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行 第158章 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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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纱幔，洒在了景枫那张沾染了血迹的脸上。这般柔和的光影，却无法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阴郁。雕花的窗户半掩，投射出的光影落在了景枫的身旁……
那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曾经不可捉摸的面容此刻竟然那般清晰，双眸已然闭上，日光洒下，在血泊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哥哥……”我不敢相信。
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虚浮无力。
景枫看到我的出现，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盘腿而坐，仍旧试图运功为身旁毫无生气的人疗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狼狈和伤痕，脸色也很难辨析其中的情绪，只是坚持不懈地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即便他是设计陷害御景山庄之人，也不该死在这里。茉儿，我……”
死？他在说什么？
我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摸了摸哥哥的脖颈，心头一片冰凉。
竟已然没有了跳动。
我不甘心，又俯下身子，将侧脸贴在他的心口倾听他的心跳。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够了……”我眼睛模糊了起来，甚至已经看不清哥哥的脸，“已经没有必要了……”
景枫身子明显僵了僵，旋即用一种无限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要他不计前嫌地试图救回哥哥，对此时此刻，御景山庄腹面受敌的他来说是多么地艰难。
可我无暇多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在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世界从未有过的简单和安静，连窗外树桠上的鸟儿都停止了啼鸣。
我伸出手，颤抖着去触碰哥哥的脸庞，指尖传来的冰冷让我如坠冰窟。那曾经温暖的手掌，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寻觅。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清他的脸，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茉儿，我很抱歉。”景枫犹豫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他想要过来扶我，却堪堪被我避开。
“茉儿？”
我不吭声，只是默默流泪。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我相信哥哥不会是他杀死的。
武功那么厉害的哥哥，心思那么缜密的哥哥，在我心里最为厉害的哥哥，突然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曾经以为红芙姐姐的死已是老天爷对我的痛击，没有到它竟然还留了后手，为我准备了这样大的悲痛……
哈哈，何其可笑！
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谁还能轻易伤到他？
我猛然回过头，狠狠盯着屋外，盯着那个美丽得令人窒息、气质如罂粟惑人的女人。除了她，杀害兄长的罪魁祸首不会有第二人选。此刻，她站在屋外的庭院里，美得像这庭院中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或许是仇恨、亦或许还夹杂着痛苦、绝望与愤怒。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向她的这一刻却没有再落下。我知道，此刻泪水是软弱的象征，而我，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不能软弱。
这个最是擅长易容的女人，如今已不是我的面容。
她有着纤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眼角下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彩蝶，妩媚而妖娆，在昏黄的树影与光影交织下更显出一种诡异的美。
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美丽而危险！
她的眼神淡然如水，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布花儿，仿佛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仿佛所有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
“为什么？你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哥哥已经与你们合作，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我的声音颤抖着，含着无尽的悲愤和不解。
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笑吟吟回应：“江湖之中，怎会有双赢之事。”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她意之所指。
“你以为是主人要他死？”花瑶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死只是我们答应别人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连忙追问，难道要哥哥死的，另有他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叹息一声，仍旧带着浅浅笑意，“我和主人，都不想取他性命，也没有动机取他性命。他的死，是我家主人和明若宫旧主合作的条件。”说完后，她又重重叹息一声，露出一丝俯瞰众生的怜悯之姿。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
