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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武档案 一七零 我没错

    神门内。

    去往靠山宗的牛车上,坐着的,正是云半山。

    “这些年,你长进不少。”傅令生说话的语气,不疼不痒的,有调侃,也有宽慰。

    云半山不停地抖腿,搓手,嘴巴有一会没一会的抽搐着。眼眶红润,一言不发。

    傅令生嘴角扯笑,没再问。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石阶前。

    青牛欲向上爬,却被傅令生制止。

    “就到这,不用送上去。靠山宗掌门让我代为传话,叫你爬上去,跪着爬。”

    傅令生本想看戏,却收到了山上传来的逐客令,心道:哟,还知道避嫌,给后辈留点脸面。你要真在乎脸面,你等他上去了,再惩戒不行吗?哼哼,走就走,繁文缛节,麻烦!

    “是云……”靠山宗的掌门是谁,云半山猜得到,却仍旧不敢轻易相信。

    傅令生不予理会,驾着牛车,摇头晃脑的跑了。

    任凭你云半山,在凡间如何的了得,进了神门,都需要适应。

    靠山宗的话,云半山不敢不从。

    见傅令生很没有义气的消失后,云半山“刷”的一下,立马就跪。不使用法力,不偷奸耍滑。每一层阶梯,都实打实的往上爬。

    甚至为了让上面的人消气,他故意没有运转功法,任由山石土屑,磕破膝盖,划破小腿,大拇脚趾跟二趾异常疼痛,脚指甲裂开。沿途留下许多鲜红印记。

    双手带红,与双脚共患难。

    途中多次险些昏厥。

    体内真气与神门内法则冲撞,气血翻飞,个中滋味,寻常人无法忍受,心神必然失守,失去知觉。

    人间第一人,还是有些本事,够硬,扛得住,硬抗!

    爬至宗门外,云半山浑身炸裂般疼痛,酸胀气喘,随时可能昏厥不醒。他没敢动弹,老老实实,忍着剧痛,规规矩矩的跪着,等待召唤。

    从白天,跪到黑夜。山门静悄悄,无人来。

    昼夜温差大,他哆嗦着身子,须发染霜。

    靠山宗内。

    “师父,你就让他进来吧。”此人,王伯在时,没见过,倒是一副慈悲心肠。

    “你给我闭嘴。就让他跪着,死了我替他抵命!谁敢劝我,立刻,马上,也给我跪过去。”云百兴大手一挥,你们谁说的我都不爱听。转身进屋,摔门。

    宰小曰摸了摸鼻子,没招。老头下了死命令,他身为大师兄,去了也不好使。

    瞅了瞅“系铃人”,宰小曰神色复杂。觉得对方可怜,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厌恶。

    没办法,还得“系铃人”,这个被大家戏称为二五的汉子。

    “你不劝劝?”一戴着类似济公帽的粗糙男人,用手指捅了捅宰小曰的腰。

    “九哥,要不你去劝?”宰小曰可不傻。

    “我可不去。”这头摇的,济公帽差点掉了。

    “九哥,我看,就你行。我们这几人,就你平时最爱讲理。只有你去,保管能说服师父。”一人顶着黑眼圈,眼见没人出头,也怂恿济公帽。

    “林金州。新鲜呐!平时怎么不见你喊我九哥?都是阿祖长,阿祖短的,怎么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祖本图正了正济公帽,一脸嫌弃。

    “我说今天眼皮怎么一直跳,原来四哥你又作阴天了。”此人,眉毛胡须都挺长,厚实又黑的发亮。额头红带子扎紧上提,人造剑眉,臭美的很。唇边胡须微微弯曲上翘,下巴处浓密且长。古装风味浓厚,颇具仙风道骨。

    “江儒,我懒得说你。谁听到云半山的消息,刚刚躲着抹眼泪?”林金州话一出口,后悔了。

    “四哥,你刚才哭的样子,特别帅。”一旁的大长腿美女,揭了林金州的短。

    林金州垂手顿足,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这张破嘴啊!

