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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晋越 老妇

    5月9日。

    清晨。

    天刚蒙蒙亮的时分。

    鹿港镇的老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鹿港镇依山傍海,并不算大,但历史悠久。早年前曾是商贸繁华之地,鸦片战争时沦为一片废墟,建国后才开始慢慢又恢复。起初不过是个小渔村,后来搞经济开发区,码头渐渐修成了港口,小渔村也慢慢人气兴旺,成了一处大镇子。

    整个镇子主要就是呈V字形的两条主街,一条是老街,从山脚贯穿小镇一直到港口海边,镇上本地人大多也住在这条街两旁。另一条称为新街,在港口与老街相接,然后横穿整个新规划的经济开发区,因为景点集中在这边,颇多旅游行人,一些相关的产业就在这边铺开。

    然而说起日常生活,还是老街这边更为便利。

    像这个时刻,老街旁的铺面都纷纷拉起了卷闸,小摊贩们也在固定的位置摆好了自己的行当。卖水产的,卖鲜蔬的,卖生肉的,个个拉起了悠长的调儿招呼生意。早点铺子里也传来了各种香气。

    街口那家是炸耳朵卷儿的,白白软软的糯米团一扭,扔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捞起来沥了油往糖霜里一滚,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要是客人来买,就用黄纸袋撑开来,一抄,就给趁热包走。

    隔壁那家是卖豆浆豆腐脑的,纯手工自制。老板娘每天四点起来磨豆子榨豆浆熬豆腐脑,端出来的豆腐脑嫩生生白馥馥,一排十八个小碗放着各种小菜佐料,咸甜皆宜。

    要是吃俩耳朵一碗豆腐脑还不觉饱,再走两步就是个饼摊,磨盘大的饼有三层,涂上蒜蓉辣酱,洒着孜然粉,芝麻碎粒,一层夹肉沫,一层夹青菜,要多少切多少,油纸一包拿走就啃。

    不爱这口的,还有包子铺。老面馒头脸大一个,一块五。

    这些也不爱的话,就快走到街尾,一排相连的桌椅板凳后,三四个小摊挨着,卖汤粉汤面,云吞馄饨。

    汤头都是前夜就开始熬的骨头汤,还有的用的鸡汤,黄澄澄的搁在高汤锅里。

    客人喊要粉了,一个清水锅里下粉面,这边拿铁勺舀一勺滚烫烫的汤头盛进放好了佐料的大碗里,撒一把嫩生生的青菜进汤里烫熟了,捞起粉来进碗里,然后问客人:“要什么哨子嗦?”再按他的要求掀开面前对应的小坛子,炖牛肉、炖牛杂、红烧排骨、雪里红、卤肉,选一个舀起满满一勺,码在粉尖儿上,浓浓的汤汁也就此浸润开。

    餐桌上又另外搁着四小样:剁辣椒、香菜、榨菜、辣油豆豉。

    端一碗冒着尖儿的粉来,四小样各来一勺,筷子搅匀了后挑一满筷子的粉进嘴,软,香,鲜,辣!个中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汤头腾腾的热气氤氲中,露出了一张秀美清冷的脸。

    乌黑的长发被她利利落落地全拢在脑后扎成一束,戴着半封闭式的透明口罩,一身蓝布围裙遮住了她简单的白T牛仔裤,越发显得干净清爽。

    在这晨曦微微的时刻,闻着烟火香味,看着这样一张白皙清澈的面庞,就好像眼睛被清泉洗过一般的清爽,简直是一种享受。

    也因此,虽然她的小摊味道只是中规中矩,生意却也不输给旁边这三家。

    不时的有客人过来,吆喝:

    “江老板,一碗牛杂粉咯!”

    “江姑娘,请来一碗馄饨,别放葱花。”

    “妹子,给哥来碗牛肉面,多挖点牛肉啊!”

    ……

    江云低只是点点头,一边利落的调汤,下粉,加浇头。

    老李的牛杂粉爱多一点浇汁。高姐的馄饨爱情淡,但得多配些虾皮,更鲜。小方的胃口大,面就下双份,堆得碗里满满当当……

    都是老客人,小习惯她烂熟于心。

    然后双手递给排队的客人,微微点下头。

    别家都是两三个人搭档,一人做吃的,一人准备料碗,端汤送水照顾客人。只有她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忙。

    初夏的早晨,虽然还没有太过炎热,她的额头已经开始现出汗水。

    脖子上搭着雪白的汗巾,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就赶紧拿起来擦一擦。有时候太过匆忙,动作一大,滚烫的汤底就溅到了手上,白皙的皮肤上立马就会现出几个红点子。

    等候的客人看见,都会“嘶”的一声,好像替她疼。

    可她好似完全没这回事似的,一声不吭,只是下次舀汤就会更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