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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剑诛魔传 第七五四章 飞剑谪仙

    早在一年前,瓦剌人便从长生天那得到启示,他们将要度过个难熬的寒冬。

    二十年前的南征大业功败垂成后,瓦剌人在中州人面前忍气吞声许久。

    竖通天塔,立新城,广积粮,练新兵,磨勇士,以瓦剌地域条件而言,要想做到中州话中所谓的“一力降十会”,打得中州毫无招架之力,或许还需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久的积累,又或许没有什么大灾大劫降临于中州,瓦剌人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对于瓦剌人而言,他们很难靠等待、靠厚积薄发来击溃中州,他们只能抓时机,趁其病要其命!

    去岁中州朝廷与江湖间的冲突加剧、裂隙扩大,红衣教被揭开伪装暴露东瀛根脚后被迫兴风作浪,整个中州已现鸡飞狗跳之乱象、江河日下之疲态。

    时遇姬木成整顿毒竺蓄势待发,句丽、骆越蠢蠢欲动久矣,加之中州内部分裂通敌,瓦剌人心知时不可待,也想靠南征之势转移规避寒冬所带来的天灾损失,遂顺东瀛人之意顺水推舟,发兵南下!

    瓦剌人从未低估过邻邦的深厚底蕴,今次南征也做足了少则三年、长则五载的准备。

    又因凛冬将至,瓦剌人初期的南征步调迈得大而急。

    急于发兵南征,把大量人口推往前线,通过占地抢粮,来缓解原本可能出现的粮食紧缺问题。

    虽说在中州正北部遭遇到强力阻击、折损不小,但东中西三庭三路开花皆有所斩获,犹以东庭硕果最丰,半年征伐即打出了能够供给三路战线后半年的储备。

    其后则是归拢后方零散人口于各新城中。

    一来可集中提供补给,二来亦可统一管理调度,做到进可纵马疾攻,退能守城而战,既能打出去也能挨得住打,才能避免二十年前的耻辱重演。

    出乎意料的是,这冬日来得如此古怪。

    光积云降温,偏不下雪,一晃竟已快过冬迎春。

    尽管这诡异天气给瓦剌人带去了糟糕而压抑的心情,却也给予瓦剌人更多空间时间,更从容地去布置各线战事。

    待得大雪纷扬落下时,瓦剌人甚至一时难以分清其时是冬是春?

    不过这并不妨碍莽莽天地被披套上过分厚重的灰白色羊裘。

    处于天地夹缝间的生灵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冷风如刀,穿梭纵横,刮皮砭骨。

    山野当中的池水、潭水、小径流水多已封冻。

    偶有一二尚艰难流淌的活水,其上亦凝结有道道冰凌。

    诸多山石岩壁凸起部分均挂着或参差不齐或连排成片的冰棱。

    这是三月末时,瓦剌东中西三庭可见的自然景象。

    在此环境之中,不论是猎捕者还是被猎捕者均举步维艰。

    任何行动踪迹在这风雪中很快当被覆盖清理,猎捕者难以锁定被猎捕者去向。

    至于被猎捕者,与其担心被猎捕者追踪,倒不如先考虑如何在这风雪中生存。

    饶是冷魅和姜逸尘两个老江湖面对这场风雪,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多靠相互运功勉强维持温暖。

    从霸突鲁城出来后的十来天里,二人大方向上往西南方奔逃,居然发现来时四处可见的群落乃至牛羊马匹像是凭空消失了般、无处可寻。

    后来才查出,在他们入城进修时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原野上的瓦剌人及所有牛羊牲畜统统都被调集到了一座座城池及附属构筑物当中。

    这时候两个人要想进城,都很容易暴露行迹。

    不管是姜逸尘男扮女装,还是冷魅女扮男装,再如何改换皮囊、一人千面,都无法改变他们是两个人的事实。

    所谓事不过三,被二人伪装能力一骗再骗的瓦剌人再迟钝也总会防着突兀多出来两个人,很难再次上当。

    这也是冷魅和姜逸尘以身涉险所得出的结论。

    就在五天前,二人自以为神鬼不觉地混入居叶城,饱食一顿再溜入客栈空房打算好好休息一夜,才将被褥捂热,突觉为数不少的步履声悄然靠近二人所在,想来是被城中有心者发现二人脸生有异遂向上告发,二人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暖窝,避开城中守军的围堵,免得捅了蜂窝,惹来无尽蜂群。

