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江云晋越 > 存

江云晋越

    一?她又活过来了

    街角咖啡馆。

    阳光很好,明媚晴朗。巴黎街头的人群一如既往的慵懒闲适,三三两两围坐在街角咖啡馆,说笑聊天。

    对比他们脸上和暖轻松的笑容,坐在咖啡馆一隅的两个女人则显得有几分沉重。

    这是两个穿着十分体面精致的女人,一个年纪略长,看起来四十出头,一个很年轻,脸上还透着几分稚气,两人都是线条柔和的鹅蛋脸,却有着如出一辙的冷清气质。

    年长女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混血小男孩儿,五六岁的年纪,冰雕雪琢一般的可爱,正低着头玩儿手里的魔方。

    两个女人都沉默着,直到小男孩儿抬起头来,不耐烦的拉了拉年长女人的衣袖。

    “Maman,j"ai?très?faim!”

    这句软软的带着童音的话语响起,年长女人满面冰雪的表情几乎霎时融化,轻笑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过头来看着年轻女孩儿时,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对不起,我帮不上你。“她说,“不,我直说吧,我不想理会你们江家的任何事了。”

    她站起身来,然后轻柔地托着小男孩儿的手臂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紧紧的牵住,又蹲下身来,十分爱怜地将他坐皱了的衣角抚平。

    然后她站起身来,牵着小男孩就往外走去。

    走了两三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来,对呆呆的坐在原地没什么反应的女孩儿说道:“看见你就会想到,在你的身上,我的血脉居然和那个人混在一起,这真的是件肮脏而不可忍受的事情。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的语调仍是那么的柔和。

    可是她的话简直冷酷得像一把利剑。

    年轻女孩儿脸上冷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抬眼望着那个女人:“请问阁下,难道是我逼着你,跟他,交媾,生下我来?”

    “是我的错。所以,我要改正。”

    女人蹲下来,毫不费力的抱着小男孩儿,端庄的走出咖啡馆,上了停在街边的一辆劳斯莱斯,再也没有回头。

    而留下来的年轻女孩儿只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咖啡。

    良久,她终于动了动身子,抬起手来搅了搅冷了的咖啡。

    “肮脏。”她冷冷的笑了起来。

    紫金山庄。

    今夜是江家老爷子八十大寿晚宴。

    整座山庄妆点得流光溢彩,璀璨迤逦。山间错落分布的几栋别墅洋楼全都灯火通明,山脚下紫金湖中,一艘游艇泊在岸边,三层楼高的船体自然也是装扮得豪华璀璨,自有一番富贵气象。

    客人们先去山中主楼给老爷子拜寿,送上贺礼,然后由江家的下人引到各栋楼中,不同圈子的人自有不同的局安排。

    江家祖上翰林出身,据说那位翰林老祖宗,平生最爱珍馐美味,重金礼聘京城最负盛名的厨子来家授艺,又好宴客,常常自己亲自到厨下研制新菜,请客人品评,人称“江伊尹“。引得皇帝都微服出宫,来江家一饱口福。之后京城中贵人设宴,都不惜重金求上一桌江家私房宴席,否则都不能称为好宴。

    如今江家从私房菜馆起家,将生意铺排到了饭店会所,富人圈里都流传着这样一句:“有口皆上晋,无舌不下江“,就是指的饮食两个行当里最负盛名的两个家族。

    富过三代,本就资本雄厚,近年来又颇有一些政治眼光,也对相关人士进行了一些投资,于是越发势大。就算在帝都,也能排上个前几号了。因此,江老爷子的大寿,自然是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晚宴过后尚有酒会,留下来的都是跟江家过从甚密的亲友,酒会后就直接留在山庄过夜。此时三三两两的或是围聚在湖边,或是在游艇上笑谈,侍应生游走各处,端着酒随时为客人服务。

    游艇的顶层如酒店布局一般,一条走廊两旁安排了客房,方便酒意上头的客人随时上来小憩,不过现在酒会刚刚开始,这里倒还没有什么人过来,十分安静。

    此时,有男女调笑声隐隐从客房里传出来,走廊上突然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

    身影走到传出笑声的那间房门口,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柔暖的橘色灯光下,显出一张清冷秀美的脸庞,此时这张脸上面无表情,只安静的伫立在门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房间里调笑声越发大起来。房门前的人这时抬起手来,手指之间竟然拈着一串精巧玲珑的金色钥匙,轻巧的插入孔中一拧,门便开了。

    她将房门猛地一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房间内的场景此时便一览无余。

    衣物凌乱散落满地,房间内king-size的大床上赤身裸体的两人正紧拥着翻来滚去,听到门撞上的这一声响,两人才抬头往门口看过来,床上的女人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急急的捞起被子将自己裹住了,那男人一时手慢没有抢到遮挡物,只好蹭过去拿一角被子遮住了要害部位。

    男人掩住要害后,朝门口看过来,蓦然一声怒吼:“江云低!你要翻天了你?!”

