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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不相思 第222章 剿匪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田家寨外,沈要只骑一匹铁蹄黑马立于阵前,却见黑夜黑衣黑眼无一不戾,他左右亲军也照黑影,更显沉沉死气。

    方才,他一路狂追犹如赴死,马蹄飞溅碧血。

    之于萧子窈,他总是不会变的。

    所以,一旦得了她被掳的消息,他自然便就下了杀心。

    当是时,苏父束手无措,只好连连的问他如何是好。

    谁知,他竟冷眼一睇,冷血冷情,只管冷冷掷出两个字来——

    “杀、光。”

    他于是如约而至。

    田家寨盘踞此山已有些年岁了,城防俱全,此时此刻,高墙之上又有卒子立一排火枪箭弩齐齐瞄准,只待万箭齐发。

    那山寨头目很快同他叫起阵来。

    “哪来的丘八!萧军在时都要让我们三分薄面,你梁军又何德何能敢打上我田家山来!你今日要是真敢和老子玩什么先兵后礼,老子便让你剿匪不成反被匪剿!”

    然,他分明挑衅至此,偏偏沈要还无动于衷。

    却见他开口,竟是连眼都不曾抬一下的,好是不耐不屑。

    “放人。”

    他一字一顿,“除非你想被我活活烧死。”

    那头目立刻反应过来,更张口讥讽道:“呵!我还当是为了什么呢,不过就是几个娘们儿!可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样?你敢放火烧寨子,我便敢放火烧她们!”

    说罢,复又勒来一个卒子斥道:“去,把抓来的女人带一个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敢不敢跟我斗威风!”

    那卒子于是领命退了开去,只管风风火火的又闯进了柴房。

    秀秀一见萧子窈去不过半刻便又来了人,立刻惊觉不妙,便连连的推搡起苏同心道:“爷,她比我漂亮,你抓她去!她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我不过是个乡下的柴火妞……”

    她贪生怕死也自私自利。

    苏同心根本又惊又怕。

    好在,她还谨记着萧子窈的劝告,遇万事而不变,只要默默蜷进角落便好。

    不起眼,便不引恨。

    那卒子好笑的吐了口吐沫,道:“漂不漂亮有没有钱又有什么要紧的?现下外面来了军队的人,说是要救你们走呢!你们俩谁能哭得可怜点儿,我就带谁出去!”

    秀秀闻言,不由分说便改口扑倒在他脚边自荐道:“爷,那你带我去!她这种小姐是拉不下嘴脸的,永远只会学鹌鹑!我机灵,我听话,我能做好!你就带我去吧!”

    其实,那卒子本就无甚可挑的,不过是戏弄于人罢了,偏偏秀秀正中他下怀,他便起了兴揪走了她去。

    “行,那就选你这小骚蹄子!爷还就喜欢你这得意忘形的小样儿,事成之后爷一定给你赏!”

    那破柴门又摔闭了,秀秀谄谄的声音也渐远了。

    苏同心于是哀哀的抱紧了自己。

    秀秀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罢?

    她自然是将秀秀往后的处境往好处想的。

    谁知,事与愿违总寻常,秀秀此去,竟是有去无回了。

    那卒子不刻便拖着秀秀爬上了寨墙。

    那山寨头目一见筹码就位,立刻便拍枪抵上了秀秀的眼穴笑道:“死丘八,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要是有种就杀进来!我可是好奇得很,一支剿匪却把平民剿死的军队要怎么向老百姓交差!”

    来时,那卒子已然交代过了秀秀,待会儿一见刀枪千万要哭得落力可怜些,她还想着,于是不负众望、张口便是一阵嚎啕。

    “爷,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军长,千万不能开枪放火啊,你们若是要烧了寨子,我便活不成了……”

    那山寨头目却见沈要默不作声,便只当他是怯了,于是啐一口,努嘴又骂。

    “来啊!你这丘八,刚才不是硬气得很吗,怎么这小娘们儿来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不怕老子一枪崩了这娘们你就来!”

    然,他正还大肆张扬,却不料只此一瞬,四下遽然猛起一声惊人枪响!

