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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侦探陷入癫狂 第八十三章 我不是神

    瑞文盯着这严重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却可能比自己还要老的巨大雕塑,皱着眉头,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明白,那并非自己,而是自己所对应的那名上位存在。

    而针对“祂”的秘密崇拜,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瑞文无法确定,无皮者高尔和“灰衣天使”究竟是“祂”的原始信徒,还是后来鸠占鹊巢,将那片地方用作了上位魔学仪式的场所。

    如果是前者,自己在直面无皮者高尔时,后者不应该如此平静。

    没想到,自己所对应的还真是一尊蜘蛛之神......

    就像丝线一般,线索在自己脑海中逐渐牵连成网。

    献祭,宝琪女士曾经说过,“血雾连环杀手”事件是一场献祭,对象是一位“新神”。

    “守日者的提灯”事件完全是由“永恒”直接引起的。

    在卡尔的办公室,自己直面“永恒”,与“祂”的铜像四目相对。

    而在诺达利亚事件的尽头,自己看见了一尊有着自己面容的神像。

    自己还没能从这张网中抓住最关键的那条线,但一切却都已经隐约产生了联系。

    自己似乎已经能够理解那天“永恒”对自己的敬畏,对自己的狂热。

    但是,还不能理解“永恒”为什么想置自己于死地。是因为我的样貌冒犯了“祂”,侵犯了“祂”的“肖像权”,还是“永恒”以为我禁锢了“祂”的一部分力量,以致“祂”无法达成自己的某些诉求?

    想到这里,瑞文烦躁地取出了笔记本和墨水笔,翻开新的一页,在页首重重写下一行字:

    我不是神!

    这是“奥法守秘人守则”的第一条,被笔尖深深刻在了纸张中,感叹号甚至将纸划破了少许。这是写给“永恒”看的,也是给自己看的。

    自己的思绪因为连接起来的线索而一度陷入了混乱,必须立刻将认知锚定!

    可,新的疑虑却在自己为自己划下否定的同时油然而生:

    我是谁?

    侦探?哥哥?疯子?奥法守秘人?

    “敬,我们自己!”男士们洪亮的敬酒声将自己一下拉回了现实。

    对啊,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最简单直接的锚定,最初的身份认同。

    瑞文从没像现在这般认可过一群醉汉,一群被酒精奸污的大脑们想出的胡话。

    “敬,我们自己!”

    瑞文举起桌边的麦酒杯,朝休息区那边应和道,男士们回以一阵醉醺醺的叫好声:

    “敬,瑞文先生!”

    “敬,生存!”

    “敬,活着!”

    “敬,不死亡!”

    “敬,每一个陌生人!”

    在社交革命之前,敬酒只需一次,但对这样一群生理或心理上的醉鬼来说,想要呐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

    奥贝伦西南部,地下15米,特里平斯环巷。

    “黑日”邦克久违地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每一面墙壁上都用石灰和黑血涂抹着黑色的太阳。

    这是曾经被“黑日”解放,但此刻已然更加堕落的暗巷。

    石壁上的电灯微弱地闪烁着,巷道深处,十几二十双眼睛正胆战心惊地盯着那一丝随时可能死去的光,一旦光死去了,他们就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开始互相撕咬啃食。

    当一个人能自然而然地闻见自己口中传出的臭气,他就会乖乖走进那些电灯熄灭的死胡同中,等待成为食物。

    “那是我出生的146号巷,已经熄灭了。”邦克看着远处闪烁的电光和那早已被锈迹覆盖的路牌。

    “这里有十五万未被登记在案的人口,却只有你一个人被‘神明’挑中了。这算是幸运吗?”

    灰黑的烟霾流窜在邦克金属打造的指间,平静地询问道。

    “算是天杀的诅咒。”邦克回答。

    一个独眼独臂的十二三岁男孩与自己镶着白边的黑眼相对,立刻摔倒般趴伏在地,浑身像害了癫痫般抽搐。

    “你叫什么?”邦克附身问道。

    “汤姆......”男孩在回答的同时吐出两颗被磕断的牙齿。

    “好的,汤姆。跟着我念......”

    男孩门牙漏风,磕磕巴巴地念出了亵渎般的异语。

    “啪啪”几声,123号巷到143号巷残余的灯泡尽数熄灭,黑暗中立刻传来了野兽般的咆哮。

    只有144号巷和145号巷的灯还亮着,形成一个圆环,就像一缕照进阴沟中的阳光,映照着紧掐脖子倒地的男孩和无动于衷的“黑日”。

    “汤姆,在那些灯泡重新亮起后,你就是这段环巷的王。”

    邦克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抽搐的汤姆,转身离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烟霾询问。

    “因为他们一直在等待下一缕该死的日光。”邦克捂住耳朵,朝暗巷深处走去。

    路边口香糖贩卖机里的内容物早就变成了烂泥。地下的楼房亮着一盏盏灯,连着一根根粗制滥造的电线和变压器,这里的电都是从奥贝伦地下大电缆下方的非法接驳缆线偷来的。

    这片区域有店铺、酒吧、旅馆,偶尔会成为偷渡者的中转站。暗巷底层有几个半封闭的渡口,如果足够幸运,可以直接偷渡到新德市西南部麦西坎区。

    问题是,在没有合法公民权益的情况下,地表人进入新德市就像被投进虚海的河鱼——连呼吸都成困难。

    邦克敲了敲一家名叫“荨麻旅馆”的小旅店的门,出来了一名浑身流汗的红衣女人,体态丰满,皮下似有一团煮沸了的黄油般不断蠕动着。

    “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女人蠕动着嘴唇,仿佛张得太大会暴露口腔里什么可怕的东西。

