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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不相思 第195章 端午佳节

    萧子窈直觉那汤药已然喝了许多日了,身子却还不见大好。

    却也并非全无用处,她近来的确精神好了些,前阵子总犯恶心的毛病也轻减了,可隐隐的还是觉得不伸展,却又说不出什么缘由,便总想着四处走走。

    偏偏,沈要实在宝贝她过了头。

    晚间照旧是他亲自哄她喝药。

    她还想着萧子山的事,自然便有些心不在焉,沈要见她如此,只当是她厌烦了,于是轻声劝道:“子窈,这药再喝几天就好了。”

    “几天是多少天?”

    她不曾多想,此话也不过信口低回尔尔,谁知,沈要听罢,却一瞬警觉起来。

    他于是细意的偷看她,见那唇齿相依软软的偎着碗缘,汤中漏一丝花叶,一旗一枪、沉浮不稳,不是涟漪,而是风波。

    毒药总有动人的色相,可动人的美人却总是脆弱。

    他便如是说道:“很快就好了。端午之后就不必再喝了。”

    非但如此,以后的以后,她也都不必再喝了。

    ——沈要恍恍然的这般想到。

    越近端午,星河越明。

    萧子窈闲来无事,便拉着他坐去了院中。

    “呆子,我教你认星星!”

    她一面说着,一面信手直指深深长夜,无垠天河有星落点点,她指尖拂过,便也一道沾了辰辉。

    “你现在把北斗七星找出来,我就给你奖励哦。”

    她有时天真的模样倒也当真天真得过分,仿佛是故意赏他甜头似的,如何教人不欢喜。

    他于是道:“那个像勺子的就是北斗七星。”

    却见他的手指过去,又慢慢的垂下去,然后在暗中摸索找到她的手,握紧,再也密不可分。

    “奖励我。”

    萧子窈不肯轻易饶他,便笑笑的问道:“学星宿的时候可不止这一句,你要把北斗七星的由来都说出来才算。”

    谁知,这般分明是她无心之说,沈要却认认真真的回道:“我没上过学,不知道那些。”

    “……那你是如何知晓这北斗七星的?”

    他语气平平:“小时候在犬园里听人说过,北斗七星指北,活命时也许能用得上。我那时总饿饭,看星星连起来很像勺子,会觉得很满足,好像有一天真的能吃上饱饭一样。”

    他不动声色的自揭伤疤,萧子窈果然一瞬哑然了。

    她静默许久许久,心下根本皱得厉害,终于才能开口,偏偏却又好似质问:“那现在你已经吃上了饱饭,难道还不满足吗?”

    沈要隐隐的嗤笑了一声。

    “不满足。”

    “一碗不馊的米饭可以填饱我的肚子,但不能填满我的心。”

    “人心,原来是这样一个无底洞。”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齿间微微有叹息。

    “六小姐,做人好难。我试过了。我学不会。”

    可他分明已然尽了全力。

    人间是非一旦入了肺腑,便似病入膏肓,做人要宽容、要原谅、要谦让,他根本学不会,却不知人的恶毒比兽还不堪。

    所以他学成了坏人而不自知,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比一条饿犬更饿,也比一条恶犬更恶。

    她一眼看破他的狼狈。

    沈要眼中又起波澜。

    “萧子窈。”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等过完了端午,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于是,端午伏月,是夜,万家灯火曼挑花灯、鱼龙盛舞,玉壶光转,美不胜收。

    白日暑热,萧子窈未曾出门,晚间才同沈要一道上了街去,只不过,此行却并非只他二人已。

    原是此乃梁显世执掌岳安城的第一年,更加今日又佳节,他自然要好好筹备、与民同乐,如此,沈要便担起了护卫之责。

    萧子窈还未下车,便已然瞧见了四方严守的数支精锐。

    她冷然一笑。

    “你今日就是这样带我上街玩的?”

    沈要淡淡的问道:“你觉得他们在会很打扰?”

