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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在河在!南北急报!

    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厚而高的河堤,不断地晃动着。河堤上的砂砾和小块的砖石,竟然是在地面上跳动起来。

    一股股的气浪自上游俯冲而下,卷着那些细小的尘土,在整个河道范围上掀起一层沙尘,巨大的气浪推动着尘土嗖嗖的刮在人们的身上,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滑到脸上,令人作痛。

    河床上的河水,在眨眼间下去了大半的高度。

    有河床下的高地,甚至于已经到了隐隐可见的程度。

    作为河道总督,潘德善和黄河已经打了很长时间的教导,看着此刻的情形,他很清楚,上游真的是崩溃了。

    而在上游筑造起来,用于拦截分流河水,好建造减水坝的拦水坝,也必然是尽数失效。

    这是一场人造的洪峰。

    自洛阳城至陕州城,且再要往上游而朔的河水,尽数一股脑的冲了下来。

    潘德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拦水坝并非是将整个黄河上游的水拦截下来,而是让河水暂时的分流转道,好让河道总督衙门下的河工们,能够在拦水坝下段筑造真正要长期使用并发挥作用的减水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潘德善一时间之间根本就想不通,从脚下传来的震动愈发的激烈起来。

    他来不及再有更多的思考,长大嘴巴怒吼一声:“跑!让河工们快跑!所有人都撤下河堤!”

    现在没人知道,上游下来的洪峰水头究竟有多大。

    若是太过汹涌,那现在站在河堤上的人,都有可能会被大水给圈进河道里。

    其实不用潘德善呼喊。

    河堤上的河工们,哪一个不是一辈子生活在黄河两岸。

    上游发生的动静就是最好的讯号。

    在差役们驾马冲下来的时候,河工们已经开始慌张却有序的从河堤上往河堤下跑了。

    河道总督衙门的官员护在潘德善身边,满脸惊恐,拉着潘德善的手臂。

    “总督,快走吧!”

    一众在场的官员皆是面露不安,可是潘德善身为总督,站在原地不动,他们也绝无可能先行逃离河堤。

    “总督!快走吧!”

    “再不走,上游的水下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总督,这次定是意外,待这波洪峰水头过去,我等便立马赶去上游查探情况,查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河道出事,三司衙门定然是要前来询问查证,朝廷也定然会问询而动,总督你要保证身体,万不可出事啊!”

    在潘德善身边的官员们纷纷开口劝说。

    这些人,有因为洪峰将至而产生的紧张和不安,但亦有为出事之后查清真相的考量。

    而潘德善身为河道总督,朝廷钦命的治河大臣,谁都能出事,唯有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不然,之前这里所有人的付出,都将随着这场大水而功亏于溃!

    潘德善的脚步已经挪动一下。

    官员们的劝说,他分辨的清。

    只是。

    刚刚转过身,迈出一步的潘德善却是忽的止住了脚步。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潘德善竟然是重新转身,站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双手按在那对青石条堆上。

    总督衙门同知脸色铁青,焦急道:“总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河床上原本降下去的水面已经开始回升上涨。

    这是上游的水已经快要冲下来的迹象。

    巨大的轰鸣声,在所有人的耳蜗里回荡着,几乎是要撕裂人们的耳膜。

    潘德善却是好似是脚下生根了一般。

    “你们先下河堤!”

    说完之后,潘德善便双眼死死的盯着上游那团越来越近的水雾。

    本来已经纷纷提起脚步要离开河堤的官员们,又急匆匆的围了过来。

    “总督,现在不是强撑的时候!”

    “若是这道洪峰过甚,便是生在黄河上的河工,也扛不住的!”

    有人更是焦急的心火中烧,冲着自上游赶下来的差役叫喊着。

    “来人!”

    “将总督抬下河堤!”

    差役们是亲眼看到上游洪峰的。

    听到上官的话,立马就冲了进来。

    潘德善眉头一凝,双眼冰冷的扫过差役,而后冷声道:“上游拦水坝、减水坝便是崩溃,也定有底基残存,于河床下阻拦河水冲击!开封府一段河道,今岁也一直在加固加高。

    本官不走!本官今日便要与河堤同在!