    砰!

    四下惶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谁开的枪!”

    “有人受伤否!”

    一时之间,无论军匪、众人纷纷大喝,自然便听不见秀秀的哭音了。

    沈要于是不紧不慢的一甩枪口,有硝烟散去。

    “聒噪。”

    他冷然说道。

    那山寨头目陡的哑住了。

    他却见原也哭着嚷着的秀秀一下子住了嘴——或是说、噤了声。

    是了,她分明还大张着嘴,人却安安静静的一头栽下了寨墙,仿佛一块臭肉,砸在地上、尘土飞溅,连灰尘也十分嫌弃的模样。

    她一瞬摔得头破血流。

    再看一眼,还不止,她原来是面朝上的,眉心烧糊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杀她杀得死不瞑目。

    “……你、你这丘八,竟敢枪杀平民!”

    那山寨头目终于不可置信的吼道,“你莫不是发了疯了,还想不想要军家的饭碗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杀便杀了,有何重要。”

    沈要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我只要你们最后抓去的那个女子,别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

    “我呸!都说丘八吃民脂民膏最没良心,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还真不干人事!”

    “——那还不快去放人?”

    沈要面无表情,“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要拿你全寨的人命来赔!”

    是时,黑云闭月,杀机重重。

    田老三又掴了萧子窈一巴掌。

    他一回寨子便吃了酒,又借着酒劲儿强拉着萧子窈上了他的屋里,更将人往炕上一丢,只快手快脚的脱了褂子便要扑上前去。

    谁知,那萧子窈却是个性子刚烈的,非但不从,竟还一脚狠狠踹在他裆下,偏偏那鞋尖也似刀尖,剧痛!

    田老三顿时反手掴她一掌,骂道:“他妈的,你这臭婊子竟敢踢我!伺候人还挑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

    萧子窈直被他打得眼冒金星,连身子都晃起来,于是摸索着脱去一只鞋,只管五指纤纤的扣在手里,那模样竟还有些妩媚,却是猛的劈手就砸,正中田老三的额角!

    只一瞬,他果然血流如注,于是又打她一掌!

    萧子窈一下子大咳起来。

    然,她手心却在方才暗自藏好了一枚薄薄的刀片。

    那刀片原是她贴在鞋底保命用的,本想着紧要关头可以割一割绳子,可眼下看来,竟是要开刃见血了。

    谁知,正待那田老三愈靠愈近,房门却陡的被人踹了开来!

    却见来人是两个满面虚汗的卒子,脸色好青,仿佛见鬼,一见田老三势要强了萧子窈去,立刻便惶惶的冲上前来阻拦。

    “老三,你他娘的难道是喝傻了!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你竟然还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子!快撒手,使不得,这女人是有来头的,我们动不起,你还不些把她撒开!”

    “滚滚滚,撒个屁!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我田老三也要把这婊子打服了不可!”

    萧子窈且听着,于是强忍着痛端坐起来,说:“呵,你但凡敢再打我一下,我便敢保证你这张脸皮必要被人活活的剥下来!”

    说罢,她便睇一眼那小卒,又道:“你——你们寨子外面是不是来了个叫沈要的人?”

    那卒子啧一口:“叫什么不知道,反正是个当兵的!那厉害劲儿,真鸡巴的不要命,比土匪还像土匪!他要我们放你走,他一定得是你男人吧?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这样的男人你是怎么敢跟的啊,有几条命在他身边也不够用!还是离他远些靠谱!”

    那卒子一面说着,一面便将萧子窈请出了门去,又见她赤了一只脚,更还拾了她的鞋子回来。

    谁知,萧子窈一见那鞋跟上沾了血,顿时便没了好气,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穿,只管一步一踮的跟在那卒子之后出了寨子。

    那枣门轰然大开了。

    只一瞬,她却见山中有猩红鬼火交相辉映,照亮一条鲜嫩嫩的艳尸,再一眼,便是黑衣黑影的沈要立马在前,一眼望尽她好似望断平生。

    他却是不顾一切的翻身下马,径直奔向她去。

    “萧子窈。”

    她被他又重又狠的撞进他胸膛,又听他心跳动乱,仿佛一场兵荒马乱。

    “我来接你回家。”

    他顿了一下。

    然后,又开口,声似寒铁,冷、硬、无心,总之不似人语。

    “——杀。”

    他说。

    顿时,墙下枪火齐发!

