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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潇雍亲王 七 春华宴得陇望蜀 初长成忆苦思甜

    虽然皇上已是决心处置,但毕竟太子位上已然几十载,悄然又生春草之势。就在这个时候,年潇迎来了她的第二个春节。从冬至开始,每天都像打仗一样,满族人能征善战,又能将这张仗打得优雅紧凑。苏勒照旧简朴为上,但是年潇发现给各位皇亲国戚的年礼比去年是厚了一成。

    知道结局再看过程,是别样的滋味。

    各处邀约不断,包括十四的侧福晋怀瑟。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好像是八十年代的某部电影的电影的名字,稍微回忆一下,引出的就是一连串的浪潮。

    侧福晋的请帖全都是侧福晋送来的,好像是讽刺。小福念完,年潇冷笑一声。“照旧,推了就是。”小福依言照做,拿出下面一封,却是年羹尧新到的家书。“上次的家书您一直没有回,苏公公一直催,您就拖着。这就要过年了,您还是回一封吧。”年潇低垂着眼睛,瞧了瞧那封信,还是轻皱眉头。“你打开看看,帮我回一封就是了。”小福眼睛一亮。“我帮您念吧?”年潇马上阻止道:“不用。我也没什么想知道的,无非就是他又打赢了什么胜仗……”“主子。”小福草草读过,突然打断年潇,“年大人在信上说将要续弦奉恩辅国公苏燕之女。”

    年潇心里给刺了一下。脑中忽然浮现出绿杨的影子——她一直逃避回忆关于那场荒唐的戏码。原以为自己生活在戏剧中就应该按照戏剧中的方式来生活。什么毒药,什么机关。都是小丑手里的球而已。

    “哦。”年潇低着头,摆弄起丝线。“小福,福晋昨天送的补品,你挑一些老地方给家里送去。”话音一落,好像开启了某个沉默的按钮。宜尔哈似有所思一般将茶杯放下,连碰到的声音就隐去了。却没想到,过了许久宜尔哈竟问道:“也不知道白苹姑娘怎么样了。”小福吓了一跳,抬起头朝她示意不要再问了。

    宜尔哈轻咬着嘴唇,踟蹰不前。

    “宜姑娘,也快到中午了,咱元寿阿哥的辅食该做了。还是麻烦您……”“小福啊。”年潇轻笑着打断他,“都到年下了,也让宜尔哈歇一歇吧。”她转头看向宜尔哈,发现了她眼眶中的泪。“每个月我都会让小福给白苹送些补品,她身子很好,就是,就是嗓子不行了。”说完,年潇又低下头,恨不得将头埋在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中。

    人们通常在去承认自己罪过的路上或多或少会设想未来将受到的惩罚。但是,当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哪怕一秒钟,都会是轻松欢愉的。十年后,年潇读过年羹尧寄来的最后一封家书后,回复了第一封。

    年潇在悔恨与抱歉的心情中度过了康熙五十一年。除夕夜,苏勒带着新晋上位的李氏入宫。王府中的人象征性地吃过团圆饭后,就回到各自院子。耿月桥临走前还不忘调侃年潇。“这不是咱们的侧福晋嘛,哎哟真不好意思,这府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侧福晋,都不知道该怎么叫您了。妹妹您可别见怪。”回去路上,年潇不幸同耿月桥顺路,少不得听她捏酸吃醋。

    年潇翻了个白眼,也不做声,只是向前走。家里还有个元寿,已然成了她的牵挂。“哎,你别走得那么快嘛。”没想到耿月桥突然一个箭步上来拉住她的胳膊,一张黏腻的笑脸扑了过来,同时扑过来的还有大喇喇的酒气。

    只听耿月桥又阴阳怪调地说道:“今年福晋没带你入宫,反倒带那个昨日就已经是黄花了的李舒窈去。你心里一定气坏了吧!”说完,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彤薇,快带你主子回去。等福晋回来还要请安拜年的,让福晋看来又该担心了。”“她才不担心呢!”耿月桥猛地将年潇一把推开,耍起酒疯来。“她是嫡福晋,整个王府都是她的,连王爷都是她的。就算王爷不待见她又怎么样,到头来,王爷身边站着的不还是她嘛……王爷还是她的……”耿月桥蹒跚着走到一块巨石前,抓起一捧雪,突然用力抛向空中。雪花飘飘扬扬降落,落在她的脸上被泪水融化。她爽朗的笑声混在炮竹声声中,奇特的毫无违和感。

