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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鼎记 第一七九章 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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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柔和温暖得像高邮鸭蛋的蛋黄,安和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绝无一根杂毛的骏马,头戴五梁簪花冠,身穿绛红公服,仿佛戏台上夸官游街的状元,率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向安府进。

    在他后面,黄玉虎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一群人,分别拿着三升粟米,一捆凉席,三斤芦苇,三只狼牙箭。这都是送给“新妇娘家”的礼物,粟米三升,用来填舂米的石臼;凉席一丈,用来覆盖井口;芦苇三斤,用来塞满灶堂;箭三只,用来置户镇宅。

    无知的人总是快乐的,安和把尉迟阿敏接回了家,李夫人、程夫人,晴云,金凤等站在大门前迎接,一个上年纪最长的老汉抓住了马缰绳,扯开嗓子喊:

    “到家喽!”

    安府中,堂屋前已经搭好了青庐,竹木为骨,青布为幔。

    尉迟阿敏缓缓走下婚车,在两个盛装宫娥的扶持下,手持羽扇遮住颜面,绣鞋儿轻轻踏上了红毡。迈火盆,跨马鞍,跨米袋,一对“金童玉女”把颗粒饱满的五谷轻轻撒在他们两个身上,米泣沿着他们的衣袍活泼地跳跃着,轻轻溅落在红毡地毯上。

    二人在青庐中站定,贺客们都拥进来,把青庐挤得满满的,看着一对新人行礼。

    安和望着面前以羽扇轻遮俏面的尉迟阿敏,缓缓吟出了事先请人写好的“却扇诗”:

    “嫦娥飞逐彩云降,不可孤寝在蟾宫。若道团圆似明月,羽扇轻移桂花开……”

    “却扇诗”吟罢,遮在面前的雪白羽扇轻轻地移开了,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眸如点漆。肤光胜雪,明丽不可方物。饶是安和早就熟悉了她相貌的,也看得呆了,更不要说那满堂宾客了。

    被安和那灼灼的目光看着。尉迟阿敏颊上不禁浮起两抹娇羞的晕红,轻轻地垂下了螓。

    司仪道:“行对拜礼!”

    两个红布蒲团摆到了他们面前,两人相对跪好。

    “一拜!”

    司仪一声令下,在两个丫鬟的示意下,尉迟阿敏双手叠放到面前毯上。腰肢深深地弯下去,白皙明净的额头轻轻地触到了指尖,当她缓而优雅地直起腰肢时,她看到对面的安和业已大礼还拜下去,她看到了那拜下去的五梁冠,和五梁冠上重新簪好的鲜花。

    “二拜!”

    安和直起腰来受礼,尉迟阿敏再度深深地拜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安和也抛开了心中的一切杂念,庄重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

    三拜、四拜。礼成。

    一把系了红绸的剪刀送到新郎安和面前,安和理出一缕头,“嚓”地一剪,将那缕剪下的头和剪刀放到了红绸托盘上,托盘又送到了尉迟阿敏面前,又是“嚓”地一声,清脆地一剪,尉迟阿敏的一绺青丝应声而落。

    尉迟阿敏凝睇着盘中那绺青丝,好象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被剪断了。人常说,婚姻于女人而言。等同于又一次新生。那么,这结之礼,大概就如同初生儿剪断脐带的感觉了,尉迟阿敏心中忽然有些空空的。

    她看着宫娥的巧手把她和安和的头灵巧地用红线扎在一起。放入一个绣着“百年好合”的锦囊,心头忽然涌起一种甜蜜的感觉。

    “执子之手!”

    司仪的声音依旧高亢而昂扬,安和的手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尉迟阿敏的娇躯忽地震动了一下,这是新娘子的羞涩使然,于是笑声顿时溢满了青庐。

    “执子之手。与子共箸。

    执子之手,与子共食。

    执子之手,与子同归。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感谢苍天,此生复何求哉!”

    在司仪的引导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背起了筹备婚礼时早就背熟了的执手诗,一开始,尉迟阿敏的声音似乎总比安和慢上半拍,安和的声音也不够坚定和庄严,但是念到后来,两个人的声音竟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尉迟阿敏的声音依旧比他慢半拍,但是听来却有一种夫唱妇随的和谐与美感。

    两个人不知不觉便受了这庄严神圣的仪式影响,变得郑重而庄严起来。

    “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丈夫了!”

    “从现在起,她是我的我妻子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这一回,他们谁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彼此的目光定定的,有一种痴意。

    青庐之中,一时彩声雷动。新妇这边请!”

    司仪引导着安和和谢尉迟阿敏出了青庐,在众多宾客的陪同下来到了左跨院儿,安和惊奇地现,司仪把他们引到了左跨院的猪圈。

    安和当然不可能养猪,但是现在猪圈里分明有一头猪,而且是一头洗得白白净净的母猪,那头白白净净的母猪头上系了红绫,正哼哼唧唧地很舒服地晒着太阳。

    司仪笑眯眯地道:“新妇,行礼,默祷!”

    “啊?”

    尉迟阿敏吃了一惊,怯怯地四下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请教安和,尉迟阿敏悄悄地问道:

    “为什么要拜一头猪啊?”

    安和想了想,摇摇头,司仪听到了新娘子的这句问话,哈哈笑道:

    “母猪多产嘛,一胎就能下十个八个的,拜拜母猪,讨个吉利,以后多生孩子!”

    尉迟阿敏一听差点儿晕倒,司仪笑吟吟地道:

    “此乃古礼,新妇快快行礼吧!”

    尉迟阿敏无奈,只好向那母猪恭恭敬敬地揖了三揖。那头母猪受了尉迟阿敏三拜,大剌剌的,理都不理她,只把小尾巴摇了摇,又哼哼了几声。

    安和一边站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敏被迫向一头母猪行了三礼,心中本就羞忿不堪,突然又听安和失笑,只当他是取笑自己,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脱口说道:

    “让我像猪那么能生,你想都别想!”

    “呃……”

    安和的笑容一僵,四下里许多观礼的贺客听见新娘子这么彪悍的一句话,却是纷纷爆笑起来。

    尉迟阿敏自知失言,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怎么连生几个孩子的问题都想到了?

    为人妻子的觉悟,在这一项项仪式中,已然一点一点地灌输到了她的心里。

    酒宴开了,尉迟阿敏在好姐妹的陪同下,去新房换了一身轻服,窄袖短襦、束腰长裙,席间穿梭才好行走自如,不虞被人绊倒或者蹭上油腻。而这样的装扮,却也愈衬托出了她修长苗条的身段,显得更加俏丽可人。

    卢国公到!

    英国公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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