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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争不止 一百零二、好友重聚

    换了一处产业,干的事情却是一如之前那般。这次戌甲多了些经验,来不多久就开始有意接近大小管事们。只是时间一长,发觉这里的管事们尤其是几个大管事,虽然面上尊着自己,

    可当着面从来话只说一半,来找自己做决定的也都是些内部不大不小的事,显然是有意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并将自己与产业内的要紧之处隔离开。

    戌甲明白,八成是自己被调来之前,就有人来打过招呼了。既如此,之前的那一套便行不通了。琢磨了几天,索性都改了。每月下山后的头一天,将几个大管事叫到一起见个面,随意问些杂事,而后便不再过问产业里的任何事。大多时间都呆在住处,偶然去产业外面逛一逛,却从不在产业里面转悠。

    戌甲的转变,管事们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明白这是不让自己为难,与戌甲打交道时也渐渐地不再那样一板一眼。口风虽仍把得严,每月登门拜访时,却能聊上几句闲话了。灵药自然是不方便送了,可炼制些山下的寻常药材送出,真出了事也构不成把柄,所以管事们也不会拒绝。好处一出手,话就能聊得开些,产业里面的不好问,产业外面的却有问必答,遇上节假日,还请了管事带着自己去外面四处看看。此外,还抽空回家看了父母。如今自己也算是个山上人,所以山下的父母也得了些照顾,生活自是无甚困难。赵塚子也曾去看了一次,还送了些灵药。戌甲看过灵药,药性虽弱,可品相却相当不错,想来是托人专门炼制的。

    这般一日一日地过去,虽说不上风光,对修练无甚益处,却也算得上逍遥。戌甲想得开,因为对于山下的大多数人而言,这种逍遥日子已是一生的奢望,自己要是发牢骚,那就太矫情,太不知足了。

    一晃便到了第五年的年末,这天戌甲离开山上的住处,往学堂而去。邬忧到了三十六的年限,今日便要离开学堂了。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能远远见到那熟悉的学堂里面未被围墙遮挡住的那些景致。到了大门口,朝里面看去,这几年间攒下的一些思绪都涌了出来。

    平复了一下,戌甲拿出消息镜,联系上了邬忧。又过了一会儿,便看见邬忧背着行李出了大门,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戌甲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你这副尊容可实在称不上潇洒。”

    邬忧卸下行李,放在脚下,也笑着说道:“都灰溜溜地滚出学堂了,哪里还能扯上潇洒。”

    戌甲一弯腰,拾起行李背在肩上,问道:“边走边聊?”

    邬忧扭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学堂,然后说道:“行,那就走吧。”

    看着前方的路,戌甲问道:“定下去处没有?”

    邬忧吐了一口气,说道:“还没呢,又不像你那样,过了年试能自己挑去处,我这样的目下只能等缺。以前还嫌弃什么灵田、灵坊之类不是好去处,可现在连那些地方都不是想去就能去了。对了,你现在怎样了?”

    戌甲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还不就那样,又不是没告诉过你。”

    邬忧说道:“消息镜里又说不清楚,你再详细说与我听。”

    戌甲便将这几年一些的经历讲了一遍,听完之后,邬忧也是长吁一口,说道:“没想到你都过了年试了,还是没能寻个好差。说句老实话,去山下的产业挂名连去灵坊干活都抵不上,你就不着急么?”

    戌甲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要着急?当初第一次去造署,见到那些人,听到那些话之后,我就明白了,着急也没用。仅仅过了一个年试,在山上看来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年试这种比起出身来说,分量太轻了。对了,你那几个师兄都怎样了?”

    邬忧略显无奈地答道:“都如我这般没能过年试,年限一到陆续离开了学堂。有两个寻到了山上的差,剩下几个寻不到,便都去了山下,想来跟你那种差不多。好在师傅他人家想得开,只让我们师兄弟好生任差,半点责怪之意都没有。”

    戌甲笑了笑,说道:“想不开又能怎地?连我师傅那般性子的都渐渐放下一些事了,何况大师伯。”

    伸手将半脱肩的行李往回拉了拉,戌甲接着说道:“其实,只要不像我第一年那般惹出事来,那接了山下的差也不错。想埋头修练的可以当个甩手掌柜,有志于在山下伸展的,也可以就便先熟悉了解一番,日后也好有个参考依据。”

    邬忧笑了笑,说道:“听你这口气,怎么?是有志于在山下伸展抱负了么?”

    戌甲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在山下看了些闲书,没事的时候也好瞎琢磨,开始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邬忧伸手拍了拍戌甲胳膊,笑道:“我道为何不见你牢骚抱怨,原来是被些山下的闲书给迷住了,究竟是些什么书,说来听听?”