明若宫旧主？是了，我猛然想起来一桩事：哥哥乃是西凉阁的阁主，西凉阁为何会入主大明若宫呢？因为那是抢来的地盘，前任阁主自沙洲而下，率众攻打明若宫。明若宫原来的数万众人，逃的逃，死的死。
原宫主当场殒命，其唯一的女儿却没有死！连跟随我的仆人桑杰，不也是明若宫的旧人吗？
江湖恩怨，不就是这般杀来杀去，抢来抢去。谁技高一筹，谁就坐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谁功败垂成，谁就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我早该知道，早该明白江湖的残酷，但我却无法接受哥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死去。
“竟然是这样……”我喃喃低语，说不出半句话来。
世上因果不就是如此么？你有杀别人的日子，自然有别人来杀你。我能恨谁？我又能怪谁？
我缓缓抬起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下，不让自己的情绪陷入某种完全失控的境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哥哥曾经牵着我的手回大明若宫的场景，突然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曾经将几乎饿死在山林中的我带走，我却那么任性地一走了之。
是我引来了这个女人，也是我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我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向哥哥说清此事，却偏偏一推再推，一拖再拖……
如果我当初没有冲动离开，是不是……
愣神间，布花儿从那个女人的手里跳出来，眼眶红紫，跌跌撞撞蹭到了我的怀里，它的身上泛着暗红的光，竟像是流着哥哥的血。
我忽然想起了阿林婆婆死去的那个夜晚。
我的布花儿，果真是不祥之物吗？
我浑身战栗，忽然抬头叫道：“涑兰，你在吗？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快出来！”他早早将我甩在荒野，不就是想要独自上御景山庄吗？我不相信他不在这儿。
果然，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从廊柱背后缓缓走出，用复杂的神色看向我。
我眸光一亮，叫道：“涑兰，你救救他，你可以救哥哥的，对不对？”曾经我死里逃生不就是他救回的吗？他是不是也可以救哥哥一命？如果是他的话，是不是还有办法？
涑兰脸色苍白，摇摇头：“我无能为力了，这次。”
难得有那么一次，他的眼睛里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轻松和调侃。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连你也不行？”我从未去细想让一个死人起死回生是多么荒谬。只是颤抖着嘴唇，愣愣看向他，“不会的，你可以的，你不是也救过我吗？”此刻，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涑兰摇头，眼里尽是于心不忍，亦说明他已然尽力。
我浑身颤抖着，甚至不敢再次去触碰哥哥的脸。只麻木地抓着手里那只蹬着腿的小兔子，盯着它红得带紫的眼睛，无力地低喃，“你究竟……都为我带来了什么？”
为什么，我最后仍然一个亲人也留不住！
它蹬了两下腿，从我的怀中逃离。
我无力再去管它。
“茉儿……”身子无力地快要跌倒时，被景枫接在了怀里。他怀里明明是暖的，可我却觉得冷，寒入心扉的冷。
日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向整个山庄，给这死寂的氛围增添了几分诡异，阴影笼罩下的房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而我的哥哥，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与这房屋、园林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永恒暮色中的一部分。
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也让人心生寒意，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我推开景枫，再次缓缓蹲下身子，将哥哥的头轻轻拥入怀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哥哥的衣襟上，也滴在我这颗破碎不堪的心上。
园外，一池秋水静谧无波，几片凋零的树叶随水漂浮，最终缓缓聚拢在了一处。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花瑶，你这是什么意思？”郭馨儿迈入廊下，盯着那个女人一字一句说道。
“师姐待我生分了。”那名叫花瑶的女人浅笑吟吟，“与其担心御景山庄的遭遇，不如想想你们的明若宫该怎么办？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前明若宫宫主的女儿，已经率旧部杀了回去。小姑娘，你哥哥死在这里，岂不是正好，不至于看到自己一手操持的西凉阁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在哪里？”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这才发现，涑兰出现后，竟一直盯着花瑶，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令他也难以招架。
“主人早已经和他的心上人离开了。”花瑶自然知道涑兰的“他”指的是谁。她仍旧在笑，仿佛是最后的胜利者在嘲笑我们这些被困的局中人。
我想起那个一身白衣风度卓绝的男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和绝望。
“哦？”郭馨儿忽然讽刺道，“你竟也甘心？”
待花瑶沉默的片刻，郭馨儿继续道：“你自来心高气傲，能让你甘心为之驱使的男人，难道不是你心之所爱吗？你竟舍得让他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开？”郭馨儿冷笑一笑，道：“还是说，你情场失意，竟输给了一个黄毛小丫头？”
