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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长安 再现转机

    一出门,就见石狮子旁有个小厮神色不安,急得跳脚。

    认出是衍圣公府的人,郑和宜忙迎上前去。小厮见了他,顿时松了口气,“我家公子让我来带个话,他问到了侯府谢小姐可能的去处,只怕有危险,要我来请凤统领帮忙。”

    凤清与郑和宜对视一眼,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莫慌张,从头说来。”

    原来,颜子骞忙了几日也未能找到谢从安踪迹,但他毕竟见过这两人最后一面,便掐算了时辰,从当日的殿所出来,沿着两人的路线又复行一遍。

    也是运气使然,前些日子未出的馄炖摊被他遇上了,便问出了几句话。

    老人依稀记得谢从安损谢珩的那句‘身价以千金而计’,还有些‘算帐、交代’的话,颜子骞听出这其中有故事,便更加仔细的打听。巧的是这老人与谢珩也有过几次交谈,从中推出了谢从安可能的藏身地点,自己已先行带人去寻,又安排小厮往邢台这处来等着,将此事相告。

    “竟然真的是与这个谢家人有关?”韩玉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的明镜堂上,傅守诚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借着将夜袭之罪扣在谢家头上,从而把晋王的谋逆案整个推翻。如今越靠近结果,却越不似当初自己想的那样。

    他颇有些无力,忍不住又唉叹一声。

    “我家公子是想请凤统领帮忙一起去寻。公子说,若是玩笑之语,倒也不必紧张,只怕两人之间真的有大额数的金钱牵扯。人言道谋财害命,最怕的便是谢小姐会有性命之忧。”

    “你家公子说的有理。”

    凤清顾不得点头,回身解下缰绳便翻身上马,奔出两步又掉转回来,朝郑韩二人附身低语道:“你们忙完便回府等着。方才堂中提起之事还是要早做思量。”说罢有意的看了郑和宜一眼才又去了。

    最初查找谢广的罪证时,韩玉是跟了几日的。他此时记起,急的破口大骂:“必然是谢广那老头子不做人,安排下谢珩这厮要为他报仇呢。”

    “未有论证之事,侍郎不可胡说。”

    话被郑和宜斩尾,韩玉却不愤冷笑:“公子自恃冷静,毕竟你有成竹在胸,只等着飞黄腾达罢了。”说完一甩衣袖,竟然不顾车马,独自走了。

    郑和宜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瞧了一番,确认无人在此,又仔细回忆起方才送长露过来的女子。

    “此女为长秋殿女史长露。公子若还记得与婢子当日的一面之缘,便可放心带她进去。这都是小姐早已做好的安排。”

    那姑娘梳着简单的丫鬟髻,衣着低调却不普通,腰间系着一抹翠润欲滴的竹纹刺绣腰带,竹纹络子极为的雅致特别。

    他对这东西尚有印象,却又总觉得不大清楚,只能凭借着心底的直觉将人带了进去。

    掀开车帘,矮几上静静摆着一只白玉酒壶。

    他心中一动,取下盖子送至鼻尖,过往的记忆顿时扑面而来。

    郑和宜即刻吩咐车夫道:“改去城郊的荷风小筑。”

    *

    混沌之中,谢从安不知身在何处。身上多处的不适让她偶尔濒于清醒,却无法彻底醒来。

    模糊中,身旁似乎有人来来去去,不时有熟悉的声音恍过,却又不似在对她说话。挂念着许多事情尚未处理,在放弃和面对之间拉扯了不知多久,发觉自己正盯着一个脏旧破败的顶梁,谢从安猛的一下坐了起来。

    短暂的眩晕过后,她快速的打量着四周。

    房中还算干净整洁,墙皮斑驳漏出几处砖石泥土,有些地方还刷了灰,不远处摆着套半旧不新的桌凳,没有其他其他摆设,不似是富裕之家。

    “来人。”

    她下意识出了声,又记起还未安全,却被手上摸到的钗环吸引了注意。

    竟然都是自己的,一件不落,都在枕头旁边整齐摆着。

    财物安好,大抵就还是安全的。

    她随手拿起一支发钗将头发盘了起来,走去门前,推了几把。

    竟然锁着。

    回忆起到宫中找谢珩,两人又去吃馄炖,她心里犯起嘀咕。

    难道先前猜错了,谢珩也是个坏蛋,酩襟香铺这里并非是爷爷的安排?

    久睡后的乏力和大病后的虚弱让她有些撑不住,快速移步到桌前坐下,倒了碗茶水,才发觉竟是自己喝了许久的养生茶。

    谢从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上。

    光滑干燥。虽然不知这一睡过去了多久,身上也还算得干净清爽。

    她一直有被好生照料着。

    想起方才看到的钗环,忙伸手去摸袖中,空荡荡的袖袋让她瞬间慌了神,站起身摸索,直到在胸前的内襟触到了一块四方硬物,取出看了才又安心坐下。

    忽有影子从门口闪过,回头的瞬间,谢从安听见个男声道:“醒了?”

