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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一 顾往昔叹朝中事 憬前路展锦绣图

    钱糖因为照顾过比自己小十二岁的弟弟,所以对弘历丝毫没有陌生胆怯,换尿布、逗乐都有鼻子有眼。阿尔萨兰总在旁笑她“一点儿都不像是小女儿”,她只自嘲道自己是劳苦的命。钱糖很喜欢弘历,就像喜欢弟弟一般。有时候甚至会超脱出来,忘记了弘历就是未来的皇上,也忘记了抚养他的目的。不禁恍惚慨然笑叹:果然小宝贝都是上帝分撒下人间的灵丹妙药,所有繁杂都能化解。

    话休烦絮,时间一晃到了腊月初四,晚上把弘历哄睡了年潇才躺下,阿尔萨兰问道:“明日是府里二奶奶安葬的日子。您真得不过去?”年潇思量片刻。“已经和福晋说过不回去了。”顺势回想那天,年羹尧不知那句话就惹了苏勒不高兴。“月儿,我问你个事。”“主子您说。”“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叫,舜安颜?”阿尔萨兰一愣。“您怎么会想到问他?”年潇便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好像什么人提过这个名字。”

    “舜安颜是领侍卫大臣,一等公佟国维佟大人的嫡孙,先和硕温宪公主额驸。四十八年时候,皇上下旨削了他的额驸身份,禁锢於家。才赦免了也没多久,想来皇上还是念在九公主的面子上。”阿尔萨兰低垂着眼睛,侃侃而谈。年潇定定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阿尔萨兰怔道:“奴婢从前待在那样的地方,往来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侧福晋不知,其实这皇宫内闱里的事情是最引人入胜的,常有人提起。”年潇听她说得有理,便三分带疑的相信了。心道怪不得那日苏勒一听见舜安颜的名字就立时和年羹尧翻了脸,原来还有这等前事。

    年潇随即好奇地趴在床边,道:“那月儿你能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听吗?”阿尔萨兰笑道:“侧福晋想知道什么?”“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哎对了,四十八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说说这个把。”

    阿尔萨兰坐在踏床上,思量了一会儿,先说道:“侧福晋要奴婢讲,奴婢不敢不从,但您要知道奴婢这是犯了杀头的死罪。”年潇连忙点头应了,只听阿尔萨兰轻声缓缓而道:“要说起来便是连说来话长四个字也不能够的。四十二年太子不稳,皇上为了保子去母,将先领侍卫大臣,一等公名讳索额图,索大人圈禁宗人府。但没过多久四十七年时,太子因不顾念兄弟之情惹恼了皇上,又因夜逼皇闱,往事种种堆积,使得太子被废。”“后来查到是大阿哥使了巫魇之术,这段我知道,后来呢?”阿尔萨兰略微一顿,复而笑道:“不急,先说四十七年六月明珠大人去世,十一月大阿哥被废之后,纳兰氏多数转而投诚八贝勒。”年潇听罢心道:莫不是连纳兰攸宁也一样支持胤禩。怪不得那日回家吊唁,受尽了冷落,却是方便面进了挂面区,不是一类。在年府尚且如此,可见党派之争甚嚣尘上。

    只听阿尔萨兰又道:“次年正月,皇上传召满汉大臣问太子之事。先大学士明珠之子御史揆叙,先顾命大臣遏必隆之子阿灵阿,先一等公佟国纲长子鄂伦岱,御前侍读、御史王鸿绪王大人旋即私与诸大臣通消息举荐八贝勒胤禩,皇上当朝勃然大怒。”这些名字,年潇都听说过,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她突然叹息一声,心道:如果她是皇上,看着自己往日最看重的臣子结党营私以谋大权,也会痛心疾首的。

    年潇忽又叹道:“太子一样重新被册立,可见皇上是注重骨肉亲情的人。现在也都平静了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居于宝塔顶尖的人,连扫地僧都会疑心。何况吾皇。”阿尔萨兰似有深意,说罢独自长叹一声。