    即便如此,冷、姜二人还是用了两日功夫才彻底甩脱开瓦剌人的后续追踪,重新融入于冰天雪地之中。

    此番入城之举当说是有惊无险,除了没有睡个饱觉之外,好歹是补充了些许干粮,探听来不少消息。

    譬如瓦剌军在各路战线上的捷报,中州方各处无效的负隅顽抗。

    譬如东瀛、句丽、毒竺、骆越各邦在中州面前的得失损益。

    又譬如,在冷、姜二人消失于瓦剌官方视野的数月时间里,竟是特地潜回中州,在岭南与骆越相交的密林中,再次干起暗杀刺杀的勾当,让“杀手夜枭”之名成为骆越人的梦魇!

    当然,瓦剌人现今已能通过勇士之城传出的消息,以及南北两地无法轻易来去的距离,对末者证伪。

    一些瓦剌人原本对骆越人被一个虚妄身份所震慑感到愚昧可笑,然,思及己方也被同一人搅得满城风雪时,便觉得应了那中州老话:心有戚戚焉。

    瓦剌官方苦冷、姜久矣,在经历过初时掩耳盗铃的遮丑遮羞不得后,改换思路让族民共情,视冷姜二人为仇雠,而今才能让全民为耳为眼,让冷、姜二人在有人所在之处难以遁形。

    此外,也存有些许未上前线、未受命待召的瓦剌人或为追名或为逐利,自动自发地联系起来,发挥各自资源优势,组建起一支支类同中州江湖义军的非官方队伍,意在揪出并铲除让自家邦国蒙羞、让全体瓦剌人受辱的这对夫妻仇寇。

    瓦剌官方自然乐见其成,在不影响前方战事及日常公务时还会共享部分信息并给予一定方便。

    这些非官方队伍因此自冠“赤那思”之名,中州语译作“狼群”。

    兴许瓦剌官方并未在对各支“赤那思”的私下行动抱有任何寄望,可正是这无心插柳之举捕捉到了冷姜二人的最新动向。

    ……

    ……

    离开暂居一夜的山洞约莫一个时辰后,冷魅和姜逸尘意外察觉到有危险在向他们逼近。

    这种危险感觉源自身后。

    至于感到意外,则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是被寻踪索迹跟上的。

    他们什么时候暴露了行踪?

    目前看来只能是昨夜待过的山洞留下了未清除干净的活动痕迹。

    抑或是清理得太过干净,反而凸显出反常?

    ……

    ……

    在入城风险较大的情况下,如此风雪天里过夜势必寻个可观的容身之处避寒,自然成形或是野兽为窝的山洞当是首选。

    尽管在野外各个山洞处设哨布桩不切实际,可只要每处都有那么一些个瓦剌人愿意到自己活动范围内存有的山洞附近留下便于观察的隐晦标记,再每日跟踪分辨标记是否有被人为行动破坏的痕迹,总能凭此推断出冷、姜二人的大致去向,自可一步步接近目标。

    当然,如果运气爆棚,例如前天才在一处山洞外做好的标识,只隔了两日便发现被破坏,顺藤摸瓜出有人刚刚离去的线索,那便有很大机会追踪尾随。

    这支“狼群”小队正是撞了大运,发现到标记异常。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进一步收集各处脚印、行动轨迹等,确认目标身份存疑后,呼朋引伴,召唤来更多“狼群”,同时通报了官方。

    不到一个时辰里,“狼群”汇集了三十来头“狼”,而官方的三千人骑兵连也三路包夹而来。

    ……

    ……

    冷魅和姜逸尘尚不知“狼群”的存在,最初的想法是甩脱开对方,以免被拖住尾巴,乃至深陷泥潭。

    奈何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回身后的对手显然有些本事且有备而来。

    这旷野之上,虽有风雪相阻,却无林木岩石可供蔽身迂回,更有利于发挥人海优势进行围包。

    二人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落入瓦剌人彀中。

    “怎么办?”