    门锁响动,跟着被推开。

    门前立着的两人,一个身姿清瘦,正是她特意追回长安对峙的谢璧环,但他身边站着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谢从安没有意识的站了起来。

    想想她被照顾的如此细致体贴,又叹还能是谁。

    小晴儿一副心虚害怕的样子低低唤了主子,纠结了半晌,还是朝她走了过去,“主子可是好些了?”

    谢从安故意去问谢珩,“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谢珩像是有意,复又替谢又晴问了一回:“可好些了?”

    他们身后的庭院里,阳光正好,能瞧见长满了荒草野花的绿苔地上浅浅的两排脚印。

    这不是个常有人居的地方。

    谢从安收回目光,躲开谢又晴探来的手,“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好耽误。晴儿去备马车,我们直接回府。”

    “若没记错,家主之前是特意找来寻我的。”

    今日的谢珩难得不苟言笑。见多了他的温和亲近,这模样让人有些别扭。

    谢从安压下心底的慌张,故作轻松的一笑,“原是要让你算帐还钱。只是,如今形势不对,我也不好继续再问了。”说罢又没忍住吐槽:“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吧。”

    听出主子动了气,小晴儿心虚的去看谢珩。

    谢珩面无表情的瞧着某处,淡淡应了一句:“家主又在玩笑了。”

    这副样子着实的让人不安。

    心底地不耐已升腾大半,谢从安皱着眉,使劲推开了晴丫头,“你二人是怎么会在一处的?”

    谢又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等不到回答,谢从安起身就走。

    谢珩伸手拦住,她便怒极反笑,举起了拳头:“若不能好好说话,咱们就索性打一架如何?我赢了就走,也算不得你没尽力挽留。”

    对方头也不回,冷冷一笑。

    谢从安瞬间恼了。

    “关着我是谁的意思?是那两兄弟的人,还是又有谁来收买你?你们两个难道真的是要为虎作伥!”

    她这话说的又凶又狠,一旁的谢又晴怕的打了个哆嗦。

    “家主想多了。”

    谢珩回头瞥了眼晴儿,似乎很在意她。

    晴儿又凑过来要拉谢从安。

    谢从安气得将人甩开,“不要拉我。你要干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又来装什么好人!”

    谢又晴忽然跪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谢从安被她的反应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困惑着,仍是半信半疑,“难道你们困着我,是为了要杀我?”

    看了眼抓着自己的裙摆不敢抬头的谢又晴,她还是不能相信,“若真要杀,何苦还为我治病呢?”

    她虽然不曾对谢珩亲近,但此人一直是友非敌,怎会忽然就要杀她呢?

    谢从安退回谢又晴身边,蹲了下去,“你是怎么跟过来的?”见她不答,便从她手中抽出了裙角,故意威胁道:“不说就出去,省得我瞧了烦心。”

    泪珠滚落,砸在绞如麻花的手指上。

    谢又晴抽咽着,讷讷道:“我,是来照顾主子。珩哥哥,说,主子病了。”

    谢从安听了没有半分好气,“都要杀了的,还费心照顾什么?你们俩个要不要回去谈拢了再来?”跟着又抬头冲谢珩挑衅道:“为了那么多银子,杀个把人也算不得奇怪。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们两个是如何凑在一处的,动手之前,不如让我做个明白鬼呢?”

    谢又晴捂着脸哭,泪水顺着指缝不停滑落,却生怕主子厌弃,强压着不敢哭出声来。

    谢从安见了,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能硬撑着道:“反正我也已经醒了,你们是杀是放,不如给个痛快话。我身有要事,当真是耗不起也等不及。”

    “不知是何种要事,竟能让谢氏家主不惜赶着送死?”

    谢珩终于转过了身。

    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恨意的一刹,谢从安汗毛竖立。

    去岁在铭襟香铺外相遇的身影再次映入脑海。

    在一众恐惧和慌乱中,突兀的是那份无言的悲伤和出奇平静的愤怒,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那种想要抗争又只能接受的无奈,是无路可走,被迫而生的出离。

    什么温和可亲,明明排异疏离!

    透过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

    谢从安将冒出头的想法压了下去,喃喃道:“我是不是伤害过你身边的什么人?”

    那双眼中瞬间多出了杀意。

    “珩哥哥,晴儿求求你了,放过主子吧,她绝不是有心的。”

    谢又晴慌张的求情哭诉让谢从安真实的怕了。

    眼前的两人,一个慌张,一个隐忍,最显而易见的交集就是那个同样的姓氏。

    “你是在来入府之前就与他认识吗?”

    谢从安试探着去问谢又晴,没想到她似被戳到了痛处,竟又捂着脸哭了起来,有些泣不成声。

    谢从安心中明了,将手一摊,站了起来。

    她拂了拂衣角,镇定道:“不愿说就算了。不如直接动手。结果如何,全凭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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