    “那是自然!”

    她有些负气,只管一下子打落他上前搀扶的手,好不留情,“有这样一群持枪佩刀的人跟在我身后,恐怕是个摊贩都要退避我三舍了!”

    她简直恃宠而骄得过了火,当众也敢拂他的面子。

    谁知,沈要却不恼,一切只管依她。

    他于是冷冷开口:“所有人,都转过去。”

    “是!”

    踏——踏!

    如此,萧子窈只听得四下震步踩得好响,只一瞬,却见全军背身而立,便再无人敢面向于她了。

    沈要微一矮身,施然屈膝点地。

    “你要是还不开心,就踩着我的膝盖下车吧,总之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红裙曳曳,如云微醺扶摇直上,烧红如画眉眼,宜喜宜嗔。

    他只当她准了。

    所以想也不想,只管欺身上前一口衔住她的裙边,眸光幽深暗烈不可见底,一寸寸揭露她纸白的小腿。

    他于是毫无尊严的吻了上去,像一条谄媚的狗。

    “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分明是在道歉,却根本不容拒绝。

    一条狗,最懂得如何讨好一个人。

    萧子窈只好投降。

    她于是足尖轻点,正落在他膝上。

    顿时,他心下竟有灭顶的快意。

    不是萧子窈原谅了他,而是他驯服了萧子窈。

    他以亲吻慢慢将她啃噬殆尽。

    她却全不自知。

    萧子窈终于还是由着沈要哄下了车来。

    仿佛她还是那高岭之上的萧六小姐,他卑微如许,却心甘情愿许她三军仪仗,只因着她永永远远都是他贪嗔痴念的第一流肖想。

    是时,花灯燃夜宴,火树银花不夜天。

    端午庙会好不热闹。

    沈要屏退了卫兵,只管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

    萧子窈却见不远处有个套圈的小摊,四下高高矮矮围满了许多人,再一看奖品,虽不贵重却还算可爱,其中更有一件小小的九连环,她当即便说道:“那个九连环不错,等我套中了便拿回家去教小巧怎么玩。”

    话毕,便就招着沈要一道凑上了前去。

    “这圈子是怎么个套法?”

    “来咯!”

    那小贩是个眼尖的,一眼便瞧出来的是贵客,有闲钱买消遣,不似寻常人家套不中喜欢的便罢了,于是立刻殷勤笑道,“夫人,咱们这圈子一毛钱十个,喜欢什么套什么,套中了就拿走,童叟无欺!”

    正说着,又从身后纸箱里择了十个竹圈递来,招呼得很是周到。

    “来,夫人玩玩!”

    萧子窈于是信手接过。

    她原也有些兴致,谁知,那竹圈实在轻得厉害,她连套几次都失了准头,索性十圈套完再加十圈,不刻便一输到底。

    偏偏她本就是个受不得气的,这厢人来人往都见她落败,自然凑着热闹上前来指点,还纷纷失笑:“哎、往右往右往右——使劲儿啊!哎呀,又偏了!”

    她终于摆起了脾气。

    “我不玩了。”

    沈要眼色微动:“你不开心。”

    “一直输当然不开心了。”

    萧子窈颦眉睨他一眼,似撒娇也似牵扯,“走啦呆子。”

    她总是一贯勾着他走的,谁知,这一回,她竟然使不动他。

    却见沈要还立在那摊前,面上浅笑若无,然后长臂一展,便就将她一手抱了回来。

    他附耳上来,唇齿温柔。

    “你不开心,那就看我逗你开心。”

    他于是转向那小贩问道:“奖品一共多少个?”

    “回这位军长,我这儿横竖一共五排十列共五十个!您喜欢哪个?若是实在套不中,直接买了送夫人也是可以的!”

    “不必。”

    沈要摇摇头,面上更没什么表情,复又掷了五角硬币出去,然后才道,“五十个圈。我全套走,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