    年潇心里给刺了一下。她上前一把抓住耿月桥的手臂,把她带到树下。“你要干嘛?”年潇只道:“你站好了,闭上眼睛。”耿月桥狐疑地看着她。年潇一皱眉头:“让你闭上你就闭上!”耿月桥这才就范。随后,年潇走到一旁,用力摇晃着树干。积雪顺势而落,重重地砸在耿月桥身上,耿月桥尖叫一声,身上好像披了一件雪衣。

    彤薇连忙跑过来想将耿月桥挖出来。“福晋,您,福晋您不能这样……”耿月桥摆了摆手,不让彤薇靠近。

    年潇自然是知道这滋味的,雪团子砸在后脖颈子像是把人装进了冰窖,冻得直接。

    耿月桥在雪里蹲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年潇默不作声,径自继续从前的路,迈出脚步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一痛——用阿尔萨兰的话说,她总是在最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大过年的,没什么好哭的。”

    年潇回过头对耿月桥说道。耿月桥抬起头,哭花了的脸,像被泼了一整个色盘的水。耿月桥怔怔地看着她,眼泪依然潺潺而流。“你快回去吧,元寿还等着你呢。”年潇心里又给刺了一下,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看到残疾的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健康而抱歉。年潇回到逸和轩,暖和好身子便将元寿抱在怀里。小孩子都是越看越亲的,年潇甚至觉得很难舍弃了。

    如果有一天,胤禛叫她将元寿还给钱若照,她肯定也会舍不得。更别说,弘昼是耿月桥亲生的孩子。

    或许是弘历感受到年潇心中的波澜,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突然说道:“妈妈。”年潇听到后,又惊又喜。“你们听见了吗,他刚才叫我了。”小福也喜欢得不得了,不过他歪着头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小阿哥是喊的王爷的,你们听,阿哥刚才喊得明明就是阿玛啊。”

    年潇无语。和元寿独处的时候,她总是会趁机教他喊现代的“妈妈”——可她又不能辩驳。

    元寿是个爱讲话的小孩儿,小嘴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年潇也总假装咿咿呀呀地和他对话。年潇几乎要哭了,她紧紧地抱住元寿,亲了又亲。这种爱,一旦爆发就会绕梁三日。

    “再叫一个,元寿,再叫一个……”年潇不免俗地继续她的教育事业,但元寿并不配合,没过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闹觉哭了起来。年潇依旧不放手,把元寿横抱过来,围着屋子转圈,一边踱步一边念叨,时而还唱个歌哄他睡觉。

    秦嬷嬷看到后,轻笑道:“其实咱们侧福晋还是挺喜欢孩子的,她老人家该自己生一个才是真好。”阿尔萨兰也笑着应道:“是啊,主子与王爷同房也都有一年了,怎么说也该有个孩子了。”

    年潇假装不经意地慢慢踱到卧房。甚至都能感觉到来自背后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她悄悄叹了口气,对已经弥留的弘历悄声说道:“未来的乾隆皇帝啊,我也不知道我未来会不会给你生一个竞争者,但我知道,没有人能够撼动你的位置。多么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朋友,多么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可爱,多么希望时间偷一会儿懒。我听到你叫我妈妈了,谢谢你,我真得好开心。”

    烛光红纸,不管是富贵吉祥还是年年有余都不及元寿此刻带给年潇的幸福。不远处,裕康阁也是灯火通明,苏惠然脱下斗篷,掸了掸身上的雪,轻声问道:“姐姐,天申睡着了吗?”

    钱若照点点头:“这孩子倒是皮实,炮竹声一落他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子时会不会再醒。元寿现在怎么样,你打听到了吗?”苏惠然点点头,给自己冰凉的手取了取暖。“说小阿哥现在刚睡下,是侧福晋亲自哄睡的。还说咱们阿哥现在都会说话了,刚才喊了一声阿玛呢!”

    钱若照当下激动地留下了眼泪。“元寿都会讲话了,怎么这么快啊!”但眼睛中都是骄傲的笑容。

    “小孩子长得快,不过我想一定还是有机会让您这亲额娘听到的。”苏惠然柔和,更像是一只强心针给到钱若照——只要找到她所希望的名单,一定会找个办法运作——“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看了几遍?。”

    钱若照转身查看镜子中的自己。“哎呀,您看您,不过这就我。”钱若照突然很希望有双肩膀站在她面前,能让她抱一抱。

    钱若照低头将已经睡着了的天申,小心翼翼将天申抱起来,用力塞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是一样的,连味道都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没什么比皇城变化更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