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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机关 番外——雨1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春夜喜雨》

    展雅洁看着正在窗台上忙得不亦乐乎的老公,含着笑接过那块已经脏了的抹布,换上另一块干净的给他。

    孙启云抹了一把头上沁出的汗珠,伸手去接妻子手里的抹布,眼睛却仍是盯着玻璃上的污渍不放,“就快擦完了。”他想。

    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展雅洁猱身扑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推,孙启云还未反应过来,就在电光火石间被推得跌出了三十三层的窗外,几秒钟之后,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引得所有的车子警报齐鸣。

    当即有很多人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展雅洁来不及整理什么,一脚将窗台下的水盆踩翻,热水迅速湿了棉拖鞋,就这么冲出门去,门都没锁就去按电梯。

    现场相当惨烈,孙启云像一块被按扁的橡皮泥一样面朝下趴在地上,脑浆子溅了一地,身旁全是血,显见得最后是脑袋先着了地。展雅洁只来得及哭出一声,就晕倒在了楼下看热闹的邻居堆里。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婆婆王素琴守在一边,强睁着两只哭红了的兔儿眼。展雅洁颤颤巍巍叫了一声“妈”,就哭得哽咽难抬,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婆婆紧紧地握着展雅洁的手,一个劲儿地点头,泪珠子一片一片地洒下来,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展雅洁强撑着身子,四下环顾一周,问到:“爸呢?”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努力撑起的坚强终于被打垮,王素琴再也扎挣不住,“哇”地一声嚎了出来:“你爸他!你爸他生死未卜……”

    “啊?”展雅洁闻言如雷贯耳,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往下爬,却被王素琴死死按住:“动不得啊动不得啊!你可动不得啊!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孙家的后啊!”

    “孩子?”展雅洁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有了孩子?”

    用手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成串地滚落了下来,俄尔又变成了抽泣,之后又变成了大哭。王素琴赶紧起身坐到她旁边,把她的肩头揽进怀里,试图阻止她过分激动:“哭不得啊雅洁,你可哭不得啊!”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终于跟媳妇俩抱头痛哭。

    但是一个突兀的声音却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这悲伤的画面。一个护士猛地推开病房的门,冲这边喊到:“孙延德的家属在不在?”

    孙延德正是孙启云的父亲、王素琴的丈夫、展雅洁公公的名字,此时正在抢救室里,王素琴赶忙和展雅洁分开,嘴里一叠声应着:“在!在!在!”

    护士看了看并未通知书上签着的名字,问到:“你是王素琴?”“是!是!”“孙延德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刚刚过世了,你来跟我确认一下吧!”护士大概也觉得这个刚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丈夫的老太太很可怜,又补上一句:“请节哀。”

    王素琴几乎是一头从展雅洁的病床上栽下来的,展雅洁也顾不得自己身怀有孕,拔了氧气管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两下趿上鞋子,扶起腿脚发软的王素琴,婆媳二人连滚带爬地赶去见孙延德最后一面。

    孙延德身上盖着白布,安静地躺在那里,边上是孙启云。王素琴一瞬间突然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两个都是至亲,到底该哭哪一个好?他们真的都不在了么?明天就是除夕,她置办的年货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可留给谁吃呢?要不是她贪小便宜让启云擦玻璃,而自己则跟老伴去拣漏儿,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相比之下展雅洁的目的就相当地明确,她疾步走到孙启云的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那层薄薄的白布确认一下,却又迟迟不能下手,只有成串的眼泪断了线一样砸落在白布上,顷刻就打湿了一大片。展雅洁两手撑在台子的边缘,身体颤栗得像深秋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努力地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却怎么也忍不住喉头的呜咽。

    展雅洁发出压抑的哭声的时候,王素琴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在一根一根地崩断,发出清晰地破裂的响声,而内心深处一直以来想要勉力守住的某些东西,也在这一声声的崩断声中一片片地破碎,直至剩下最真实的自己,赤裸裸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眼的白炽灯照得无处可逃……

    记不起是怎么跟展雅洁相互搀扶着回到家里的了,只记得自己的本能在关键时刻蹦出来,发挥了冷静的作用,促使自己貌似平静地签了字。还有孩子,还有展雅洁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启云的孩子,也是自己血脉的传承。她一定会好好地守护他,用毕生的心血来培育他,她一定不会再让他出任何事,她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