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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耀夜渊 第421章 一场交易

    圣城。

    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舒适的椅子上,指尖夹着一封请柬,眉目冷清地瞧着面前战战兢兢弯腰弯了一排的人,“这个月第四次,我还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记得,这种事情不要叫老子去!要去她自己去!”

    这是她这个月来第四次收到春狩的邀约。

    春狩是欧洲贵族家庭的传统,即使如今民主推行,贵族早已失去了实权和领地,可他们总还保留着称谓、财富,所以过得比一般人附庸风雅许多。

    而willebrand家,因为如今的当家是大公爵位,祖上出了好几位教皇,且如今的当家正是千年来唯一一位传奇女教皇,风头无两,每年都是春狩的主角。

    自从她入了willebrand家的族谱,也就逐渐成了上流社会里的一颗最亮却最神秘的星。

    因为没人见过那位传说中要被培养成下一代教皇的willebrand家的千金小姐。

    他们只听说,她不是如今教皇亲生的女儿,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这就不免让人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了。

    唐夜自己也烦透了这种事,她向来不爱应付这些虚与委蛇的场合。

    可,江姗怎么会放过她?

    这不,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中年女人推门而入,金发紫瞳,像是童话里写的那样,美得令人窒息。而岁月为这种美丽蒙上了一层沉稳的面纱,人到中年的江姗,褪去了曾经的轻狂,只比以前显得更加雍容华贵。

    “让你去你就去。”江姗眯着眸子望着她,“谁准你拒绝的?”

    空气里似有电流呲呲啦啦地响着。

    佣人头埋得更低。

    每次圣座和大小姐一说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刀尖乱砍,气氛紧张得下一秒仿佛就要核能爆炸,遭殃的全是他们这些无辜百姓。

    “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坐在这里?”江姗对她这散漫放肆的性格真是越看越来气,“前段日子你要养身养心,好,那我不逼你。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你就算怀个孩子都该有个样子了吧?”

    提到“孩子”两个字,年轻的女人脸上状似无物的轻薄之色突然就绷住了。

    笑容,也凝固在嘴角。

    江姗亦是攥了攥手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懊恼,却也收不回那些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我告诉你,江家人走到哪里都不能给人看笑话,你最好收拾好东西乖乖跟我过去,否则——”

    “否则你就要把我从江家赶出去吗?”女人头也不抬,单手把玩着桌子上的钢笔,长长的睫毛在她褐色的瞳孔里落下阴影,美不胜收,却似裹着窗外的料峭春寒,让人颤栗。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姗是亲眼目睹了她的成长。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她身上生根发芽,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看任何人,也能把那摄人心魄的压力传递到每个人心里。

    这才是她的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她江家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

    她柔和了下脸色,不想再和她硬刚,尚算好脾气地劝道:“你既然得到了江家的庇护,就要为江家做点什么,不是吗?”

    女人将钢笔插回笔筒里,捏着眉心轻笑了声,“我记得该做的我都做过了,当时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下子轮到江姗下不来台了。

    当时,她确实说过——

    只要你以庄忠泽亲生女儿的名义取出锁在瑞士银行里的证据,帮助国际警察破了那桩案子,还天下一个太平,那么我便助你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再也不被庸庸世俗和你不想看到的人所扰。

    是啊。

    她能怎么样呢。

    她记得那天她在海边彻底晕了过去,在医院醒来时,第一幕见到的,却是双方对峙。

    整个医院都被陆家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怀渊像着了魔一样,要带她走。

    那时她别无他法,如果不接受江姗的条件,大概那个男人会变着法地纠缠她一辈子。

    唐夜是真的厌倦了那种生活,甚至想一想就觉得心口绞痛,从心底滋生出那些咬牙切齿的阴暗的戾气,让她几乎无法直视过去的几年时光。

    她压抑,像个溺水的人没办法正常呼吸,她想,倘若每日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会忍不住对自己动手,忍不住,以伤害自己来填补心底的罪恶。

    江姗到底还是把她留下了。

    在欧洲,谁也无法压她一头,只要她认为值得,且下定决心去做。

    ——这一次,她就下定决心不肯再让她跟陆怀渊回去。

    事态一度紧张到了两军对垒,恨不得要直接开火的地步。

    那几天的军事新闻每天都在解码这场谜一样开始的对峙,可是谁都不知道向来中立的圣国为什么忽然之间有了军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军队,会和远在东方的陆家干了起来。

    唐夜就是少数清楚来龙去脉的人。

    换了从前,她可能会妥协,可能会让江姗不要为了她大动干戈。

    而现在,她却不想管了。

    后来江姗带来的心理医生说她病了。

    唐夜就静静地听着点头,不像那五年在监狱里那般嬉笑着不当一回事,还把医生赶得远远的。

    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病了。

    前几个月她夜夜被噩梦缠绕,白天也没有精神,囫囵吞着药片,拿那些五彩斑斓的颗粒当饭吃。

    那些镇定剂一样的药,自然也就有镇定剂一样的效果——它们控制着她尖锐的情绪,不仅是坏的,连好的也没了。

    她开始渐渐的觉得什么都很无趣,没有东西让她真正的开心、生气,或是激动,偶尔审视起自己的过去,也心平气和。

    就好像完全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了一场电影,她知道也记得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却几乎想不起来曾经所遭受的种种痛苦,具体是怎么样的痛苦。

    江姗对她的现状很满意。

    因为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理智聪慧、时刻能保持冷静,克制情绪的继承人。

    像她们这样的人,需要的没有别的,就是一张让人看不透的扑克脸罢了。

    渐渐的,唐夜也就不似前几个月那么避讳提起那个男人了。

    只是她在和旁人聊起那个人时,时常会感叹:“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而喜欢,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佣人听到她这种问题,总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她们应该问的问题才对吧?

    倘若不是她还真切地记着每一个细节,佣人几乎觉得经历这一切的人并不是她。

    如何做到这般心平气和的呢?

    江姗敲了敲她的桌面,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不管怎么说,今年的春狩你是躲不过去了。春狩是除了圣诞以外最隆重的日子,不少世家公子也会出席,到时候你也好好物色一个喜欢的,能在这种场合出现的都不会太差,我的女儿,也不需去高攀任何人。”

    唐夜撑着腮帮,淡淡望着窗外隐有绿意的枝丫,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眼波宛如结了冰的湖水,冒着薄薄的寒气,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无。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江姗皱起眉,仔细审视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