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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的亿万富豪 第246章 朋克女王

    第246章 朋克女王

    海莉-威廉姆斯颓丧的话语,霎时间让现场陷入了一种沉默而古怪的微妙氛围里。

    韩易紧抿嘴唇,嘴角残留的笑容里,少了几分欢欣之意。

    今晚的一切,本来都在他预定的轨道上,如此美好地发展着。

    瀚音乐的艺人为VMA颁奖典礼奉献了一次不错的集体亮相,接下来,在One57举办的庆祝派对大获成功,音乐界群星济济一堂,除了Jay-Z和碧昂丝之外尽数到场。韩易想要通过这次MTV音乐录影带大奖完成的一些会面,也尽皆如愿。甚至连瀚音乐列入清单,想要进一步接触并合作的艺人、经理人、演艺经纪以及其他业内人士,都一个不漏地建立了初步联系。

    包括海莉-威廉姆斯在内。

    特别是海莉-威廉姆斯。

    她是瀚音乐创立伊始,韩易便心心念念想要收编麾下的明星人物,也确实是他自青少年时期开始便喜爱至今的流行文化符号。刚才在众人面前讲述的那段背景故事,不是他临时起意,胡乱编纂用来讨海莉欢心的轶闻。那份被点燃的热忱,被启发的灵感,确确实实是迈克尔-杰克逊之外,激励他即便重活一世,亦要毅然选择投身音乐行业的源动力。

    韩易没有提前跟艺人们串过供词,因为他相信,海莉-威廉姆斯领衔的这支,名叫Paramore的乐队,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记忆,而是在零零年代的欧美流行文化里浸淫过的,所有年轻人的共同财富。

    正如纽约时报所说的那样,流行朋克,就像迪斯科一样,在其萌芽时期曾饱受诟病,但现在却成为了一代美国人深情怀旧的主题旋律。

    而Paramore,恰好处在这轮怀旧热潮的风暴中心。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金发白人女孩,唱着很多人说从头走调到尾的怪奇电子音乐。我很清楚,我永远也不会像你一样,毫不费力,做着自己,就能凭借着音乐表演和舞台形象,引领一个时代的审美。有史以来,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吧?”

    这是后嬉皮社会,褪去稚嫩,但依旧青涩的年轻人,面对扑面而来的信息时代,发出的最响亮的那声反抗怒吼。

    格莱美奖得主、公告牌排行榜冠军、推特热门话题经久不衰的幸存者——海莉-威廉姆斯是史无前例的,她是流行朋克历史上最耀眼的明星,是Warped Tour舞台上的碧昂丝。在那个门帘刘海和镶钉腰带大行其道,过山车般剧烈起伏的riff和声势浩大的合唱还是音乐界最新风尚,人们把MySpace当成指南针,Alternative Press奉为福音圣经的2000年代,威廉姆斯取得了绝大多数明星究其一生都无法概念化的两个成就。

    “我怎么能不感激这一切呢?”

    “偶尔跟哥哥出门的时候,我们能遇见她。我哥哥对她痴迷到不行,我也觉得她是我遇见过的,最酷、最美丽的女孩儿。”

    “为什么还会觉得,进入这个圈子是一个错误?”

    “好了,拉娜,你再提碧姬就有点猥琐了。”艾丽-古尔丁调侃了一句,随即将视线移回到海莉-威廉姆斯身上,耸耸肩,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你看,海莉,能够像你这样对时尚界产生深远影响的,哪怕把时针往回拨五十年,都寥寥无几。”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当人们套上褪色泛黄的年代滤镜,回望与Windows XP一道问世又一道消失的新千禧头十年,留存在他们记忆里的,一般不会是前面二者。Teen Pop虽然最具标志性,但它的局限性也最强。编曲简陋、歌词单调、旋律一成不变,这些批量制造的流水线产物,只是迪士尼或者其他大型娱乐集团,为了捧出手中面容精致的青少年偶像而附带的赠品。