    那山寨头目一下子坠落了寨墙,正砸在秀秀的身前,赫然肝脑涂地。

    呼声四起了!

    “操!这丘八竟然出尔反尔!老子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给大哥讨一个——”

    寨子里有人正还嘶吼,却被墙下的兵子一枪爆了头,脑花喷出来碎成梨花,梨花带雨,今夜有腥风血雨。

    “点火!”

    是时,又有兵子呼喝,一桶桶汽油便都开了闸,只管不要命的泼上那墙去、泼上那再无生路的人去,一颗子弹点一把烟火,炸开血肉烟花。

    田家寨很快化作一片火海。

    萧子窈尖叫起来。

    “不行,不能烧!你们都快住手!同心还在里面,寨子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可沈要却只轻轻抚上她红肿的侧脸问道:“是谁干的?”

    “你先把人救出来……”

    “不说?”

    他似笑非笑的挑一挑眉,“那就都烧死。总会有一个烧对了。”

    萧子窈一瞬推开了他去。

    却见她手抹一片寒光衬在颈间,如月辉,可一旦细看了,便教人不敢妄动了。

    ——那竟是一枚又利又薄的刀片。

    “沈要,你若不去将同心也救出来,我便在此自刎,绝无二话!”

    “你威胁我。”

    沈要声色一沉,眼伏阴鸷,一字一句根本冷得厉害,“萧子窈,你为了别人,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对。”

    正说着,她指尖便又近一寸,顿时,一道血线利落直下,更似她耳畔红玉明珰,款摆翩翩、活色生香。

    “你若还想要我活着,那就得让旁人也活着!”

    话毕,她却见沈要咬牙切齿的滞了片刻,简直险险的便要咬破了那起了皮的嘴唇去。

    真奇怪,他晨间分明还好好的,怎的现下嘴巴竟然干成了这副模样?

    可萧子窈已经没办法再细想了。

    ——好疼。

    不过是那样小的一道口子,遽然会疼得她落下泪来。

    沈要说:“松手。”

    她摇摇头:“不要。”

    “萧子窈,我让你松手!”

    他一瞬拔高了声音,当真是同她发起了火来,却又像是哀求似的,带着点儿哭音。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再伤到自己!”

    话毕,生怕她反悔,便又立刻传令下去,道:“去把苏小姐带出来!”

    “是!”

    如此,他终于投降一般的摊开手道:“这样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吗?”

    萧子窈于是颤颤巍巍的丢开了那刀片去。

    “六小姐,你又骗我。”

    沈要轻轻的蠕了蠕嘴,又直觉喉咙好干,原是他一整日滴水未进,都在找她。

    她应当不能懂罢,毕竟是他活得好像一条狗,爱人或被爱都举步维艰。

    她是他的性命,他总追着她狂奔。

    “你为什么不等我?”

    萧子窈哽咽道:“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等我。”

    可她还是说:“对不起。”

    却是说完一遍便再说一遍,千千万万遍,都为他。

    “阿要,对不起,对不起。”

    她于是踮着脚一矮一矮的向着他走了一步。

    其实,她离他的距离还有很多步,她本应当再向他走一走、好好的再走一走的。

    偏偏,沈要一见她如此,竟是想也不想的大步迎了上来。

    他二人身前身后是尸山火海,也许此生都不能改变,千刀万剐的爱情多生动?

    “六小姐,你应该站在原地等我的。”

    沈要说,“不管你离我有多远,我都会到你身边来的。”

    他于是俯下身来,只管小心翼翼的舔去了她颈间的血痕。

    微咸、微甜,微冷、微热。

    她连血液都美好刻薄。

    他隐约听见萧子窈很小声的哭了起来。

    “——阿要,我回来了。”

    沈要于是沉沉的应道:“嗯。六小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