我一惊，终于听出点名堂来。
竟是这样……
花瑶微微笑着，却并不否认，反而眼睛里渐渐带上了悲伤。
我暗自心惊，要不说郭馨儿是她师姐呢，这随口的一句讽刺，竟好似当真说到了她的痛楚。
她一直以来的淡淡微笑，难道也是在掩饰她的失落吗？
“为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我的好师妹？”郭馨儿用从未有过的刻薄语气笑说道，“真是世事难料呀，前有半江的绝世美人淑娘，为了一个飞贼吴崖子放弃一切东躲西藏，后有天下第一风华绝代的莫寅公子，为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殚精竭虑，不顾手足亲情，哈哈哈哈哈。”
花瑶笑着，眼眶里竟然带着泪，“如今，师姐不也上赶着来嘲笑我了么？”
“真是难得，你也会为人流泪，师妹。”郭馨儿夸张地笑了一会儿后，忽然语气转冷，“我可没忘记过，你当初怎么用药折磨别人，折磨我这个唯一的师姐。”
花瑶微微笑着：“如今我求而不得，你不该高兴吗？”
郭馨儿冷笑道：“我自然高兴，你自恃美貌聪慧，用毒过人，如今却比不过一个紫云宫的小姑娘，这滋味如何？”
花瑶仍旧一副淡定从容，浅笑吟吟的模样，语气幽幽凉凉地说道：“比不过的何止是我？就连槿月、杨可儿那般的女子，都不在他眼中，我有什么好不平的？只是觉得世事弄人罢了。”
“当真……是二哥？”听到这一切的景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事到如今，他如果还没明白过来，他也不配当御景山庄的少主子了。
那一刻，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无论是我还是景枫，都在经历着怎样的人生？我先后失去了红芙姐姐，哥哥，甚至因为林知乐的死，失去了一度视为家人的义母、二哥……我变得孑然一生，唯有景枫仍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度过这一切苦厄。
是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他，我的亲生哥哥又在策划着什么？
如今景枫知晓了一切，得知欲倾覆御景山庄的是他最为敬重的二哥，而我这个恋人，竟也是敌人的妹妹……
他又该如何承受这一切？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景枫，他却紧紧盯着花瑶，“当真……是他？”没有得到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地道：“我一直以为这一切的是沈家和西凉阁的人挑拨带头，引那些乌合之众前来围攻御景山庄，却不知中间还有第三方、甚至第四方的势力。如今你背刺西凉阁主，却说是以此达成和西域明若宫旧主的合作……你们究竟意欲何为？”看起来，景枫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到如今亲耳听到这背后种种，却仍旧不愿意相信。
“景枫……”我喃喃低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枫却仍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继续追问道：“二哥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异族，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不成？还是他——”
“彭——”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打断了景枫的质问。
那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曾经不可捉摸的面容此刻竟然那般清晰，双眸已然闭上，日光洒下，在血泊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哥哥……”我不敢相信。
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虚浮无力。
景枫看到我的出现，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盘腿而坐，仍旧试图运功为身旁毫无生气的人疗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狼狈和伤痕，脸色也很难辨析其中的情绪，只是坚持不懈地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即便他是设计陷害御景山庄之人，也不该死在这里。茉儿，我……”
死？他在说什么？
我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摸了摸哥哥的脖颈，心头一片冰凉。
竟已然没有了跳动。
我不甘心，又俯下身子，将侧脸贴在他的心口倾听他的心跳。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够了……”我眼睛模糊了起来，甚至已经看不清哥哥的脸，“已经没有必要了……”
景枫身子明显僵了僵，旋即用一种无限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要他不计前嫌地试图救回哥哥，对此时此刻，御景山庄腹面受敌的他来说是多么地艰难。
可我无暇多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在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世界从未有过的简单和安静，连窗外树桠上的鸟儿都停止了啼鸣。
我伸出手，颤抖着去触碰哥哥的脸庞，指尖传来的冰冷让我如坠冰窟。那曾经温暖的手掌，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寻觅。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清他的脸，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茉儿，我很抱歉。”景枫犹豫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他想要过来扶我，却堪堪被我避开。
“茉儿？”
我不吭声，只是默默流泪。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我相信哥哥不会是他杀死的。
武功那么厉害的哥哥，心思那么缜密的哥哥，在我心里最为厉害的哥哥，突然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曾经以为红芙姐姐的死已是老天爷对我的痛击，没有到它竟然还留了后手，为我准备了这样大的悲痛……
