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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破苍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番外之五 忆中人

    初冬。

    “我在等待什么?”

    少年蹲在雪地里,一遍遍无意识地用树枝划拉这句话,不是问自己,因为他自己并没有答案;也不是问别人,因为别人更给不出答案。

    恍惚中,是六年前,一样的冬天,一样的雪,银装素裹,万物如烟。

    记忆是一层纱,轻轻地蒙在今日与昨日之间,直到昨日的昨日一点点迷蒙。

    他已记不清她的样子,又或是,他已不愿再去想起。

    就好像他与她站在两座山崖上对望,而她所踏的那座山一点点沉下去,她的模样一点点朦胧,直到看不清面容。

    在纷纷扬扬的晶花中,他们堆起两个小小的雪人,和他们一样并肩站着,笑着迎接更为肆意的飞雪。

    他常常想,如果那天,或者之后在雪中的某一天,他们就这么一直并肩走下去,当雪花落在他们脚下、身上、头顶,他们算不算是走到了白头。

    ······

    仿佛只是一天,又好像是一整个夏天——记忆是一条深深浅浅的小路,不知不觉间,就已走过很远。

    他没有等来雪,但雪人会等来融化的那一天。

    山在等待一位隐士,水在等待一尾红鲤。

    他的脸上只有苦涩的笑:

    “而我在等待一个永不回来的你。”

    ······

    暖春。

    喜欢温暖的春天,这是万物的天性。

    但春天的故事未必总是花香与清露,更会有荆棘与泥泞。

    他又走过了三年的霜雪,倒也不在意这些风风雨雨。

    理由很简单。

    人的心灵很柔弱,甚至经不起钝刀割过;但若是有更深的伤口,那么即便满身鲜血也不会痛。

    但深深的伤口愈合,覆盖上浅浅的血痂,再将它狠狠撕开,会更痛。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抹白月光,悄然洒在了谁的心尖上;再微弱的光芒也会点亮黑暗,一点点抚慰他的心伤。

    但这都是假象,没有独属于一枝一叶一花一木的春天,就像这世上没有独属于他一人的月光。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不想再掩饰自己的伤口,因为那是怯懦。

    他亲手撕开那单薄的伪装,让一切暴露在初春料峭的寒风之中——真正的治愈不是恢复如初,而是留下一道记忆的疤痕,永远提醒你去记着它。

    大家都说他成长了,而只有他知道,这不过是蜕下过去伤痕累累的躯壳,开始用新的面具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他开始改变自己,充实自己,强大自己,只为了掩盖过去那个弱小的自己。他变得不一样。

    成长,是逼迫自己改变,是受伤时下意识抱头保护自己的麻木。

    他的脸上又开始有了笑容,不管现实是阳光雨露还是疾风骤雨,他开始习惯以一副面具去迎接。

    ······

    凉秋。

    欢乐的纯粹不知不觉已经离他很远,痛苦也一样。

    他学会了躲在自己的外衣下冷静地思考这一切,外界的一切都已无法给他的心带来一丝一毫的波澜。

    曾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渐渐明白一切。

    其实,洒下那抹月光的是自己渴求治愈的心灵,就像受伤的小鹿会蜷缩在森林的一角舔舐伤口,会去本能地寻求依偎,要么再次受伤,要么得到孤寂夜色的抚慰。

    孤独,是永恒的月夜——既然伤口已成事实,何不让时光抚平哀伤?

    有时,一个人静静的,也挺好的。

    既然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那么,自己走就是了。

    他不再为一点一滴的生活之起伏而惊扰触动心灵,也不再为一生一世的旅途之得失而感到难以接受。

    ······

    盛夏。

    “你又在等待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在一旁的白纸上无意识写下这句话。尽管是盛夏的夜晚,大树上,无数的知了仍吵嚷着,但大树下,他的心很平静。

    不是问句,而仅仅只是一份陈述语。

    不是他不想要一个答案,而是这个答案还未出现。

    忽然间,一束月光穿过重重叠叠的叶,他会心一笑,而后,又苦涩一笑。

    是突然感到文字很无力,无法一字一句诉说清心意。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但他仍是现在的他。

    他知道人生的春夏秋冬没有顺序,但至少,每一个季节都曾会在多彩的人生中出现过。

    最终,他做好了决定——

    他希望他能拥有一整个盛夏。

    他笑着问:

    “你说,是这样么?”

    谨以此文,献给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