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难行 第1章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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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时节，寒风凌冽，天尚未见白，在暖被窝里面的人是不太容易爬出来的。一条皮滑毛顺膘肥肉壮的大黄狗不会怕冷，从府宅的偏门上的狗门钻了出来。门上为它专设一狗门，想来主人对他是宠爱之至了。
大黄狗穿过坊间深巷，熟练地七拐八绕来到了菜市集上。在菜市集谋营生的人可别想赖在暖被窝里睡懒觉。天不亮，他们就必须去拉运时货，在天亮顾客上门之前开店摆摊。
菜市集卖的东西，都是生鲜肉蔬。进货多了，卖不完坏在自己手里只有亏本。所以每天早上进货，只进自己一天能卖完的量。而每天能卖多少，就看个人本事了。
卖猪肉的洪老三是菜市集上有本事的人。他每天卖的猪肉比菜市集上其他所有猪肉铺加起来还多。
为什么他能卖这么多？因为京城叫得上的名号的饭楼茶馆都让洪老三的肉铺送肉去。
为什么饭楼茶馆都让洪老三送肉去？因为京城达官贵戚的府邸都让洪老三送肉去。
为什么达官贵戚都让洪老三送肉去？因为柳府的后厨让洪老三送肉去。
柳府--当世第一豪门权阀。柳家历代权倾一时的人杰就不细数了，现今的柳家家主是当朝宰相--柳承甫。柳相国才高识广，清廉爱民，名望极隆。
柳承甫主政十余年，门生遍天下，在朝上议事，一呼百应。跟当今圣上政见相左时，仍敢据理力争，甚至使圣上让步妥协。皇帝陛下事后还以魏征谏太宗相论，并不以为忤。
柳家七公子--柳振宁，虽为柳承甫最幼幺子，但是毫无纨绔之气，未及弱冠时就是名满华夏的天才少年。蓄须后出战三届诸国论武大会，连挫群雄，三次问鼎武圣宝座，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
但是柳七公子即将年满三十，而立之年还未娶妻，这事成为京城坊间一大奇谈。有人说他好男风，有人说他心上人早夭誓不再娶，各种说法莫衷一是。
但唯一可以证实的是柳七公子平日里最疼爱的是他那条大黄狗，而这条大黄狗现在已经跑到了洪老三的猪肉铺前。它窜进店门，跳上椅子，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
“柳家黄少爷来咯，老梁头赶紧把今早回来的新鲜排骨端一匹出来孝敬黄少爷！”洪老三叫唤着店里的老伙计。
老梁头在这肉铺里干了这么多年，明白得很。自打这大黄狗来他们铺里寻肉吃以后，柳家七少爷就吩咐柳府厨房来他们这里买肉，从此他们肉铺生意就好得跟作梦一样。
“哟！我们家黄少爷还是这么早啊？你们给他吃的肉可注意了，黄少爷出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柳府管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洪老三的猪肉铺。
“柳管事，我们自然省得，黄少爷吃的都是当天新宰的猪，血还热乎的呢！”洪老三知道这个柳管事是柳家的远房亲戚，客气恭敬得很。大老爷的府邸上这等肥缺差事都是便宜给远房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
“上个月的肉钱，我跟你们结了吧！”柳管事正眼都不瞧洪老三一眼，坐在掌柜椅上，接过老梁头双手奉上的茶，咂了一口。
“您老还亲自跑一趟，这些杂事劳烦您呐！让我们到府上去拿就行了！”洪老三听见是结月账，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客气着。
“你跟我装傻还是真蠢啊？府上那么多眼睛盯着，怎么结账啊？”柳管事白了他一眼，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
“哎哟，我这脑子没转过来，是我蠢是我蠢！”洪老三赶紧递上一个小钱袋，柳管事也不伸手接，手上捏个诀，只见一枚枚铜钱从钱袋里自己飞了出来，然后浮在空中，摆了个圆形。
洪老三天天操刀割肉宰骨，是用金术的行家了，对柳管事这一手也瞧不上。这水平在大府宅的管事里算是挺一般的。