    摇了摇头,戌甲边笑边说道:“就是多数世人眼中牵强胡扯的命卜类书。唉,从小到大,听的都是什么将勤能补拙、奋发必有为之类。现在想来,只是这一二十万年下来,独立山上前后各个门派的仙人们唯恐下面败了念想,不再肯出力,才创出这些话术来吊住罢了。其实真要回看过去,从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沉默了片刻,邬忧说道:“再说个让你更难受的事,学堂里最近又有传言,说体学要再被削去一个年试名额,挪到器学那边。”

    戌甲却说道:“没什么可难受的,大势就是如此。把这个算进去,就只剩两个名额了吧?”

    邬忧也说道:“倒霉的也不止体学,药学说不准也会被削去一个名额。”

    戌甲想了想,说道:“按我的估计,到最后体学也许就让保留一个名额,药学会被削成三个,器学则会增至八个甚至九个。毕竟有出身的弟子,大半都在器学。”

    邬忧伸手搭住戌甲的肩,说道:“不光是有出身的弟子,只因各项好处都往器学聚集,天赋好的弟子也首选器学了。用不了多久,器学就能尽揽出身与天赋,到时候怕是术、药、体三学要抱团与之对抗了。”

    戌甲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都说了大势如此,挡也挡不住,难不成谁能说动那些有出身的弟子转去其他三学么?动不了根子,就只会在原地继续长下去。话又说回来,早些时候术学就该拉一把体学,结果反而跟器学一起分了体学的名额。却不想清楚了,术学多一个名额能长出一分力,器学多一个名额却能长出两分力,跟着器学瓜分体学,只会让术学与器学越拉越远。体学已然快要死透,救是没法救了,眼下术学就该去帮一把药学,尽量保住名额。”

    邬忧却说道:“快别这么想了,术学那边正琢磨着再挖体学一个名额,私下里都说是与器学那边打成的君子协定,叫器先术随。”

    戌甲停下步子,看着邬忧好半天,忽然笑道:“都说术学的嘴皮子最厉害,果真是一点不假。只可惜光有嘴皮子,却没了脑子。等哪天分到了药学的名额,也就离把之前分到的再吐出去的时候不远了。”

    邬忧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怎么有利令智昏和旁观者清这类的说法?体学已然边缘化了,站在一旁等着被瓜分,自然看得明白些。可术学毕竟仍有那么大的架子,至少面上还与器学的个头一般大,自然会多出些念想,而少了些眼光。”

    戌甲拍了拍邬忧,说道:“得了,术学将来会如何,你也拦不住,想了也是白想,还是先想好眼下的去处才是。”

    停下脚步,邬忧叉着腰,摇着头,说道:“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离开学堂之前,发了这么一张凭信,说是一时派不上差的可以去凭信上的地址申请暂住。”

    接过邬忧递给的凭信一看,戌甲说道:“按地址来说,倒是离我在山上的住处不算太远。我也是拿着造署开的凭信去申请了一间屋子,要不我先陪你去看看如何?”

    邬忧抬头看了一眼天,长吁一口气,无奈地说了句行吧,二人便向凭信上的地址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戌甲看着邬忧的凭信,问道:“这凭信也能拿去坐飞云车下山?”

    邬忧答道:“是啊,不过每月只能来回一次,再多了就得自己付仙贝。”

    戌甲笑了笑,说道:“这倒是不如造署开给我的凭信,每月能来回三次。”

    到了地方,交了凭信,录了名册,跟着来到房间门口。邬忧伸掌输入灵气,然后推开房门。戌甲背着行李先进了屋子,上下四处看了一圈,对身旁的邬忧说道:“跟我那住处差不太多,稍微小了一圈而已。我住着还行,就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了。”

    邬忧伸手卸下戌甲肩上的行李,往榻上一扔。推开窗户,朝外看了几眼,然后回过头来对戌甲说道:“习惯不习惯的也只能先住下了,就我手里那点仙贝,住在别处的话,开销不了几日。”

    说完,邬忧便往榻上一躺,枕着胳膊,翘着腿。戌甲也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忽然转过身问道:“既然眼下没被派上差,不如先随我去山下逛逛?权当做长长见识,散散心而已。”

    邬忧想了想,说道:“倒也不错,左右我日后说不准也得接山下的差,不如先随你去看看,自己心里也好有个数,将来或许还能帮忘兮参考一二。”

    见邬忧提起忘兮,戌甲问道:“怎么,这几年中,你与忘兮又见过面了?”

    邬忧叹了口气,说道:“办差中间顺路去找过他两次,如今他的日子可不太好过,而且以后在山上也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呆。到了最后,肯定还是得去山下。”

    戌甲也叹了口气,说道:“没法子,眼下咱俩也帮不了什么忙,等过几年忘兮出了学堂再说吧。想来当初是你先进的学堂,然后领着我在里面逛。现在是我先离的学堂,那就轮到我领着你去山下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