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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难行 第50章 生死难断

    陈济平和曾芷婉带着杨小盼的柳叶金条下了山,胡豹跟贺章龄亲自把他们送出寨门,真是礼重情切,对于这伙山贼来说,待这二人的礼遇确实是无以复加,隆重之极了。

    陈济平心里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解救这个胡豹的凶悍妹子。这个叫胡云的十三岁姑娘竟然能因为未来夫婿太丑,要把人家给活活砍死,真不愧是强盗头头的亲妹妹!艾思坦可以大闹陵宝县府,他陈济平可没那个本事。

    曾芷婉看着一路唉声叹气的陈济平冷言嘲道:“人家要送你一匹马代步,你偏不要,现在走得唉声叹气知道累了?”

    “不会骑!”陈济平没好气道。

    “纵横天下的艾公子不会骑马,真是笑死人。”曾芷婉嘴巴说着笑死人了,脸上冷冰冰的可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我不是艾思坦,也没那个本事救胡云。事情是你答应的,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去救人。”陈济平寻思半天没什么好法子,还被曾芷婉冷嘲热讽,心情不好嘴上也毫不客气。

    “陈济平!”曾芷婉气得直呼其名,却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陈济平看着她这副俏生生的生气模样,却再生不起一点气来。他想起若是不能救出胡云拿不到土灵珠,这个爱生气的冷脸姑娘就要花毒发作而死。昨天她形容她师父那惨死的模样,陈济平真是不忍再想。

    既然自己当时激昂慷慨地拉她上山要救她,那么无论现在困难多大,情况多棘手,陈济平也要坚持到底才能问心无愧。

    两人进了陵宝城,陈济平要曾芷婉自己去找间客栈歇下,曾芷婉奇怪道:“那你去哪里?”

    “我回秀院去,我是陵宝秀院的学生。”陈济平解释道。

    “你真是秀院的白衣秀员?你修为怎么那么高?”曾芷婉终于惊讶道,昨晚亲眼看见陈济平几招内就打残了胡豹的二当家,她还以为这个陈济平是个乱穿白衣的江湖后起之秀,想不到他竟然真是堂堂的秀院学生,是要吃官饭的人。

    “我先生说我天赋异禀,自然比其他人修行要快些。”陈济平随口解释道,倒也是真话。陈济平自从五行珠破碎后,修为大进,连番恶战得以生还让他自信大增,对自己这一身惊人修为已经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除开天才艾思坦不论,在华西州,能跟陈济平目前修为相提并论的同龄人也只有侯维旭了,这人是如何天资出众家世非凡就不用提了。小小山沟出来的陈济平能有今日,真是撞了天大的运气了。

    陵宝秀院失踪几天的陈济平终于回来了,顿时全院轰动,惊动了师生上下所有人。洪其钊把他召到院长书房,和一众教官细细盘问了这几天失踪的原由经过。

    陈济平只能说茶馆寿彦秋是偷袭公主的刺客,跟同伙合谋伏击护驾有功的陈济平,仓皇逃命几天才摆脱追杀,侥幸逃脱回来。怀中木盒之事,和后来遇见杨小盼爷孙和山贼等事都隐过不提,免得节外生枝,还坏了救胡云的大事。

    在陵宝发现偷袭公主的刺客,已经是骇人的大事,何况还嚣张到谋杀护卫公主有功的秀院学生。洪其钊和众教官感到事态严重,哪还有余暇去思量陈济平是否还有所隐瞒的事,赶紧修书上报州府,另遣人通知陵宝县府,让县守王文智去差人捉拿寿彦秋及同伙。

    陈济平被众教官一通盘问,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搞得精疲力竭,洪其钊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回馆舍好好歇息。结果他回到住处,苏婷儿、宋锦懿、周冕和一众看热闹的同学也到馆舍来看望他,又得费尽唇舌解释一遍,累得苦不堪言。

    在体谅他的苏婷儿和宋锦懿等人的呼召下,众人渐渐散去,让他终于得以清净地躺在床上闭目眼神,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济平,你这趟九死一生,我是真的服,两个跟院长一样的赤衣高手合谋害你,你还能跑掉咯!换作是我,早不知死了几遍了。你说咱们都是齐先生教的,褚教官带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你小子有什么秘诀没有给我说说啊!”赵鹏才在一旁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叨咕道。