柳管事把这空中漂浮的铜钱瞟了一眼，大概心里有个数了。铜钱又一枚枚自己飞回了钱袋，他才松了手诀，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砰”的一声，柳管事把一个大钱袋扔在桌上，袋子赫然绣着一个“柳”字。
“一码归一码，你我是你我的事，这柳府的肉钱一分少不了，不然叫外人笑话我们柳府连肉都吃不起呐！”柳管事抿着茶，仍然没拿正眼瞧洪老三。
“瞧您说的，谁敢说谁敢想啊！”洪老三哈着腰应付着，把柳府的钱袋收了起来。
“洪老三，明白着告诉你！”柳管事似乎耐不住性子了，站起来手指着洪老三。“隔壁几家肉铺的掌柜都跟我说每月拿这个数来孝敬我，只要我们柳府让他们送肉！”柳管事从袖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你洪老三因为给我们柳府送肉，多卖了多少猪肉？怎么就这么抠呢？我们老爷说做人要饮水思源，你懂不懂？”
“懂！懂！下个月起我就照这个数孝敬您老人家！”洪老三大悟过来，原来又是要涨孝敬钱了。
“下个月？”柳管事嗓门高了一截。
“这个月也补上，补上！”洪老三又才反应过来，大冬天把满脑门的汗珠都急出来了。
“还算你懂事！”柳管事退一步又坐到了掌柜椅上又抿起了茶，等洪老三去拿。
老梁头跟上洪老三进了内堂，嘀咕道：“半年这孝敬银子涨了三次了，我们肉铺生意跟他有个屁关系，是柳七少爷指定我们送肉的。我们赚的钱都是辛苦钱，起早摸黑，顶风扛晒的，凭什么被他刮油拔毛！”
“行当的规矩，哪家府邸的管事不吃油水？我们生意这么好，他肯定见着眼馋，不给的话不知道他能闹出什么事呢，万一柳府不要我们送肉了，这生意还能做么？至少人家每月的肉钱可是按时给，没克扣的！”洪老三一副知足的样子，老梁头也不能说啥了。
突然铺外街上一阵喧嚣，等洪老三和老梁头出来只看见一片尘土飞扬，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洪老三赶紧把孝敬钱给柳管事交上，柳管事眉开眼笑接过出了门，刚进门时的白眼再无影踪。
“咳咳咳！呛死我了！非军机要事，不得快马过街！这什么来头这么没规矩？我回家去告诉七少爷，定要扒了这几个家伙的皮，叫他们这么跋扈！”柳管事被尘土呛得大声抱怨着，享受着市集上的人向他投来畏惧又羡慕的眼光。
大黄狗仍然蹲在椅上，继续咬着桌上的新鲜排骨，对柳管事的一来一去丝毫不在意，就像不认识一样。
菜市集最热闹的时候是早上，各家的主妇管家来买早上最新鲜的肉蔬果食。到了下午，都是挑剩的，也不新鲜了，只有家里困难的来买点填肚子。顾客稀少，店主们也懒散，午睡的午睡，或者聚几个人玩玩“叶子戏”，小赌怡情，打发时间。
今天的菜市集下午却依然热闹，甚至比早上的人还多。黑压压的人群把告示榜文一圈围得跟铁桶似地。几个修土术的白衣一起坐在大石头上，合力把石头给驱浮在空中凑近榜文去看。有修土术的见了也照着学，把天上地上都围得水泄不通，跟告示榜上扣了个大锅盖一样。
前面看过的人还不想挤出去，反复看了又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告示出错了。无数的窃窃私语堆在一起，虽然嘈杂纷乱，却没人敢高声喧哗，气氛压抑古怪。
“难怪上午的快马过街那么大阵仗，原来办这大事去了！”
“可不是嘛？我就瞅着那马上几人有些眼熟，像之前几届出席过诸国论武大会的朱衣高手！”
听了这些议论纷纷，洪老三更好奇心慌着往里挤。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里面看清了榜文，脑袋一下“嗡”的一声，懵了。
榜谕：柳贼承甫，素来骄纵，不遵臣伦，屡次忤逆犯上，欺君枉法，结党乱纲，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今天子念柳家世代忠良，功勋卓著，欲宽而恕之。今有证查出，柳府藏禁书研禁术，竟觊觎神器，敢有谋逆不臣之心，罪不可恕！
洪老三还没看完告示榜文竟骇晕了过去。一旁的老梁头赶紧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一会儿洪老三悠悠醒了过来，一张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有气无力地说：“明早不要去进新肉了，卖不掉了。”