    淡淡雾气从冷魅双唇之间蒸腾而起,又迅速凝结坠落。

    在对敌时,二人多靠心意相通,冷魅这时候开口相问,表明事态已脱离二人原本的掌握。

    姜逸尘下意识握向腰间弯刀,而后缓缓松开。

    第二次瓦剌之行,为了掩藏身份,二人除了在通天塔中,基本上都没让趁手兵器显露于外。

    只是在闯出霸突鲁城时,暗哑剑已寿终正寝,此后每逢遭遇战,姜逸尘只能抢剑暂用。

    然,瓦剌不似中州,佩剑者稀少,好剑更为罕见。

    更多时候姜逸尘不得不持握着似剑非剑之物凑活应敌。

    应对小阵仗倒还好,要是碰上硬茬或是久战,终是受累于器不趁手,每多添伤挂彩。

    今日之局,若还无剑,可能顺利过关?

    未待姜逸尘给出回答,冷魅已捕捉到身后跟踪者渐渐展现出来的身影。

    姜逸尘耳廓一动,亦听到了西侧的动静,双眼附着上真气后,果见得远处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向西。”

    “马儿多?”

    冷魅已跟着姜逸尘往西去,但想弄明白姜逸尘的打算。

    “嗯,有马儿代步,总能逃得快些。”

    “好。”

    在瓦剌待了许久,冷魅自也一眼看出那骑兵胯下之马是清一色抗寒耐劳的乌沁马,从霸突鲁城逃出后他们抢过两次马,第一次是累坏了两匹马,第二次是顾不上取马而舍弃,这次第三次夺马,该不会被提前警觉吧?

    冷魅心念微动,却见姜逸尘右手平托在空中,似在感受风雪。

    姜逸尘说道:“今儿这天气正好。”

    冷魅哼哼腹诽,这些天不都是这天气,嘴上却问道:“怎么说?”

    姜逸尘看向冷魅,挑起淡淡的眉梢,微笑道:“这时候中州因已入春,春风化雨雪,雨雪可为剑!”

    冷魅将视线从雾气蒸腾的姜逸尘脸上挪向其右手。

    只见得天上夹着些许雨水的落雪不再轻易被冬风左右,而是寻着了归处。

    归于那裹在蓝灰衣套中线条刚硬的清瘦右手手面上。

    由点成线,具线为面,面宽一尺,长及三寸。

    像是流水中的冰凌,亦如垂挂于山石岩壁之下的冰棱!

    ……

    ……

    最早到来的千人骑兵连带着喜切立功心情而来,还未照面,信心已被击得粉碎!

    对方只是两个人,不,准确说来应只有一个人在对他们出手,可他们心中却生出了无法像以往一般踏碎淹没对方的感觉。

    对方手中明明没有剑,可漫天风雪却成了他的剑和箭!

    刚开始他们发现对方两人竟毫不避退地向他们走来,就感觉有异。

    当他们离二人越来越近,盖是马匹百来步的奔跑距离时,便接二连三有人落马倒下。

    且不是一人两人,而是一串人、两串人、三串人!

    冲锋节奏被打断,还引起了一阵骚乱!

    惊诧莫名的众人细查之下,发现落马者均是面部被长物穿刺而过,随后带落身后之人。

    那凶器赫然还停留在最后一个被带落者身上,却渐趋消融于天地间。

    凶器是把冰剑,凝冰雪而成之冰剑?!

    围杀行动就在眼前,他们又要可耻的无功而返?

    没等骑兵连重整旗鼓,一记又一记冰剑飞射而来,命中,串起人葫芦!

    风雪之下,箭矢难为,何等妖人能缔造冰剑杀人于百步之外?!

    这就是南方骆越人闻名忌惮的杀手夜枭?

    嗖嗖嗖!

    冰剑来得越来越频、越来越多!

    一声声猝然而起、戛然而止的哀嚎声下,还未看清那两人面庞的千人骑兵连便已折损近五十人。

    血水在遍地雪白中绽放出绝艳的色彩。

    在带头将领也不幸眉心中剑后,骑兵连一个个士卒的眼中已无分毫生气,全是灰白色的惊恐,与血色的绝望!

    哒哒哒……

    似乎其他两路人马将至,可他们这些人真能拦住化雨雪为飞剑的异人?

    ……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瓦剌全境又有关于两个中州贼寇的新传言。

    原来那杀手夜枭之所以还未被逮住,只因其乃天上谪仙,可将雨雪化飞剑,于百步之外夺人性命!

    无怪乎在中州还流传有其死而复生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