    “唔……唔……”陈济平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陈济平浑身酸痛,根本不想起床,懒懒的躺在舒服的床上,什么都不想干。这几天老是心惊胆战地露宿荒山,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

    四肢瘫软的陈济平,这时脑袋里反而愈加的清明。自从公主遇袭那晚后,五行珠破碎,自己修为突飞猛进,不断的遭遇强敌,不断的交手恶战,自己却没有时间沉淀下来好好地总结战斗经验,思量怎么提高。

    所有基本的手诀印法都是齐杨教过的,只是随着自己修为的不断提升,可以运用的诀印越来越多,运用越来越自如。从最基本的吸纳到搬运到转化,再到现在的塑形。但是这些基本的诀印怎么组合成莫大威力的招术,他还是没人指导,只能不停揣摩模仿之前对手的招数。陈济平不禁感叹如果能再得到齐杨的指点那该多好啊!

    陈济平如果好好看看赵鹏才周冕这些人的修为,就该知道他的进步是多么迅猛,他对招术组合的模仿是多么容易。常人绝不可能看了别人的招术就能模仿施展出来,陈济平能够把看过的招术照葫芦画瓢施展出来,真的因为他是个罕见的天才。

    一是因为陈济平身俱五脉,所有五行之力的流转特征他都清清楚楚。二是因为他吸收了破碎的五行珠,能感受到周围五行之力的具体流动。他的对手在出招时,体脉内五行之力如何流动,如何由手上诀印流出,他都感应得一清二楚。最后就是陈济平的记忆力观察力确实高过常人,的确有点不凡天资。

    陈济平想了半天,心想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练功,多试试各种组合,创出一些威力巨大的绝招。他想起恩师齐杨在他们入学那晚,在陵宝秀院震慑众教官,展示出绚丽无比的招术,不仅威力无匹,而且声势骇人。胆小的对手一见之下就吓破了心神,哪还有敌对的胆量!

    迷迷糊糊想了半天,陈济平终于记起自己还要去找曾芷婉商量救胡云的事,赶忙起床出门去街上曾芷婉下榻的客栈。幸亏陈济平跟了个褚侃这样诸事不管的教官,才能四处随意行动。虽然没教什么东西,但是也没约束他们,可真是自生自灭了。

    陈济平到了街上才发现今天的陵宝城不太寻常,热闹远胜往昔,当街铺面都是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大喜庆之事。他心生警惕,赶紧走到曾芷婉的客栈里。陈济平身后远远地跟了一个白裳白裙,头系青色发带的美貌姑娘,一张俏脸虽然秀美,但是眉目哀怨,似乎有许多心事。

    这正是早上来看望陈济平的宋锦懿,她刚到陈济平的住处,却发现他神色可疑地往秀院外走去,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宋锦懿本来就跟陈济平许久未见,更不说亲昵相近互诉衷肠了,所以心中疑心大起,远远地跟在后面看陈济平到底要做什么!

    陈济平进了客栈,宋锦懿却不敢直接跟进去了,怕被发现,只好在佯装在街上闲逛,一直盯着客栈门口的动静。

    “艾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大闹陵宝县府啊?”曾芷婉对陈济平来得这么晚,心中大为不满,酸他道。

    “我先去探个究竟,我在县府大牢里待过,情况熟。”陈济平也懒得跟她斗嘴,严肃说道。

    “那我做些什么呢?继续在这等你?”曾芷婉问道。

    “你假扮个胡云的亲戚,进去探探监,也算打听打听情况。”陈济平想了想提出个主意。

    曾芷婉点头同意,陈济平便跟她一起出门去购置些东西,探监看亲戚也得带些东西像个样子。

    这时宋锦懿看到陈济平和一个漂亮的姑娘从客栈里一起走了出来,顿时心如锤击,面如死灰。她咬了咬嘴唇,不再继续跟下去了,转身返回了秀院。

    曾芷婉奉谷主之令行走江湖,身上倒带了不少钱,买东西出手阔绰,没要穷学生陈济平出一分钱。陈济平怀里一大包金叶子,却是一根也不敢用,都要还给杨小盼的。

    置办完东西,两人分头行动。陈济平自己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呼唤:“陈济平!”扭头一看,竟是苏婷儿!