哈哈，何其可笑！
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谁还能轻易伤到他？
我猛然回过头，狠狠盯着屋外，盯着那个美丽得令人窒息、气质如罂粟惑人的女人。除了她，杀害兄长的罪魁祸首不会有第二人选。此刻，她站在屋外的庭院里，美得像这庭院中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或许是仇恨、亦或许还夹杂着痛苦、绝望与愤怒。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向她的这一刻却没有再落下。我知道，此刻泪水是软弱的象征，而我，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不能软弱。
这个最是擅长易容的女人，如今已不是我的面容。
她有着纤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眼角下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彩蝶，妩媚而妖娆，在昏黄的树影与光影交织下更显出一种诡异的美。
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美丽而危险！
她的眼神淡然如水，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布花儿，仿佛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仿佛所有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
“为什么？你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哥哥已经与你们合作，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我的声音颤抖着，含着无尽的悲愤和不解。
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笑吟吟回应：“江湖之中，怎会有双赢之事。”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她意之所指。
“你以为是主人要他死？”花瑶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死只是我们答应别人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连忙追问，难道要哥哥死的，另有他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叹息一声，仍旧带着浅浅笑意，“我和主人，都不想取他性命，也没有动机取他性命。他的死，是我家主人和明若宫旧主合作的条件。”说完后，她又重重叹息一声，露出一丝俯瞰众生的怜悯之姿。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
明若宫旧主？是了，我猛然想起来一桩事：哥哥乃是西凉阁的阁主，西凉阁为何会入主大明若宫呢？因为那是抢来的地盘，前任阁主自沙洲而下，率众攻打明若宫。明若宫原来的数万众人，逃的逃，死的死。
原宫主当场殒命，其唯一的女儿却没有死！连跟随我的仆人桑杰，不也是明若宫的旧人吗？
江湖恩怨，不就是这般杀来杀去，抢来抢去。谁技高一筹，谁就坐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谁功败垂成，谁就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我早该知道，早该明白江湖的残酷，但我却无法接受哥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死去。
“竟然是这样……”我喃喃低语，说不出半句话来。
世上因果不就是如此么？你有杀别人的日子，自然有别人来杀你。我能恨谁？我又能怪谁？
我缓缓抬起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下，不让自己的情绪陷入某种完全失控的境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哥哥曾经牵着我的手回大明若宫的场景，突然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曾经将几乎饿死在山林中的我带走，我却那么任性地一走了之。
是我引来了这个女人，也是我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我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向哥哥说清此事，却偏偏一推再推，一拖再拖……
如果我当初没有冲动离开，是不是……
愣神间，布花儿从那个女人的手里跳出来，眼眶红紫，跌跌撞撞蹭到了我的怀里，它的身上泛着暗红的光，竟像是流着哥哥的血。
我忽然想起了阿林婆婆死去的那个夜晚。
我的布花儿，果真是不祥之物吗？
我浑身战栗，忽然抬头叫道：“涑兰，你在吗？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快出来！”他早早将我甩在荒野，不就是想要独自上御景山庄吗？我不相信他不在这儿。
果然，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从廊柱背后缓缓走出，用复杂的神色看向我。
我眸光一亮，叫道：“涑兰，你救救他，你可以救哥哥的，对不对？”曾经我死里逃生不就是他救回的吗？他是不是也可以救哥哥一命？如果是他的话，是不是还有办法？
涑兰脸色苍白，摇摇头：“我无能为力了，这次。”
难得有那么一次，他的眼睛里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轻松和调侃。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连你也不行？”我从未去细想让一个死人起死回生是多么荒谬。只是颤抖着嘴唇，愣愣看向他，“不会的，你可以的，你不是也救过我吗？”此刻，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涑兰摇头，眼里尽是于心不忍，亦说明他已然尽力。
我浑身颤抖着，甚至不敢再次去触碰哥哥的脸。只麻木地抓着手里那只蹬着腿的小兔子，盯着它红得带紫的眼睛，无力地低喃，“你究竟……都为我带来了什么？”
为什么，我最后仍然一个亲人也留不住！