    本官要亲眼看一看,本官与诸位筑造的河道,到底能否抗的下这一遭的大水!”

    说着话,潘德善按在青石条堆上的双手,却是下意识的因为紧张而攥成拳头。

    双手关节处,也因为拳头攥的太紧而变得发白。

    潘德善不走了!

    在场的官员们顿时生出一股无力。

    他不走,便是现在有人想走,也走不得了。

    众人脸上浮现一片死气。

    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有出身心学的总督衙门官员,忽的站到了一旁的石条上。

    是个很年轻的官员。

    众人都认识他。

    郁珉,郁瑾礼。

    是在河道总督衙门里负责核算河工出工应付钱粮的差事。

    平日里可以说是锱铢必较,分文不让。

    但为人却也和善,除了钱粮上的事情,算得上是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郁瑾礼!你要说什么!”

    郁珉嘴唇发白,此刻的他正背对着上游,面朝众人。

    虽看不见身后,上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那湿漉漉且刮的自己后背发麻的气浪,却让自己清楚,时间已经不多了。

    郁珉张开口,在包括潘德善在内的所有人注视下,高声呼喊道:“我等治河年载,所为便是要使黄河安澜,大河两岸百姓再不受灾患。

    今日河道出事,无论上游实情如何,皆为我等之过。

    总督所言有理,上游拦水坝、减水坝虽然已经崩溃,但下游河堤却一直在加固。

    我等若是连在自己手下办出来的事都放心不过,何以叫两岸百万黎庶相信?何以让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信服?何以叩谢陛下、太子、太孙之恩荣信赖?

    今日!

    我郁瑾礼,与总督一并在此!

    人在河在!

    河溃人亡!

    我郁瑾礼也不走了!”

    轰隆隆……

    上游的洪峰终于是下来了,激荡的河水不断地撞击在两岸河堤上,溅起千层巨浪。

    水浪一股股的被激起,犹如倾盆大雨一般的落在河堤上。

    仅仅是洪峰前的浪头,就已经让所有人浑身湿透,发梢凌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大地好似是要翻个身,被一层层重新加固加厚的河堤,此刻好似是软泥一样不断地涌动着,让人脚下难以站稳。

    河堤上的众人,不由的弯下腰蹲下身子。

    “不走了!”

    “劳资也不走了!”

    “今天本官便要和自己造的河堤同在!”

    “人在河在!河溃人亡!”

    “本官愧对陛下,愧对朝廷!二十年后,本官还要再为朝廷治河!”

    “娘希匹的!劳资等着着洪峰杀过来!”

    “……”

    巨浪轰鸣中,所有人都定下心,脚下竟然是出奇的能站稳了。

    风声、水声、人声。

    在这一刻,尽数都混杂在了一起。

    “都稳住!”

    “抓住身边人!”

    “不要松手……”

    巨大的浪头在河堤下不断地翻涌着,每一次冲击在河床下,都是在河面上掀起巨大的浪头。

    潘德善蹲在青石条堆后,冲着周围一个都没有走下河堤的官员们呐喊着。

    此番不死,治河之事,必能成。

    有这群不畏生死的人在,大明终有一日能驯服身边这条大河,叫这黄河真正的安澜!

    巨浪轰鸣,黄河咆孝。

    天地间,只剩一色,再难分辨旁物。

    ……

    彭!

    一声巨响,在开封城内布政使司衙门公堂上响起。

    裴本之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怒目看向满身尘土,从河堤上赶回来的差役,愤怒的咆孝道:“今日潘总督就带着人在河堤上,上游出事,你们这帮蠢货,不知道去救潘总督吗!”

    因为今日本就准备设宴宽待潘德善,三司衙门的人都聚在布政使司衙门。

    在公堂上,河南道按察使高于光,以及河南道都指挥使于马,两人亦是脸色紧绷,神色难看。

    当裴本之还在愤怒的骂人时。

    于马已经站起身,看向本衙的将领:“有令!”