    二

    被称为江云低的这个年轻女孩儿听到这一声吼,看到房间里这一幕,也不由得愣了愣。

    上当了,她心想。

    没等她开口,身后便传来了探问:“什么事这么吵闹?”

    一位打扮贵气的中年美妇走近来,她身后跟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江云低看着他们走过来,面无表情,手却紧紧的握成了拳,直到指甲掐进掌心,引来熟悉的疼痛。

    中年美妇不疾不徐的走到她身边,往房间里看过去。一瞬间,房间里那女人再次发出一声尖叫,而那男人却变得哑口无言。

    中年美妇脸上呈现出一种震惊到无可复加的表情,她抬手掩住自己略微张大的嘴,看看房间里,又看看江云低。

    她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也向房间里张望了一眼,女孩儿发出低低一声尖叫,瞬间拉着男生退后了两步。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破了僵局。

    那中年美妇扬着手指着被打到偏过头去的女孩儿,眼睛里噙着泪,颤声道:“江云低,这是你爸爸!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打得极重,女孩儿清冷白皙的面容上很快就浮现一片红肿。可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勾唇笑了笑:“难道是我把三婶送到他床上来的吗?”

    中年美妇张手还要打,她身后的年轻女孩儿迅速拉住了她:“妈,先让爸好好出来再说。别闹开了。“

    可不是么,走廊上的骚动似乎已经传开,楼梯那边已经传来有人上楼的声响。

    中年美妇怨毒又嫌恶的眼神在房间内那两人身上倏忽流转,然后眨了眨眼,抬手捂住脸哭起来:“这是要逼死我……云阔,旻然,走,你们跟我去见老太爷!让他给我们做主!“

    说着,她将房门重重带上,转身疾走。

    她带来的那个年轻女孩儿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江云低,忍不住说道:“姐姐,你这也太没分寸了。”

    江云低抬眼回视,这女孩儿长得跟她有几分相象,却比她面相开朗大方许多,一袭Marchesa花朵纱裙穿在身上,衬得肌肤晶莹如玉。此时眉心微蹙,更有一种纤弱的美貌。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江云阔。

    江云低漠然的将视线掠过她,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也在看着她,却全无往日的温柔深情。他的脸上,只充满了惊诧和鄙薄的神色。

    这是她的初恋男友,季旻然。

    江云低觉得喉间酸涩如刺。

    是她太着急了。是她太轻信了。

    信了这个男人深情如许,信了他能带自己离开这个如荒漠一般的家,信了他能给自己有希望的未来。所以听到他与妹妹私会的消息,一向冷清的她也冲动了。

    可现在看来,他们哪里需要私会呢?

    他们如此坦然,如此光明正大的,携手并肩的,出现了。

    江云低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鹿港

    5月9日。

    清晨。

    天刚蒙蒙亮的时分。

    鹿港镇的老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鹿港镇依山傍海,并不算大,但历史悠久。早年前曾是商贸繁华之地,鸦片战争时沦为一片废墟,建国后才开始慢慢又恢复。起初不过是个小渔村,后来搞经济开发区,码头渐渐修成了港口,小渔村也慢慢人气兴旺,成了一处大镇子。

    整个镇子主要就是呈V字形的两条主街,一条是老街,从山脚贯穿小镇一直到港口海边,镇上本地人大多也住在这条街两旁。另一条称为新街,在港口与老街相接,然后横穿整个新规划的经济开发区,因为景点集中在这边,颇多旅游行人,一些相关的产业就在这边铺开。

    然而说起日常生活,还是老街这边更为便利。

    像这个时刻,老街旁的铺面都纷纷拉起了卷闸,小摊贩们也在固定的位置摆好了自己的行当。卖水产的,卖鲜蔬的,卖生肉的,个个拉起了悠长的调儿招呼生意。早点铺子里也传来了各种香气。

    街口那家是炸耳朵卷儿的,白白软软的糯米团一扭,扔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捞起来沥了油往糖霜里一滚,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要是客人来买,就用黄纸袋撑开来,一抄,就给趁热包走。

    隔壁那家是卖豆浆豆腐脑的,纯手工自制。老板娘每天四点起来磨豆子榨豆浆熬豆腐脑,端出来的豆腐脑嫩生生白馥馥,一排十八个小碗放着各种小菜佐料,咸甜皆宜。

    要是吃俩耳朵一碗豆腐脑还不觉饱,再走两步就是个饼摊,磨盘大的饼有三层,涂上蒜蓉辣酱,洒着孜然粉,芝麻碎粒,一层夹肉沫,一层夹青菜,要多少切多少,油纸一包拿走就啃。