权倾天下的柳家就这样消失了。柳承甫认罪，收监候审。抗罪拒捕的三位柳家少爷被当场格杀。早已外嫁的三位柳家小姐和年幼的柳家子女也一并收监候审。柳府家丁流放，婢女收入教司坊。柳家七公子--当世第一高手恰巧出游未归，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黄狗穿过坊间深巷，熟练地七拐八绕来到了菜市集上。在菜市集谋营生的人可别想赖在暖被窝里睡懒觉。天不亮，他们就必须去拉运时货，在天亮顾客上门之前开店摆摊。
菜市集卖的东西，都是生鲜肉蔬。进货多了，卖不完坏在自己手里只有亏本。所以每天早上进货，只进自己一天能卖完的量。而每天能卖多少，就看个人本事了。
卖猪肉的洪老三是菜市集上有本事的人。他每天卖的猪肉比菜市集上其他所有猪肉铺加起来还多。
为什么他能卖这么多？因为京城叫得上的名号的饭楼茶馆都让洪老三的肉铺送肉去。
为什么饭楼茶馆都让洪老三送肉去？因为京城达官贵戚的府邸都让洪老三送肉去。
为什么达官贵戚都让洪老三送肉去？因为柳府的后厨让洪老三送肉去。
柳府--当世第一豪门权阀。柳家历代权倾一时的人杰就不细数了，现今的柳家家主是当朝宰相--柳承甫。柳相国才高识广，清廉爱民，名望极隆。
柳承甫主政十余年，门生遍天下，在朝上议事，一呼百应。跟当今圣上政见相左时，仍敢据理力争，甚至使圣上让步妥协。皇帝陛下事后还以魏征谏太宗相论，并不以为忤。
柳家七公子--柳振宁，虽为柳承甫最幼幺子，但是毫无纨绔之气，未及弱冠时就是名满华夏的天才少年。蓄须后出战三届诸国论武大会，连挫群雄，三次问鼎武圣宝座，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
但是柳七公子即将年满三十，而立之年还未娶妻，这事成为京城坊间一大奇谈。有人说他好男风，有人说他心上人早夭誓不再娶，各种说法莫衷一是。
但唯一可以证实的是柳七公子平日里最疼爱的是他那条大黄狗，而这条大黄狗现在已经跑到了洪老三的猪肉铺前。它窜进店门，跳上椅子，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
“柳家黄少爷来咯，老梁头赶紧把今早回来的新鲜排骨端一匹出来孝敬黄少爷！”洪老三叫唤着店里的老伙计。
老梁头在这肉铺里干了这么多年，明白得很。自打这大黄狗来他们铺里寻肉吃以后，柳家七少爷就吩咐柳府厨房来他们这里买肉，从此他们肉铺生意就好得跟作梦一样。
“哟！我们家黄少爷还是这么早啊？你们给他吃的肉可注意了，黄少爷出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柳府管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洪老三的猪肉铺。
“柳管事，我们自然省得，黄少爷吃的都是当天新宰的猪，血还热乎的呢！”洪老三知道这个柳管事是柳家的远房亲戚，客气恭敬得很。大老爷的府邸上这等肥缺差事都是便宜给远房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
“上个月的肉钱，我跟你们结了吧！”柳管事正眼都不瞧洪老三一眼，坐在掌柜椅上，接过老梁头双手奉上的茶，咂了一口。
“您老还亲自跑一趟，这些杂事劳烦您呐！让我们到府上去拿就行了！”洪老三听见是结月账，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客气着。
“你跟我装傻还是真蠢啊？府上那么多眼睛盯着，怎么结账啊？”柳管事白了他一眼，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
“哎哟，我这脑子没转过来，是我蠢是我蠢！”洪老三赶紧递上一个小钱袋，柳管事也不伸手接，手上捏个诀，只见一枚枚铜钱从钱袋里自己飞了出来，然后浮在空中，摆了个圆形。
洪老三天天操刀割肉宰骨，是用金术的行家了，对柳管事这一手也瞧不上。这水平在大府宅的管事里算是挺一般的。
柳管事把这空中漂浮的铜钱瞟了一眼，大概心里有个数了。铜钱又一枚枚自己飞回了钱袋，他才松了手诀，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砰”的一声，柳管事把一个大钱袋扔在桌上，袋子赫然绣着一个“柳”字。
