,可以得知段修的身体上并没有明显伤痕,尸体体表特征符合失血过多的情况。

    “那案子最后如何结案的?”柳木生瘪着嘴问。

    郭毅冷哼一声,“悬案。”说完,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

    唐次木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略显清冷的说,“郭大人,不知能否查到这个乾的相关资料?”

    郭毅皱了皱眉,“你怀疑这次的案子跟他有关?可是唐刺当时确实被全部处决了。”

    唐次抿了抿唇,不由得想到柳老爷子,又想到敏书和段白杨,之后是葛一,江正泽,月姬,蒙恬,这一路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看似毫无头绪,但唯有他知道,有一条线把这些事儿都窜连了起来。而这条线就是他自己,或者说,是袁烈和他留下的这本册子。

    按照柳老爷子说,当年他被派去调查后宫妃嫔一案时被人检举陷害与宫妃蒙恬有染,后牵连了整个唐刺,导致整个唐刺全部被秘密处置了。而当时真正的杨真真已经死了,蒙恬逃离洛阳,而自己被柳老爷子阴错阳差的一味毒药留住了一口气儿。

    此事之后,柳老爷子便辞官归隐,当年之事甚少有人知道,可如今种种事发,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当年的唐刺之中还有人活着。

    遇见花凉之初,他便顺着牡丹葬魂的线索找到了葛忠,葛忠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否则不会不惜假死也要避开他。葛忠失踪后,他一路南上,几经诡事,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还要荒诞。

    “郭毅。”唐次缓缓抬起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郭毅,好一会儿才笃定般的说,“能查查段白杨么?”

    郭毅微愣,“段白杨?你觉得他是凶手?”

    唐次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很可能是一条线。庄妃和魏太医的死与朱娥有关,段修的死也与朱娥有关。袁烈留下来的手记上写得十分明白,段修与当年的杨真真有关系,后才被秘密处死,而处死他的这个乾,用的就是朱娥。”他淡淡的说,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朱娥。

    “段修,段白杨。”花凉“啊!”了一声,“难道这二人有关系?可是只是凭着两个相同姓氏,你又如何断定?”

    唐次抿了抿唇,木然道,“敏书与段白杨关系匪浅,不排除是段白杨受益,敏书在洛阳与我见过一面。”说到这儿,唐次不由得看了花凉一眼,见她低敛着眉,心里莫名的一阵窒闷,“敏书自称自己是杨真真,如果不是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她断然不会知道杨真真这个名字。”

    花凉抬头撩了他一眼,没说话,柳木生一拍扇子,“我懂了,没准这个段白杨就是段修的后代。”

    唐次看着他,淡淡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