    不爱这口的,还有包子铺。老面馒头脸大一个,一块五。

    这些也不爱的话,就快走到街尾,一排相连的桌椅板凳后,三四个小摊挨着,卖汤粉汤面,云吞馄饨。

    汤头都是前夜就开始熬的骨头汤,还有的用的鸡汤,黄澄澄的搁在高汤锅里。

    客人喊要粉了,一个清水锅里下粉面,这边拿铁勺舀一勺滚烫烫的汤头盛进放好了佐料的大碗里,撒一把嫩生生的青菜进汤里烫熟了,捞起粉来进碗里,然后问客人:“要什么哨子嗦?”再按他的要求掀开面前对应的小坛子,炖牛肉、炖牛杂、红烧排骨、雪里红、卤肉,选一个舀起满满一勺,码在粉尖儿上,浓浓的汤汁也就此浸润开。

    餐桌上又另外搁着四小样:剁辣椒、香菜、榨菜、辣油豆豉。

    端一碗冒着尖儿的粉来,四小样各来一勺,筷子搅匀了后挑一满筷子的粉进嘴,软,香,鲜,辣!个中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汤头腾腾的热气氤氲中,露出了一张秀美清冷的脸。

    乌黑的长发被她利利落落地全拢在脑后扎成一束,戴着半封闭式的透明口罩,一身蓝布围裙遮住了她简单的白T牛仔裤,越发显得干净清爽。

    在这晨曦微微的时刻,闻着烟火香味,看着这样一张白皙清澈的面庞,就好像眼睛被清泉洗过一般的清爽,简直是一种享受。

    也因此,虽然她的小摊味道只是中规中矩,生意却也不输给旁边这三家。

    不时的有客人过来,吆喝:

    “江老板,一碗牛杂粉咯!”

    “江姑娘,请来一碗馄饨,别放葱花。”

    “妹子,给哥来碗牛肉面,多挖点牛肉啊!”

    ……

    江云低只是点点头,一边利落的调汤,下粉,加浇头。

    老李的牛杂粉爱多一点浇汁。高姐的馄饨爱情淡,但得多配些虾皮,更鲜。小方的胃口大,面就下双份,堆得碗里满满当当……

    都是老客人,小习惯她烂熟于心。

    然后双手递给排队的客人,微微点下头。

    别家都是两三个人搭档,一人做吃的,一人准备料碗,端汤送水照顾客人。只有她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忙。

    初夏的早晨,虽然还没有太过炎热,她的额头已经开始现出汗水。

    脖子上搭着雪白的汗巾,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就赶紧拿起来擦一擦。有时候太过匆忙,动作一大,滚烫的汤底就溅到了手上,白皙的皮肤上立马就会现出几个红点子。

    等候的客人看见,都会“嘶”的一声,好像替她疼。

    可她好似完全没这回事似的,一声不吭,只是下次舀汤就会更稳一点。

    二、砸场

    “两碗粉!多点肉!”一个粗鲁的女声隔老远吆喝起来。

    江云低抬头,却撞见老徐满脸的笑意,而那吆喝的女人已经在餐桌那边坐下了,似乎遥遥地对着这边冷哼了一声。

    “别理她,就那德行。小江,今天生意也挺好啊,我看你忙了一早上了。”老徐站在摊前跟她寒暄,十分亲切。

    江姑娘回他淡淡一个笑脸,却没有搭话,只是快手快脚的又下好两碗面递给顾客,然后就开始准备老徐两口子要的。

    老徐是早点摊背后小超市的老板。

    最早江云低打算摆早点摊时,遇上了不少的麻烦。

    小镇本地人居多,少有外地人在这边扎根做生意。特别是这种小本生意,一个无根无据的外地姑娘,长得还漂亮,手里也有些钱——都把她当傻子骗。

    摊位谈不拢,进货砍不下价,她每天徒劳无功的在这条老街上反复寻摸,口舌费了不少,想着多让几分利也认了,就这样也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心气不畅,也没心思吃东西,只在超市买点面包和水充饥。

    这个小镇那么热闹,霓虹灯彻夜闪亮,到处人声喧嚷。除了本地人,每天都有许多游客来来往往。

    至凌晨三点,还有路人嬉笑而过。

    只有她,在喧闹的街道,一个人不声不响啃着面包,沉默得像个影子。

    这样过了好几天,小超市的老板突然推门出来,喊住了她。

    三十来岁的男人,面目普通,却有着挺和善的笑容。跟她说,愿意把超市门口一个摊位租给她卖早点,还介绍她进货的门店。

    那一瞬,她一向冷清的脸上也有些动容。

    不是没接受过陌生人的善意。从前时候,这些轻暖的笑容和善意真的好似路边野花,任她随手采摘。但是剥离下所有华丽外衣,穿上灰扑扑的装束后,那些甜蜜的随手可得的馈赠便一刹就化作了遥远如天边的星。

    所以,她记得这份好。

    即使……

    “笑什么笑!就不见你对老娘这么笑呢?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别人聊的起劲儿!轻了你的骨头了你!”