    “她们不仅能在我的音乐和歌词里找到安慰和启发,还能找到属于她们的身份标识……”

    “詹妮弗-比尔斯,只露一个肩膀的宽大汗衫。”赵宥真讲了一个在韩国也颇受欢迎的八十年代好莱坞电影明星,“在她之后,才开始有人这样穿衣服。”

    业内人士当然不会觉得朋克摇滚有什么比流行乐或者其他主流摇滚类型更高明的地方,恰巧相反,朋克乐是现代流行乐里编曲结构最简单的音乐风格,可以说没有之一,I-IV-V,三个和弦,搞定一切。但很幸运,消费者们不在乎音乐人需要花十五天还是十五分钟来创作这些歌曲,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Ramones乐队在《Blitzkrieg Bop》里简洁有力的那一声“Hey, ho, let"s go”。

    不用说,这一定是来自蕾哈娜最忠实的粉丝麦迪逊-比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们能够在2008年美国的任意一所高中遛上一圈,他们便不难发现海莉-威廉姆斯对青少年流行文化的巨大影响。走廊两侧,起码有一半的女生在模仿海莉的搭配,另外一半则通过嘲讽这种搭配来获得优越感与安全感。

    “比如碧姬-芭铎和她的露肩装。”拉娜-德尔雷的脑海里瞬间便跳出来了这样一位传奇女星,拉娜本身就痴迷于好莱坞黄金年代的复古风格,对那个时期的穿着搭配自然颇有研究。

    在酒精的影响下,海莉-威廉姆斯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但比起镜头前的专业访谈,却多了几分露骨的血肉真实。从她眼角闪动的晶莹光华里,韩易不难看出,海莉是真的把自己拉回到了那些如今已经难觅踪影的唱片店门外。

    也许就是亚特兰大的Tower Records,也许簇拥着她的人群里,也有一个叫哈立德的小男孩。

    “所以,到了这种程度……”

    是当时欧美青少年觉得最酷的时尚装扮与社会思潮。

    “Not true,Billie。”带着几分尴尬与害臊的表情,菲尼亚斯搓了搓脸颊,“……至少天花板上没贴过。”

    碧梨-艾利什指向猝不及防的菲尼亚斯。

    情绪,是三个字母,emo。

    颜色,是她以温暖的火红打底,明亮、炽热、均匀、近乎霓虹橙彩的头发。

    其中,Paramore又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组。

    从革新速度方面来看,说唱音乐与电子音乐并驾齐驱,是两个自我换代能力最强的流派。这两个细分领域的乐迷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迎来一股令人心潮澎湃,且丝毫不逊色于前人的新潮流。沉溺于新鲜感的他们,不会让步伐脱离发展的节奏,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流连于某个年代停滞不前。

    “也许没在天花板上,但肯定在你的电脑屏幕里。”在大家伙儿善意的哄笑声中,碧梨继续揭哥哥无伤大雅的老底,“你最喜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斯蒂芬妮?她完全就是在Ed Hardy里给自己做了个海莉-威廉姆斯专项整容手术,就连头发都挑染成同一个颜色。”

    它是一群过于敏感、情绪化,每分每秒都充满焦虑的迷惘灵魂的集合。

    “这怎么会是一件坏事?”

    缘何如此?

    “唔!高跟鞋上穿高帮袜的Riri!”