    “红娜,给我找出一件红色遗产的最新经手记录,‘血雾连环杀手’。”

    在亨特案的收尾工作中,唯有这件“凶器”的下落一直不明。洛克菲尔要求杜绝一切隐患。

    “恐怕我手头也没有。”红娜请他进屋,给他倒了杯劣质威士忌,翻起了俗称“死亡名单”的经手记录,那是一本本黑色的本子。

    “看,记录到2月14号,玫瑰日杀手雅各布那里就断了,他的后续下场应该是成了一名拜日教徒,于三月初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之前一直和某个不知名异教有所联系。噢,邦,我很抱歉......不过,你要听一件有趣的事情吗?”

    “说来听听。”

    “‘血雾连环杀手’最后一位宿主失踪不久后,地表的上流圈子里发生了一件很滑稽的事,有个不知名的家伙在一个晨昏之内用电话联系了一大群有文物收藏习惯的买主,推销某件遗产。你说......这会不会是巧合呢?”

    红娜一边说话,胸口黏稠的汗水一边滴到桌面上来,被那些仿佛风干皮革般的本子内页吸收。

    “我要那家伙的号码。”邦克平静地吩咐道。

    “还想要别的吗?”红娜边说边撩起红裙,露出那双微胖牝鹿般的腿,一双没经过日晒的腿。

    “只需要两张。”

    .........

    4月17日,周一。

    在捷特的帮助下,瑞文收获了一大堆报社的内部资料。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报社有线人,不论什么都拿得出来。

    初步筛查后,他把所有和尤娜.晨曦相关的照片和文章都挑了出来,堆了厚厚一堆,合规的和不合规的都堆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有些看起来很糊,角度不专业,场景显然不正经的照片他单独挑了出来,其中包括一些尤娜在学校的照片。

    现在,他手头同时做着好几件事情,书桌上堆满了东西。首先是资料整理,给邦克的资料他打算事先通知一声,让他给个交接地点或者一个安全的邮递地址。传真不太行,理论上这些资料的份数越少越好。

    然后是格林达的钱,自己只打算象征性地抽成2500烈洋,剩下的全部归她所有。自己还有心地给她拟了两份理财规划参考,一份比较保险,能让她保持在中产的低端位置,另一份比较冒险,可能可以让她爬到更高的位置,但也可能摔得很惨。

    今后,自己或许还能在大学见到她,进一步跟进。神秘学系和历史系刚巧在同一栋楼。

    第三样事情是邦尼克文教授的好消息。他为自己的两样“发明”草拟了一份技术规格书,送到了大学附属的机械厂。琳愿意在样本机完成前先投一笔赞助,直接省去了绝大部分发明家都需要经历的招标过程。

    如果进度理想,自己月内就能得到一台真正的空调和真正的冰箱,接口符合奥贝伦的所有电器规格!

    瑞文仔细核对过后,在几份所有权协议上签了名字,塞进信封,摞在了一大堆信封上面。这些天,他光买纸就花了几百烈洋。书桌下面堆着几包20磅耐热纸,还有卡纸、信纸、信封等。

    专利的事情还很远,暂时不需要考虑。

    “麦金托什!别边看锅边看书。”

    他扭过头去,喝住了在煮锅旁苦读《阿卜杜拉异咒史》的金,主要是在担心书。小鸟宝宝道了声歉,乖乖把书给放了下来。

    门铃响了。

    “卡梅隆,去应门,可能是包裹。”

    倒不是瑞文喜欢这么呼来喝去,他只是觉得这样能让公寓里多一些热闹的感觉。

    卡梅隆从后面冷不防地把一堆包裹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瑞文的双手立刻感觉到了内容物的生命力——那堆遗产到了。

    据电影三人组的报告,从那几栋建筑里搜刮到的形色遗产总共价值四万多烈洋。自己直接要下了其中的八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一半他们还在变现。

    结合存款和财物,自己目前的总资产其实也就相当于一位成功中产阶级的月收入,两三万烈洋左右。地表议会的议员就属于这一个级别。但照着这个势头,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瑞文用一个月前从篱笆上拔下来的,属于一名花衣小丑的银色小刀当作拆信刀,慢慢把包裹间的细绳挑断。

    “金,来认领你的‘傻瓜’,先别着急装。我要出去,寄信。”

    他自己拿着小刀,抱起一堆信封,把另一堆塞进卡梅隆怀里。打开房门,走向艳阳街的那头。夹着血丝的明黄色天空就和一个月前完全一样。多罗莉丝太太的篱笆藤茂盛了许多,其中一根篱笆栏上还残留着一个月前的刀痕。

    “真勤快啊,小伙子们。那个......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多罗莉丝太太站在门口,突然开始揉起松弛的右眼皮来。

    瑞文本能地感觉,她不是忘了要说什么,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

    她右眼窝里的“刺痛的知能”在她解读异咒的同时,不停剥夺着她的现实认知。

    侦探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嗤笑。

    和一个多月前一模一样的笑声!

    “噗呲”的一声。

    一把银色的尖刀从他的眼前飞过,在五米开外,从一名年轻女行人的后脑穿透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