    “常苏,你的妆都花了,好意思说别人?”一瘦弱女子,精神奕奕,挑衅的看着大长腿美女。

    “千云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手下败将。常苏是你叫的吗,乖,叫七姐。”大长腿美女,抬了抬下巴。

    “有本事来,来来,我们再比过。”瘦弱女子不服气,撸起袖子,就要开打。

    “八妹,别跟她一般计较。她就是个粗人,不值当。”祖本图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倒是来了个好掌门。不知道,掌门见掌门,谁比谁金贵!”夏刚正啐了一口唾沫,阴阳怪气道。

    乍一看,就这靠山宗,人人不合,个个八百个心眼子。

    夏刚正的话,听得宰小曰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就差夜黑风高,套夏刚正一麻袋,来个陈氏双节棍。

    “呀呀呀,小师弟倒下了。”八妹娇滴滴的喊起来,急的直跺脚。

    一听这话,“系铃人”倒是坐不住了,急忙往外赶。

    所有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倒还像我门中人。”一时心急,忘了扮严肃,慌忙开门而出的云百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随即昂着头,摆出了高深莫测的样子。

    山门外。

    云半山昏厥倒地,又被刺骨寒意激醒。朦朦胧,抬眼望去,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快速靠近。

    心中陡然生出酸楚与后悔,泪如雨下,懊恼的捶打脑袋。倘若身无重担,他想以死谢罪。

    “小师弟,起来,起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谁是“系铃人”?正是道鸾晸。

    云半山亲手打死的道鸾晸!

    “师兄,对不起。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云半山哭的哽咽难堪,天下第一人,铁汉也有柔情。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道鸾晸拉着云半山,进了山门。

    众人朝思暮想的小师弟,就在眼前。然而没人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云百兴虽同意道鸾晸将云半山带进山门,却没说原谅他。

    只要云百兴不开口,云半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有眼力见的江儒,已经取了戒尺过来,双手托着,举过头顶,半跪在云百兴面前。

    “死脑筋,你读书读傻了,你拿定海神针来干啥。你想要借师父的手,杀小师弟吗?”千云传音道。

    “没有文化,这叫量天尺。师父压箱底的宝贝。当初大禹用的,跟你说的金箍棒,那是一个妈生的。”江儒回怼,不失时机的显露自己博览群书的知识面。

    “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玩借刀杀人?”千云恨不得把江儒现在,立刻,马上,揍一顿。

    “哟,哟,哟,哟,哟哟。陆弟,你这是作甚?莫非你要借刀杀人不成!”祖本图传音,传出了一口戏腔,摇头晃脑的,就是没出声。

    “早知道你毛脚女婿,办事不牢靠。江儒,你这借刀杀人的手法,太明显了。”林金州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嘟囔道。这回倒是没传音。

    听到的几人,看着江儒,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对江儒的拙劣手法,很是鄙夷。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还有王法吗?都说腿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给我这就成反义词啦?”江儒也不传音了,吵架就要喊出来。

    “别说那些虚的,你拿这玩意来,就没憋啥好屁。”祖本图也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

    “对对对,就是,就是。”千云小碎嘴子,立马表示赞同。

    “我先去挖坑,等会你们把他送过来。”见众人齐齐点头,常苏迈着长腿走了。

    云百兴并未理会众人,从鼻孔重重呼出气息,接过了戒尺。

    “云半山,云掌门,你好大的威风,屠戮同门弟子,不念师兄弟情义,辜负师长教诲。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该当何罪!”说罢,戒尺高高举起,就要落下。只要你云半山,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打不死你!

    “我没错!”云半山昂头怒视,义正言辞。

    一旁的道鸾晸,倒吸一口凉气,神情错愕,难以置信。

    “错没错?错没错?错没错?错没错……”问一声,打一下,打一下问一声。云百兴听得到道鸾晸的心碎,下手越发的狠厉。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云半山跟毛驴相比,那可倔多了。他也不傻,真气游走,运功抵挡。他有不能死的理由,而云百兴,没有打死他的决心。

    两个人,你不住手,我不松口。一来二去的,打到云半山一口真气,差点上不来。

    此时,云百兴停了手。

    打归打,不能打死。要打死了,那不跟云半山一个德行了。

    “累了,你给我在这里等着,哪都不许去。等我休息好了,再来揍你!”云百兴随手将戒尺扔在了地上,转身,一路吹胡子瞪眼。

    这演技,略显浮夸。宰小曰摇了摇头,你给我演,我了个呸。你俩在凡间,好的跟亲生的一样。

    道鸾晸看得真切,打的那叫一个毫不留情。心里仅有的那一丝芥蒂,也散了。体谅师弟,宽厚为本。师父出头为他鸣不平,那便最好。师父不计较他的懦弱,他便不再与师弟计较。

    道鸾晸摸了摸云半山的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师弟还是那个师弟,即使当了掌门,也没变。然而,宗门里,总要有人为当初的事负责。

    道鸾晸双目圆睁,随即转身看向某人。

    “夏刚正,这回人到齐了,你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