    是的,在现代欧美社会,Guilty Pleasure,基本上可以与上世纪九十年代兴起的青少年流行大潮划等号。因此,可想而知,当一门乐种已经到了人们必须房门紧闭,戴上降噪耳机,自己一个人悄悄听才不会被人嘲笑的程度,它无疑也就失去了成为时代记忆的资格。

    “她是我的女神,而说到底,她只是你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而已。所以,我的问题是……”

    “但是我能从其他人的身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知道吗,我哥哥……”

    Emo,不光是一个跟摇滚有关的音乐学概念。它不仅仅代表复杂的吉他編配、古怪的歌曲结构、艺术化的底噪和动态拉满的节奏变化,也不限于自由奔放的诗词式写作和能量满载的情绪宣泄。Emo是一种亚文化,是一个与流行朋克共同生存的异端群体。

    2000年代,最受欢迎的音乐风格和艺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类型——以布兰妮-斯皮尔斯、NSYNC与后街男孩为代表的Teen Pop,随着南方说唱的强势崛起而红遍全球的Andre 3000、奈利、坎耶-维斯特和李尔-维恩,以及车库摇滚与朋克摇滚二次复兴之后,盛极一时的流行摇滚,特别是流行朋克和后垃圾摇滚双雄争霸的兴旺局面。

    “有那么一两年,他的卧室里贴满了你的海报——只有你的海报,就连天花板上都是,可以说,他每天都得先看看你,才能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大家都会记住它,但不会主动提起它。而不被提及的事物,后续延宕的商业价值便难以维系。

    “谁是詹妮弗-比尔斯?”碧梨-艾利什一脸茫然。毫不意外地,她的提问引来了沙龙区里一阵“awwwww”的感叹声,赵宥真亲昵而怜爱地摸了摸碧梨的脑袋,让这个别说八十年代,就连九十年代都没经历过哪怕一天的小女孩深切地感受到了代沟。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缩在赵宥真怀抱里的她,稍稍坐直身子,眼神里的疑惑不加掩饰,“我必须得承认,海莉,我的年纪很小。在你最风光的时候,我才只有……七岁,八岁不到。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你的音乐,和Paramore所蕴含的魔力。”

    他们,并不能简单狭隘地被一个时间刻度定义。

    与很多流行朋克歌手,比如绿日乐队的比利-乔-阿姆斯特朗不同,海莉-威廉姆斯是真的很会唱歌——她在切分音符里跺脚、摇摆、翱翔,用无尽的呢喃话语,倾诉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不满与略带戏谑的妥协。

    “我从没有说过‘这’——是一件坏事。”海莉-威廉姆斯将重点词汇拖长,以表强调,“每次出席专辑签名会,在唱片店外面的小巷子里遇到围堵我的那些……哈哈哈,小海莉们,看到她们火红色的头发,和浅绿色的眼影,我都会有一种活在奇妙幻境里的感觉。在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我是……啊,我不想听上去显得很自大,但我真的能感受到我是她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是她们在那个阶段,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两块金字招牌,都围绕着一位形象鲜明、个性张扬,令人过目难忘的摇滚女孩打造。

    艾丽-古尔丁深吸一口气,声调里满载着真诚到丝毫不加掩饰的羡慕。

    因为,这支乐队,与前半段商业成就独领风骚的艾薇儿共同拥有一个其他流行朋克艺人无法奢求的优势。

    “我曾经发过一些热门单曲,没错。上过榜吗?也上过。”艾丽-古尔丁在小圈子里的发言,不再有那些矫饰的谦虚,“但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走到大街上,发现每个人都在学习和模仿我的穿着。《Lights》时期没有,《Halcyon》时期没有,现在——看看我现在,更不可能有了。”

    韩易迫不及待地插进话题,不管是作为欣赏Paramore音乐的乐迷,还是想要跟海莉-威廉姆斯签约的幕后推手,他都急切地想要知晓谜题的真相。

    是孩子们寻找与他们同样的被抛弃者,减少孤独感的方式。

    “很少,的确。但不包括你。”海莉-威廉姆斯指了指艾丽,挑挑眉毛,笑道,“别谦虚,姑娘。不光是在英国,还是在这里,你的受欢迎程度一点也不比我差。”

