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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沙主宰 第一百七十章 接战

    类似床弩、投石机这类武器,命中与其说是靠瞄,不如说是靠接。

    杀伤未必大,但对士气的冲击很大。

    然而巨矢射入蛇潮,譬如细雨入湖,连波澜都激不起多少。

    洪范目光微凝。

    他曾见过强大的热武器,也听说过火力制胜论和范弗里特弹药量。

    但他更清楚,武器的威力其实没有想象中的摧枯拉朽,绝大部分战果的取得依靠的是对组织与士气的破坏。

    否则四十三天里投放近两百万发炮弹,连山头都削低了两米,如何还拿不下几个区区山岭?

    第一轮射击后,床弩兵们按流程调换插销,降低了射击仰角。

    而后是数人合作以绞盘上弦。

    敌阵进入五百米后,红色三角旗摇动,又是一轮齐射。

    如是直至三百米外,床弩改自由射击时,总计击杀了十头蛇人。

    到了这个距离,哪怕是普通士卒也能看清异族面目了。

    反光的鳞片、直立的瞳孔,以及寂然无声的冲锋。

    不同于许多新兵对于战争的想象。

    没有狂乱的吼叫,没有雷鸣的踢踏。

    亦没有慌乱与迟滞。

    甚至竖瞳中都看不出杀意。

    但正因如此,异族沉默的行军仿佛具有某种超然的威慑,遥遥未至,却已隔空冲击着城墙。

    敌至两百米,主城楼上响起第一通战鼓。

    强弩手以及具备武道修为的弓手开始自由射击。

    所用俱是破甲箭,每一击命中都至少能给蛇眼盾开个口子。

    敌至百米,鼓响第二通。

    弓手全面发力。

    城头上箭矢如飞蝗直下,将许多蛇鳞盾牌剥洋葱般摧垮。

    蛇人前排阵型中有了明显伤亡。

    洪范擎起铁胎弓,抬手射出一发四棱钢箭。

    这箭先击破石斧斧面,而后贯入面门。

    然后,身上扎了十一支利箭、豪猪般的蛇人终于倒下。

    但它的尸体依然在发挥作用。

    从旁经过的同族拖拽着五米长的尸体,挨近壕沟后,猛然掷于木刺之上。

    而后,毫无犹豫地下坑,以重武器左右挥砍,竟是硬趟开一条路。

    自赤鳞挥军后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蛇人锋矢触及到了城墙。

    它们衔起兵器,直起身子朝上攀援。

    战局如同上到九十九度的热水,只差一分便要沸腾。

    偏偏在这时候,城上的箭雨反而缓了下来。

    洪平取了把锉手斧,插在腰间。

    洪福喘着粗气,汗水濡湿了里衣。

    他只差三个大穴就到贯通境了。

    往常,开五轮弓不过是热身,但此刻却耗去了大半力气。

    “都提起神来……”

    队正的号子扬起。

    洪福默然颔首,啐了口唾沫,舍了铁弓,给自己罩上钢披膊。

    这时候,城楼上起了第三通鼓。

    鼓声高而急,竟是洪城亲手持槌所敲。

    霎时,城头起了无数呼喝声,混在一块像是在洪福耳边炸了个霹雳。

    他脑中空白,身子却自己动了起来,与另一侧的洪平同时发力前冲。

    两尊吊在木架上、一米五见方的狼牙拍被推出女墙,自由落体而下。

    拍子厚有三寸,上头镶了百余半尺长的铁钉,近两百斤总重。

    正下方,蛇人被兜头盖中,脑颅西瓜般爆开,溅了满墙汁水。

    狼牙拍悬在城外左右晃荡,吱扭声中,被绞车一点点拉起。

    两侧是更多攀援而上的蛇人。

    而后落下的是夜叉檑。

    这是以三米长、一尺厚的榆木做成的滚柱,表面被贯满了打磨锋利的“逆须钉”。

    哗啦声响个不停。

    檑木拖着两条铁链沿城边落下,未到底端,已然沾满血肉。

    远处,巨蛇载着赤鳞渐近,在两百米外停下。

    这个距离对先天战力来说,半个呼吸时间就能跨越。

    而正对巨蛇的城楼上,洪坚的身影同样出现,遥遥对峙。

    大段大段的壕沟已被趟平了。

    越发多的蛇人踩着同族的尸体上城。

    洪福抱着块垒石冲到女墙边,探出头正要瞄准,却见到最近处的蛇脸距离自己仅有半米。

    鳞片、竖瞳、毒牙,以及抠入砖缝的利爪,比梦中曾见的清晰冰冷百倍。

    他猛然一窒,垒石脱手,砸在蛇人左臂。

    骨头咔得一响。

    蛇人往下坠了一尺,单臂稳住身子,还要上行。

    洪福双手一推女墙,连连退出数步,牙关打着架,竟有些脱力。

    他双手拄住膝盖,耳边一时听不见战鼓与喊杀声,只有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另一头,蛇人翻上了城墙。

    咬着的石刀刚取回手上,它已被洪平顶着大盾撞在胸口。

    后者入了贯通境四个月不到,刚打通第二道正经,浑身有了七百来斤力道。

    但这只是一次血祭后的蛇人平均水平。

    蛇人半身盘绕女墙借力,一爪下按盾牌,另一爪持刀下劈,被锉手斧格住。

    洪平颈上筋肉暴起,发了十二成力,依然被推得后退。

    “洪福,助我……”

    他艰声喝道。

    喝声落下,回应的是风鸣。

    铁箭离弦,贴着洪平的侧脸钉入蛇人眼窝。

    血点溅在洪平脸上。

    他心头略定,却发觉盾牌上对抗的力量没有丝毫衰减。

    边上,与二人同组的老卒前刺长矛,贯入蛇人腰眼。

    洪福的第二支箭钉入蛇人脖颈。

    盾牌上的力道终于弱了大半。

    洪平暴喝发力,这才将对手掀下城去。

    如是以三对一的厮杀在城墙各处发生,但并不都是人类占了上风。

    往东百米外。

    一位青鳞蛇人顶着吃入肚腹一尺的刀锋前压,将石斧劈在铁盔顶端。

    燧石刃面崩碎了一半。

    头盔瘪下,战士软倒。

    战刀被拔出一半时,蛇人又被斜里刺来的短矛命中胸口。

    矛头横穿躯干,钢铁与鳞片磨出一串火星。

    然而要害受创的异族只是张开大口,以人类无法复制的方式侧向发力,咬住矛手的脖颈。

    嚎叫因疼痛而变形,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但士兵双手却攥死矛杆,拼命向前。

    这时候,他感到有东西在身周流动。

    大片砂砾绕过矛手的脖颈,自蛇人的巨吻与眼鼻中疯狂灌入。

    沙子撑开了两颚,使士兵在附带伤害最低的情况下脱出。

    然后,洪范猛然握拳。

    蛇人的头颅胀大一圈,倒伏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