它蹬了两下腿，从我的怀中逃离。
我无力再去管它。
“茉儿……”身子无力地快要跌倒时，被景枫接在了怀里。他怀里明明是暖的，可我却觉得冷，寒入心扉的冷。
日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向整个山庄，给这死寂的氛围增添了几分诡异，阴影笼罩下的房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而我的哥哥，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与这房屋、园林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永恒暮色中的一部分。
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也让人心生寒意，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我推开景枫，再次缓缓蹲下身子，将哥哥的头轻轻拥入怀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哥哥的衣襟上，也滴在我这颗破碎不堪的心上。
园外，一池秋水静谧无波，几片凋零的树叶随水漂浮，最终缓缓聚拢在了一处。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花瑶，你这是什么意思？”郭馨儿迈入廊下，盯着那个女人一字一句说道。
“师姐待我生分了。”那名叫花瑶的女人浅笑吟吟，“与其担心御景山庄的遭遇，不如想想你们的明若宫该怎么办？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前明若宫宫主的女儿，已经率旧部杀了回去。小姑娘，你哥哥死在这里，岂不是正好，不至于看到自己一手操持的西凉阁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在哪里？”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这才发现，涑兰出现后，竟一直盯着花瑶，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令他也难以招架。
“主人早已经和他的心上人离开了。”花瑶自然知道涑兰的“他”指的是谁。她仍旧在笑，仿佛是最后的胜利者在嘲笑我们这些被困的局中人。
我想起那个一身白衣风度卓绝的男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和绝望。
“哦？”郭馨儿忽然讽刺道，“你竟也甘心？”
待花瑶沉默的片刻，郭馨儿继续道：“你自来心高气傲，能让你甘心为之驱使的男人，难道不是你心之所爱吗？你竟舍得让他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开？”郭馨儿冷笑一笑，道：“还是说，你情场失意，竟输给了一个黄毛小丫头？”
我一惊，终于听出点名堂来。
竟是这样……
花瑶微微笑着，却并不否认，反而眼睛里渐渐带上了悲伤。
我暗自心惊，要不说郭馨儿是她师姐呢，这随口的一句讽刺，竟好似当真说到了她的痛楚。
她一直以来的淡淡微笑，难道也是在掩饰她的失落吗？
“为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我的好师妹？”郭馨儿用从未有过的刻薄语气笑说道，“真是世事难料呀，前有半江的绝世美人淑娘，为了一个飞贼吴崖子放弃一切东躲西藏，后有天下第一风华绝代的莫寅公子，为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殚精竭虑，不顾手足亲情，哈哈哈哈哈。”
花瑶笑着，眼眶里竟然带着泪，“如今，师姐不也上赶着来嘲笑我了么？”
“真是难得，你也会为人流泪，师妹。”郭馨儿夸张地笑了一会儿后，忽然语气转冷，“我可没忘记过，你当初怎么用药折磨别人，折磨我这个唯一的师姐。”
花瑶微微笑着：“如今我求而不得，你不该高兴吗？”
郭馨儿冷笑道：“我自然高兴，你自恃美貌聪慧，用毒过人，如今却比不过一个紫云宫的小姑娘，这滋味如何？”
花瑶仍旧一副淡定从容，浅笑吟吟的模样，语气幽幽凉凉地说道：“比不过的何止是我？就连槿月、杨可儿那般的女子，都不在他眼中，我有什么好不平的？只是觉得世事弄人罢了。”
“当真……是二哥？”听到这一切的景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事到如今，他如果还没明白过来，他也不配当御景山庄的少主子了。
那一刻，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无论是我还是景枫，都在经历着怎样的人生？我先后失去了红芙姐姐，哥哥，甚至因为林知乐的死，失去了一度视为家人的义母、二哥……我变得孑然一生，唯有景枫仍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度过这一切苦厄。
是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他，我的亲生哥哥又在策划着什么？
如今景枫知晓了一切，得知欲倾覆御景山庄的是他最为敬重的二哥，而我这个恋人，竟也是敌人的妹妹……
他又该如何承受这一切？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景枫，他却紧紧盯着花瑶，“当真……是他？”没有得到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地道：“我一直以为这一切的是沈家和西凉阁的人挑拨带头，引那些乌合之众前来围攻御景山庄，却不知中间还有第三方、甚至第四方的势力。如今你背刺西凉阁主，却说是以此达成和西域明若宫旧主的合作……你们究竟意欲何为？”看起来，景枫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到如今亲耳听到这背后种种，却仍旧不愿意相信。
“景枫……”我喃喃低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枫却仍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继续追问道：“二哥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异族，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不成？还是他——”
“彭——”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打断了景枫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