    众将不假思索的径直起身。

    “末将在!”

    于马神色凝重:“命府城卫所兵马尽出,奔赴河堤,解救受袭人群,寻找河道总督衙门官员,不得有误,即刻出发!”

    “末将领命!”

    众将纷纷领命,拱手转身,雷厉风行的走出布政使司衙门。

    这段时日河南道上下都知道,治河是头等的大事,河道总督衙门虽然用起人来都是往死里用,但所做的事情却都是为了河南道的百姓。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磨洋工耽搁时间。

    自吏部出任河南道按察使的高于光,此刻最是冷静。

    他有着高居庙堂之上的官员们所具有的沉稳。

    见此刻于马已经安排都司衙门的兵马前往河堤,高于光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布政使。

    “裴方伯稍安勿躁,眼下还不知道河堤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潘总督亦是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得现在他已经带着人开始处置水情况。”

    裴本之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本官又何尝不知,此刻本道该是冷静,查清河道上的情况。可是高按察也知晓,朝廷治河,离不开河道总督衙门,更离不开潘总督。”

    高于光走到了裴本之身边:“潘总督是大才,朝廷授予权柄,他却只用于治河一事,从不曾为了一己之私而牟利。潘总督的品行,河南道上下有目共睹。方伯安心,潘总督此遭定然不会有事的。”

    裴本之摇摇头,已经是离开主位,往衙门外走去。

    高于光和于马二人跟在身后,眉头皱起。

    裴本之一路走到了衙门外,也不让人抬了轿子过来,只叫差役们牵马好更快些去河堤上亲眼查看情况。

    而在这等待着时间里。

    裴本之脸色阴沉,语气凝重道:“河道上出了事,不论上游到底发生了什么,拦水坝和减水坝崩溃,是不争的事实。”

    高于光沉默了起来,这话不假。

    上游耗费无数钱粮筑造的拦水坝和减水坝,此刻也确确实实是崩溃了。

    裴本之继续道:“朝廷现在推行新政,洪武新政!朝堂上今年换了多少人?地方上,秦王殿下也抓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可是当真就再无人心中不满了吗?

    不会!还有数不尽的人不满于本朝的洪武新政!

    现在河道上出事了,潘总督是太孙一手提拔上来,放在河道总督位子上的。

    河道出事,潘总督难逃其咎,而到了朝堂上,太孙也必然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本朝正如火如荼的洪武新政又该如何?”

    高于光自是明白此间道理。

    他同样脸色凝重难看。

    可是,朝廷里的事情,现如今也不是他这个外放的人能够置喙的。

    当几人还在忧虑今日河道上所生之事,会在朝廷里掀起多大的风浪时。

    布政使司衙门的差役,已经为上官们牵来了马。

    裴本之双目一凝,锋芒毕露,快步下了阶梯便已牵绳上马。

    “二位,先随本官去河堤上看看情况吧!”

    说完之后,裴本之重重的抽起马鞭。

    马儿嘶鸣。

    街上,马蹄哒哒,夺路狂奔。

    ……

    “驾!”

    “驾!”

    “驾!”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中都凤阳府境内,过淮水,北上的固镇驿和王庄驿之间,罕见的同时有两只官府信差,分别南上北下。

    在固镇驿和王庄驿之间的官道上。

    过千人的队伍,正在匀速前进北上。

    这是皇太孙今岁北巡的队伍。

    今日一早队伍出凤阳城,过淮水,便脚下不停地沿着官道北上。

    顺着官道,过固镇驿、睢阳驿、百善道驿,队伍就能进入河南道境内。

    “凤阳城急报!”

    “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急报!”

    北上、南下的两支信马队伍,几乎是同时追到了北巡队伍前后。

    正驾马走在整个队伍前面,与高仰止、白玉秀等随行官员闲谈的朱允熥,望着赶到的信马,眉头顿时皱起。

    他心底更是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生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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