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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不相思 第152章 一拜天地

    大喜之日来得极快,简直有些咄咄逼人似的扑杀过来了。

    不知今夕何夕,吉时更像是午时,萧子窈适才着了喜服,人便蜡在了镜前。

    ——难道成亲当真是如此的?

    红袍红妆,金银更琳琅,只沉甸甸的压倒她,教她绝无翻身之可能。

    萧子窈于是颤颤的抚上腕子,又见一节金枝镯子,又是一道谄媚的镣铐。

    她与梁耀,分明尽是一双顶顶假情假意的主儿。

    ——角儿。

    一主一角,主尽宾欢、勾心斗角,各取所需、应有尽有。

    如此一见,他之二人倒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了。

    心下正想着,弄妆迟晚,莺儿便来催妆了。

    “六小姐,吉时就快到了……”

    莺儿含着嘴,吞吞吐吐的讲话,很不大欢愉的模样,有些应景。

    萧子窈于是睨她一眼。

    近些时日,莺儿的神色总是郁郁的。

    萧子窈虽不指望她忠心耿耿,却也罕的疑心起来。

    沈要更不在,他昨夜根本不曾来过,她便又像被人落下了似的。

    眼下,她竟然无人可依了。

    倏尔之间,唢呐只如催命似的尖叫起来。

    萧子窈凝着眉,只信手一撩那红丝盖头,便施施然的掩住了眉眼。

    “这是催我的意思?那便走罢。”

    她嫁得有些凄惨,左右无喜婆喜娘侍奉,又无父亲兄长护送,嫁的更不是心爱之人。

    莺儿只在旁的滞着,忽有些更咽。

    “六小姐,您这就要嫁了,往后三小姐回来了,还请您多多照拂她……”

    萧子窈蒙着面笑她:“怎的忽然提起我三姐来?她在外面读过书,往后回来了会有大作为的,兴许我还要靠她过活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拂袖,“不信你看,梁显世若当真瞧得起我,又如何会教我大喜的日子一个人走去主楼拜堂?梁耀也惧他,便也不会来接我。”

    那红拂半遮面,萧子窈的半面便哑笑着,又笑不尽,仿佛哭笑不得。

    莺儿小声哭道:“六小姐,以前三夫人也是爱子心切,而我不知轻重,望您莫要再责怪,千万别同三小姐生出什么嫌隙来。”

    萧子窈不言,只当她是触景生情,于是颔一颔首,便提步出了院门。

    莺儿总也啜泣不止。

    谁知,适才出门去,她便一下子收住了声。

    萧子窈垂着眸,却见那前路之上,赫然是一双踏着银亮马刺的黑色军靴。

    她果然心下一惊,更想掀了盖头一看究竟,却又被一手陡的压了过来。

    又见那手面上,遽有一点焦黑的伤疤,一眼便是烫坏的,祛不掉了。

    “……沈要?”

    她只又苦又涩的唤他一声,他便应道:“我在。”

    “沈要……我想再看你一眼。”

    却不是一眼万年。

    不过是贪恋,再看一眼也好。

    沈要不知足,她分明也不知足。

    谁知,沈要竟然淡淡的说道:“不可。盖头要在洞房的时候掀。”

    萧子窈直觉一瞬心冷了下去。

    她颤着手,于是声色也发颤:“……我这就要去成亲了。”

    沈要道:“嗯。我送您过去。”

    他简直乖得不像话。

    眼下,无常胜似平常,萧子窈攥着心,又隐隐的恨起来。

    他变得乖了,她却又不情愿了。

    仿佛断情绝爱,如此,她便终于心死了。

    沈要在前,于是牵起她的手。

    这煞人的寒春平地起风波,也无风雨也无晴,萧子窈的喜服只猎猎的随风荡漾起来,又抱住她的身子、束紧了她。

    好似那一寒冬,他护在前,她的大氅舞得厉害,二人亦步亦趋的迎雪走着,共白首。

    谁知,时过境迁,她竟要去同旁人叩首再白首了。

    沈要只送她到门前,便止住了。

    这一堂姻无甚热闹,来的尽是梁显世之心腹,沈要算得上肱骨之臣,原是大可不必避嫌的。

    想来,却是避她不及罢。

    “沈要,你别走!”

    她兀的叫起来,盖头死死的黏住眉眼,好似一厢情愿再也无法破土而出了。

    然,却只听得沈要静静的说:“六小姐,我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正端的红门便如鸿门一般,只一瞬,便赫赫的大开来。

    又见梁耀亮相,更引着一坠红绸笑道:“子窈,沈军长负责今日你我大婚时的安保,莫要误了人家的公务。”

    说罢,便缠上了她,如附骨之蛆。

    萧子窈于是魂不守舍的踩过了马鞍,沈要一见,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厅里披红戴绿,梁显世上座安然。

    司仪陡的吊起嗓子,如吊丧似的。

    “新人到——”

    歌舞升平,又是满堂彩。

    男人、女人,相识的、不相识的,居心叵测的、悲天悯人的,一道叫好,鼓掌如落叶纷纷,又像千夫所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萧子窈心下滞着,却又不敢顿足。

    如此,既然不见梁耀的眉眼,只管顺遂的跪下去、假情假意的演下去。

    终于谢幕,她又被那红绸提着颈子似的撵下台去。

    鸿门宴,灯火辉煌,没她的份儿。

    权势无关好坏,总要挤得头破血流挣得一席之地。

    梁耀笑道:“子窈——不,现下要称夫人了!夫人且先回房中等我罢,我敬一敬喜酒就来陪你。”

    萧子窈于是不咸不淡的微一福身,语焉不详:“照常叫我的名字便是了。叫别的,我不习惯。”

    梁耀听罢,只自顾自的笑而不答。

    这一堂落落的喜宴摆得还算隆重,苏同心随着苏父同往,却只捡了一张小座藏起身来。

    那小座正落在窗边,幽幽的蛋清色,映得景物也很冷淡。

    苏同心不过初露头角,根本羞涩得紧,还不懂得昂首挺胸,只好在每一扇琉璃窗与镜子之中重见自己的脸。

    又见萧子窈幽幽的退下去,像一道幽影,又像一缕冤魂,总之不像喜气洋洋的新娘子。

    苏父招她上前敬酒,又笑道:“梁大帅,只怪我这女儿性子腼腆,不争气,沈军长那儿,还望您多多撮合……”

    苏同心心下一颤,便不由得羞红了脸。

    “老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瞧你家同心柔顺温敏,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谁看了不喜欢?只是今日不巧,我派沈要负责巡视府邸,他怕是不会过来吃酒了,待改日我再做安排。”

    梁显世盎然说道,又言,“其实,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倘若同心真的相中了沈要,我今日便可以替他拍板!正好喝完了阿耀这一桌喜酒,再接下一桌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