    原来跟在陈济平身后的不仅是宋锦懿,还有苏婷儿。苏婷儿也是去看望陈济平,昨晚人多嘴杂,她清早来找他想再说说话,结果看到了宋锦懿悄悄跟在陈济平的后面。她于是也悄悄跟在宋锦懿的后面,当真是螂螳捕蝉,黄雀在后!

    “刚才跟你一起那姑娘是谁?长得挺好看的!”苏婷儿不像宋锦懿那么温婉伤感,等陈济平一人落单时,就毫不客气地叫住他询问了。

    “是我前两天落难时认识的朋友。”陈济平老实答道。

    “你大早起来找她就是为了一起买点东西?现在你去做什么呢?”苏婷儿追问道。

    陈济平看着苏婷儿有些冷冷的脸,心想这几天怎么都是冷脸姑娘啊。苏婷儿往日活泼爱笑,多可爱啊,这会儿怎么也跟他板着个脸呢?

    “问你呢!”苏婷儿皱皱眉噘着嘴道,陈济平越是不答,她心里越是着急。

    陈济平看着苏婷儿脸上有了表情,才仿佛又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面馆少女,心里也是一松,轻轻笑道:“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陈济平带着苏婷儿进了一个专讲县城里大小闲事的茶馆。据说这讲书先生是县守王文智幕僚师爷的堂弟,内幕消息可多了。陈济平以前跟赵鹏才闲着没事时来听过几回。

    他俩来得正巧,正赶上这讲书的说到胡云这个案子。胡云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确实是近几日县城最大的新闻。

    “这胡云啊,本身事儿不大,不过砍断了韦达的一根手指头。伤人嘛,坐牢就够了。

    但恰恰这个胡云是韦达订亲之人,她虽然只是砍断韦达的手指头,可她是冲着砍死韦达去的,这个叫谋杀亲夫啊!砍头的罪啊!”讲书先生拍着纸扇讲得口沫横飞,下面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那这胡云就死定了么?”陈济平高声问道。

    “非也!非也!虽然本县的王县台初拟死罪,但是往上呈报复核的时候,华西州督抚袁礼帆发现个破绽。袁督抚认为胡云的父母两年前去世,他不知所踪的哥哥给她订了韦家这门亲事,是不合孝礼的,这门亲事无效,胡云她就不是谋杀亲夫,判不得死罪!”讲书先生讲出这一番转折,台下不少人心头一松,同情这个十三岁小姑娘的还是不少。

    “为什么不合孝礼啊?”又有人高声问道。

    “父母离世,服孝三年,服孝期间不得嫁娶不得入仕。胡云的父母才离世两年,这订的糊涂亲事当然就无效了!”讲书先生解释道。

    “那胡云不就脱了死罪了?”又有茶客好奇问道。

    “非也!非也!”讲书先生又故弄玄虚地笑道。

    “哎哟!邓先生,你可急死我们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讲清楚!”茶客们已经耐不住性子,纷纷抱怨道。原来这讲书先生姓邓。

    “华西王爷侯西望看了案子认为,虽然不是谋杀亲夫,但确实是谋杀未遂,判个死罪也是没有问题的。同意维持王县台的原判!”邓先生继续说道。

    “原来是他们两个大人物争起来了,可怜这胡云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咯!”有人恍然大悟说道,显示自己见识不凡。

    “袁督抚就是督守巡抚全州之事,是华西州品阶最高权柄最大的朝廷命官了。但是华西王可是镇边藩王啊,这到底听谁的呢?谁也压不住谁啊?”又有人高声问道。

    “所以这案子就继续往上呈到京城大理寺,大理寺同意侯王爷的道理,批了死罪。但是再往上给刑部复核的时候,刑部又赞同袁督抚的意见,批徒刑而不是死刑。”邓先生讲到这,众人都惊呆了。这小小的一个案子,竟然吵到了京城朝堂之上了。

    “那到底是判了什么?是死是活呀?”陈济平又忍不住出声问道。

    “皇帝陛下御笔朱批,徒!”邓先生这一句吊着嗓子高声唱道,跟宣旨似的。

    众人听了轰然喝彩,掌声雷动。同情弱者,人之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