    而海莉-威廉姆斯,就是这些孩子们的磁石、火花与翅膀。

    看看NSYNC如今的境遇就知道了,除了贾斯汀-汀布莱克单飞杀出了一条血路之外,其他成员,都被埋在了喧嚣的历史尘埃里。

    海莉-威廉姆斯,是所有反叛者里,最愤怒又最快乐,最娇小却最显眼,最柔弱又最有力的那一个。

    “如果你真正喜欢音乐,就别进这个圈子……”

    艾丽的指尖自胸前向腰间滑动,向在场的朋友们展示着她的身材曲线。近年来,艾丽-古尔丁确实有些发福的趋势,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大骨架、大脸型,一旦不注意控制体型,便不会显得丰腴,而是臃肿。

    “还有碧姬-芭铎的烟熏妆。”拉娜-德尔雷又想到了一个例子。

    碧梨-艾利什摊开手,欲言又止了两三次,才将疑问抛了出来。

    至于说唱音乐,零零年代不是它的开端,更不是它的高峰,只是它统治流行乐坛的道路上,一个值得铭记的发展阶段而已。Eminem、Snoop Dogg、Outkast、M.I.A.、Missy Elliott、Jay-Z和Nas的作品固然优异,但2010年代的Kendrick Lamar、Drake、Future、J.Cole相较起来也毫不逊色,更何况,像Eminem、Jay-Z和Kanye West这些旗帜人物时至今日一直在持续稳定地发布作品。

    她发明了一种颜色,和一种情绪。

    千禧之交,被戳破互联网泡沫的美国经济陷入衰退,满地狼藉,流行朋克的愤怒与光荣也达到了巅峰。1990年代末期至2000年代早期,以Blink-182为核心,Sum 41、Good Charlotte和艾薇儿-拉维尼等一众音乐人,让流行朋克成为了当时最受三大青睐的签约流派。接下来,Fall Out Boy、My Chemical Romance和Paramore,在2000年代的末期,将该乐种正式推向后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Guilty Pleasure,罪恶愉悦,是一个在英文世界里与流行文化紧密相连的词组。意思是,人们在知道某项娱乐活动,例如电影、电视节目、音乐和游戏,被主流社会看轻,甚至鄙夷和嘲笑的前提下,依然暗地里喜欢它们的现象。这一词汇被发明于十八世纪,但真正在媒体上广泛使用,还要等到二十世纪的末尾。

    “碧姬-芭铎和芭蕾舞鞋!”拉娜-德尔雷还沉浸在碧姬-芭铎的美丽世界里拔不出来,“还有她的小短裤!”

    “我觉得还是詹妮弗-安妮斯顿……瑞秋。”安妮-玛丽在额前比划了一下,“老实说,虽然她自己不喜欢,但我觉得那个发型到现在也不过时。”

    碧梨-艾利什反复咀嚼着海莉-威廉姆斯这句酒后真言。

    这种我们一道对抗世界的感觉,让零零年代被永久打上了“反叛”的烙印。

    “我想很少有人能体会到你曾经体会过的这种感觉。”

    零零年代的底色,就是反叛。

    而流行摇滚,以及它在这个时代的特色融合产物流行朋克,则完全不同。一方面,虽然商业化程度比起青少年流行乐来说不遑多让,但即便光看名字也不难发现,流行朋克至少保留了一些从六十年代的车库摇滚浪潮中一直传承下来的独立血脉。

    就像《飞跃比弗利》、《吉尔莫女孩》、《美眉校探》、《篮球兄弟》和《绯闻少女》这些同一时间风靡美国的青少年偶像剧一样,再想起它们,具体的剧情和台词肯定早已模糊,因为它们本身就不值得被记住,只有因为这些剧集一炮而红的克里斯汀-贝尔和布莱克-莱弗利们的脸庞始终鲜活。

    “因为人,伙计。”

    海莉-威廉姆斯滞愣数秒,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砸在桌面上,低下头,让标志性的火红发丝遮住她表情晦暗不明的脸庞。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是人……最残酷的,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