“一码归一码，你我是你我的事，这柳府的肉钱一分少不了，不然叫外人笑话我们柳府连肉都吃不起呐！”柳管事抿着茶，仍然没拿正眼瞧洪老三。
“瞧您说的，谁敢说谁敢想啊！”洪老三哈着腰应付着，把柳府的钱袋收了起来。
“洪老三，明白着告诉你！”柳管事似乎耐不住性子了，站起来手指着洪老三。“隔壁几家肉铺的掌柜都跟我说每月拿这个数来孝敬我，只要我们柳府让他们送肉！”柳管事从袖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你洪老三因为给我们柳府送肉，多卖了多少猪肉？怎么就这么抠呢？我们老爷说做人要饮水思源，你懂不懂？”
“懂！懂！下个月起我就照这个数孝敬您老人家！”洪老三大悟过来，原来又是要涨孝敬钱了。
“下个月？”柳管事嗓门高了一截。
“这个月也补上，补上！”洪老三又才反应过来，大冬天把满脑门的汗珠都急出来了。
“还算你懂事！”柳管事退一步又坐到了掌柜椅上又抿起了茶，等洪老三去拿。
老梁头跟上洪老三进了内堂，嘀咕道：“半年这孝敬银子涨了三次了，我们肉铺生意跟他有个屁关系，是柳七少爷指定我们送肉的。我们赚的钱都是辛苦钱，起早摸黑，顶风扛晒的，凭什么被他刮油拔毛！”
“行当的规矩，哪家府邸的管事不吃油水？我们生意这么好，他肯定见着眼馋，不给的话不知道他能闹出什么事呢，万一柳府不要我们送肉了，这生意还能做么？至少人家每月的肉钱可是按时给，没克扣的！”洪老三一副知足的样子，老梁头也不能说啥了。
突然铺外街上一阵喧嚣，等洪老三和老梁头出来只看见一片尘土飞扬，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洪老三赶紧把孝敬钱给柳管事交上，柳管事眉开眼笑接过出了门，刚进门时的白眼再无影踪。
“咳咳咳！呛死我了！非军机要事，不得快马过街！这什么来头这么没规矩？我回家去告诉七少爷，定要扒了这几个家伙的皮，叫他们这么跋扈！”柳管事被尘土呛得大声抱怨着，享受着市集上的人向他投来畏惧又羡慕的眼光。
大黄狗仍然蹲在椅上，继续咬着桌上的新鲜排骨，对柳管事的一来一去丝毫不在意，就像不认识一样。
菜市集最热闹的时候是早上，各家的主妇管家来买早上最新鲜的肉蔬果食。到了下午，都是挑剩的，也不新鲜了，只有家里困难的来买点填肚子。顾客稀少，店主们也懒散，午睡的午睡，或者聚几个人玩玩“叶子戏”，小赌怡情，打发时间。
今天的菜市集下午却依然热闹，甚至比早上的人还多。黑压压的人群把告示榜文一圈围得跟铁桶似地。几个修土术的白衣一起坐在大石头上，合力把石头给驱浮在空中凑近榜文去看。有修土术的见了也照着学，把天上地上都围得水泄不通，跟告示榜上扣了个大锅盖一样。
前面看过的人还不想挤出去，反复看了又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告示出错了。无数的窃窃私语堆在一起，虽然嘈杂纷乱，却没人敢高声喧哗，气氛压抑古怪。
“难怪上午的快马过街那么大阵仗，原来办这大事去了！”
“可不是嘛？我就瞅着那马上几人有些眼熟，像之前几届出席过诸国论武大会的朱衣高手！”
听了这些议论纷纷，洪老三更好奇心慌着往里挤。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里面看清了榜文，脑袋一下“嗡”的一声，懵了。
榜谕：柳贼承甫，素来骄纵，不遵臣伦，屡次忤逆犯上，欺君枉法，结党乱纲，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今天子念柳家世代忠良，功勋卓著，欲宽而恕之。今有证查出，柳府藏禁书研禁术，竟觊觎神器，敢有谋逆不臣之心，罪不可恕！
洪老三还没看完告示榜文竟骇晕了过去。一旁的老梁头赶紧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一会儿洪老三悠悠醒了过来，一张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有气无力地说：“明早不要去进新肉了，卖不掉了。”
权倾天下的柳家就这样消失了。柳承甫认罪，收监候审。抗罪拒捕的三位柳家少爷被当场格杀。早已外嫁的三位柳家小姐和年幼的柳家子女也一并收监候审。柳府家丁流放，婢女收入教司坊。柳家七公子--当世第一高手恰巧出游未归，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