    一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老徐的老婆文小倩出现在他背后,怒气冲冲地把他推得一个趔趄,还朝江云低这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说小江啊,我们家老徐呢是对人好了点,家里街坊都知道,什么人他都爱帮。但是这帮人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说是不是啊?”

    文小倩把老徐推开后,借着说闲话的功夫,自己站在摊位前扒拉着坛盖儿,弄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手一带,还把盐罐子打翻了。

    洁白的盐粒瞬间洒了一地,案板上也不少。

    “哎哟哎哟,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始作俑者一边故作惊慌后退,一边拿着手里凉扇扇了两把风,盐粒随风在案板上撒得更乱。

    江云低舀汤的手顿了顿,抬头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格外有一种冷肃的气场,这一眼,并不带如何强烈的情绪,却似乎带着凛然的寒意。

    文小倩不觉就停下了扇子。

    江云低什么也没说,低头动作更迅速的捞粉,加浇头,还额外多给他们加了几勺,然后将两碗一齐端起,递了出来。

    文小倩从那一眼中回过神来,看她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只冷笑着不接。

    老徐在一旁搓着手满脸尴尬的样子,却迟迟不敢伸出手来接过碗。

    三、憋气

    “吃白食还为难老板!我活了这辈子也是第一回见了嘿!”

    一双手从江云低手里接过两碗粉,手的主人蹬蹬蹬急走两步到餐桌,把碗重重一顿,然后手一扬说道:

    “给你们端上了,赶紧吃了开店去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这老气横秋的口气让江云低冷清的面容上都浮起了一丝笑意。

    只因看看说这话的人,竟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黑黑瘦瘦的,长得清秀,看着并不大结实,不过一双眼睛灵活有神,衬得脸蛋儿都灵动起来。

    这边文小倩还鼓着眼睛想说点什么,老徐赶紧扯扯她的袖子坐到桌边去了,他也看出来,就算石头那小孩儿不出来说话,排在他们队后的不少人已经开始对他们颇有微词。

    江云低看着小孩儿蹦蹦跳跳的回到她身边,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已经扯过摊位下收得整整齐齐的抹布,把案板上洒落的盐拢一拢,包起来撒进旁边的垃圾桶,再拿起扫把几下把地上的也打扫干净。

    一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利落,一看就是个在家常干活儿的。

    然后他把手擦擦干净,站到江云低旁边清清脆脆的扬声道:“下一位,您要点啥?粉面馄饨样样都有喽~最最重要的,大伙儿吃完记得去街角彩票店来一张彩票啊,给自己来份精神早餐,点亮一天的希望!“

    江云低看着他精灵古怪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石头抬头看她一眼,抿着嘴一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小江啊,你还是得多笑笑,知道吗,显嫩啊~“

    江云低手里忙活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道:“你还不赶紧上学去,可要小心我跟时奶奶告状。”

    石头眼睛一眯,看了看她,摇头晃脑的点评:“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感叹完,又送了一碗面到客人桌上,然后朝江云低做个鬼脸,一溜烟的去了。

    “石头这小子,竟然也长大了啊。”

    “可不是,时奶奶当初从垃圾堆里捡起他,差点没活下来的……一转眼也这么大了。”

    “是个好小子,时大妈如今也能有点依靠,家里活儿都他在干呢,我家小子要是有这么懂事啊,我可真是能闭眼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

    听着排队的食客们这些纷纷议论,江云低没有作声搭话,只是手边忙活着,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早上留给时奶奶的馄饨,看石头这窜起来的个子,可能得不够吃,还得再多留一些。

    她来鹿港镇一年了。

    这一年在时奶奶那儿刷到的印象分有限,不过跟时奶奶收养的石头小朋友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她出神的想了片刻,却情不自禁浮起一个苦笑,时奶奶,实在太难接近了。

    这一年间,她每天送东送西,帮着老人家干这干那,时不时去照看下石头的课业,终究也只是落得老人家见到她能点点头,而不是像一开始,直接关门了事。

    看来还是得从石头这儿着手。

    她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下了一个冷冰冰的判断。

    若是某人听到她的想法,恐怕又要评判她唯利是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