    年潇难免心颤: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变故让宫闱之外的人也如同历经沧海一般。是啊,从前在公司里,但凡高层变动便是人心惶惶的。每个人都无心工作了,忙着拉帮结伙打听消息,争相为自己的前程打点铺路。陷害诽谤,无所不用。

    政治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是波谲云诡,摄人心魂的。

    “四爷会被封为雍亲王也是因为拥护太子的缘故吧。”阿尔萨兰浅笑,抬起头似笑非笑地一哼,道:“咱们王爷,倒像是与世无争的,常居于圆明园做他的孤臣。”年潇看出阿尔萨斯似乎对王爷颇有微词,掩过不提。又问:“那十三阿哥呢,听说他与王爷最要好的,怎么也没见过他?”

    “您出嫁那日,他来过王府庆贺,怎么,侧福晋没见过他?”年潇摇摇头,忽问:“怎么,你们那里连王爷的秘闻也打听?”“皇子众多,又都是风流人物,自然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谈资。”“也会说我吗?”“说啊。”年潇好奇笑道:“快跟我说说,他们都说我什么!”

    “说您如何得雍亲王的宠幸,成婚之日摆酒宴席是如何的气派,又说……”她突然顿住了。“什么?”“也没什么,就是说您受宠嘛。”

    年潇见她脸上微红,恍然大悟。“说我逸和轩夜夜红烛高照,不眠不休?”“吓!”阿尔萨兰一张小脸涨得红红的,扑腾一下站起来。“侧福晋您怎么说这些。”

    年潇苦笑。一个年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娶了一个及笄之年的小女孩儿。一个正值盛年,一个幼嫩纯洁。要是告诉他们,她和王爷还没有同房过,估计也没有人信。

    这件事,从前年潇连想都没有想过。胤禛不来,她乐得自在。但她毕竟是做过女人的人,心里也五味杂陈,辨不出什么味儿。

    阿尔萨斯见年潇只趴着呆呆地不说话,想劝却不知道如何张口。忽听年潇说道:“月儿,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像其他女人一样邀宠,生一个儿子保障自己的前程?”

    阿尔萨兰思量许久,方道:“其实论起来从古至今,女人的命运不都是如此嘛。好在侧福晋不须母凭子贵,只道一个子凭母贵就行了。依月儿所想,您大可顺其自然便是。”“顺其自然……”年潇轻笑,喃喃念道:“在时代的大潮流中,人就像一扁孤舟,多少事能由得了自己。考试,上学,工作,结婚,生孩子。不管你再怎么讨厌被套牢的人生,最终还是会被生活踩在脚下。如果我能顺其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阿尔萨兰听罢,征得说不出话来。年潇的话,她似懂非懂。但她伤感的情绪却溢于言表。阿尔萨兰突然晃了晃年潇的手臂,好像要把她摇醒一般。“我不知道主子从前想去哪里,但您现在已经在这里了。从您成为雍亲王侧福晋那天开始,您的过往便不再重要,您要走的路是现在您脚下正在踏着的路,无论你愿或不愿,都必须要走下去。”

    年潇看着她,又一次被她坚定的眼神感染。不禁像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热血沸腾起来。顾往昔种种,好像一股气被点燃了冲上心头。

    “是啊,就算有一天我能回去,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也是要活着的。既然活着,干嘛不活地轰轰烈烈呢?从前总说自己没有机会,可现在我是雍亲王侧福晋了。我有钱有权有势,再也不用在潜规则的无奈中匍匐生存了。如今,我便要成为潜规则!”

    阿尔萨兰听罢扑哧一笑。“这回奴婢是当真听不懂了。不过看着主子您不再心灰意冷,我就放心了。”

    年潇突然站起来,径自走到镜子前,看着现在活着的自己——杏脸桃腮丹凤无情,真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