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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倾心 第五十三章 斩首

    十二月,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虽说过去的一个月内王都内发生了暴动,但至少这场暴乱仅仅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解决。各类重建和振兴政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证明王都仍然具有生命力。

    对即将到来的继位大典和圣夜祭,人们抱有极高的热情与希望。

    沙漠的子民一向拥有积极和坚韧的美好品质。

    即便冬日还未结束,即便整个阴云还未离去,但整个城市依旧弥漫着如春日般复苏的气息。

    城堡边缘,孟浩然穿着一身灰色的侍者装,站在灵阡陌身后,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人满为患的广场。

    在广场中央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中央,一排赤裸的刑犯,被绳子捆着架在刑具上。在刑犯身边笔直站立的,是手持大斧,神色肃穆的执行人。

    两侧摆放着大鼓,此时正被力士强而有力地敲响着。鼓声隆隆,带着极为强劲的韵律。

    而后,自外向内,无数人噪杂议论的人们都在这鼓声下慢慢寂静下来。

    围观的群众自然不会在意城堡上的孟浩然,因为有一个更加熟悉的面孔牢牢聚集了他们的视线。

    维尼站在城堡的外阁之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着王服。

    虽然仅只露出上半身,但这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民众为之疯狂。

    一袭长袍轻披于肩,金丝绒边。领口处嵌以宝石,闪烁着摧残的光彩。华贵的面料从他肩膀倾泻而下,如同流动的金色瀑布。

    维尼的发型更是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与精致华丽的王冠相得益彰,更显王之霸气。

    这还不止,

    在维尼身边,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裙,头戴珠帘宝石的夏洛特。她美丽的身姿与与生俱来的贵气,对比维尼也不逞多让。

    这位王妃般人物的出现,更是让台下的民众们欢呼不已。

    鼓律三复,

    自军中挑选的大嗓门的士兵早已在广场各个地方待命。

    眼下自闭的维尼别说开口“振聋发聩”,就连基本的发声都做不到。但好在不需要他去说话,一切事宜都由别人代为传递。

    “沙漠的眷属,王都子民们。”

    下方,开始传话。

    人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胸膛,认真听讲。

    “我们生于世界最恶劣的环境之中,缺少食物、更缺少种出食物的土地。

    城外,是无尽的烈阳与不休的风沙。

    但是环境从来不会击垮我们,我们勤奋,我们聪慧,我们学会从沙子中发掘黄金,利用黄金去交换食物。

    我们有着钻石般高洁且强大的灵魂,所以我们战胜了沙漠。”

    这段话传递下去,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不屈的品质,是钻石全民的骄傲!

    传话还在继续:

    “但是,伤害我们的不是沙漠中的野兽,而是东北方向的黑龙帝国。

    他们龌龊且贪婪,觊觎我们丰富的矿物,意图夺取我们的黄金!为此不惜发动战争,甚至袭击我们王都的子民。

    还有那群北方的蠢货们,他们背弃了钻石的精神,甘心沦为黑龙脚下随意驱使的野犬!

    他们卑鄙无耻,以为刺杀了国王就能让我们陷入混沌。

    我想说,他们错了,

    大错特错!

    他们弱小且无力,联手发动的袭击被我们用一晚便轻松碾碎。

    国王的钻石精神始终陪伴着我们,引导着我们。”

    接着,是短暂的延迟与沉默。

    其实在高层的认知中,这场袭击是由归家组织发动的。

    但没人会在乎这份由冷无双亲手编写的演讲稿出现了错误。

    眼下钻石的民众需要一个明确的仇敌,归家这个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东西显然不行。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冷无双算是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民众。

    在沉默之后,

    是来自“维尼”的隆重申明:

    “我,布鲁斯·维尼,将于今日继承钻石王国的国王之位。

    从今天开始,钻石王国的形势将会彻底转变,

    我会让那些侵略者成为牺牲者,

    既是作为父亲的孩子,为父亲报仇;

    也是作为你们的王,为你们复仇。

    眼下,你们看到的台上之人,就是你们的仇人,

    告诉我,

    你们想要我这么做。

    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的......

    怒火!”

    情绪逐渐被点燃,

    广场上传来一片又一片的呼喊,但又很快汇聚成整齐的怒吼:

    “杀!杀!杀!”

    鼓声再度响起,

    同时传话士兵的声音不得不放到最大:

    “行刑!”

    随着最终通牒的下达,那一群手拿斧头的士兵,举起斧头。

    “哗!”

    手起,

    斧下,

    头落。

    一排排的头滚在高台上,甚至有几颗直接从高台上滚落下去。

    这一刻,广场的情绪来到了最高潮。

    还没完,

    将无头尸体拉走后,后头又送上了一批刑犯。

    同样派人将其绑在斩头台上,由行刑者砍头。

    一批又一批,多到高台上人头滚滚,士兵不得不用脚将头踹下去。

    你很难说这么多刑犯全都是参与袭击的凶手,

    因为事实上很多袭击者都是被当场诛杀的。

    但充场面嘛,为的就是让观众看过瘾。

    杀头还在继续,

    冷北海似乎受不了如此的凶行,在第一轮砍头结束的时候就逃离了。

    维尼和夏洛特也跟着先行回避。

    剩下的人也对这杀头没什么兴趣,甚至感到恶心,接连离开。

    “孟浩然,走啊?”

    灵阡陌见孟浩然专心致志地看着刑场,一时面露难色,疑惑道:“难不成,你喜欢看这个?”

    孟浩然摇了摇头,对于斩首这件事,他既不喜欢也不厌恶。

    之所以还站在这儿,是因为他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随着一位左脸带疤痕,身形魁梧的汉子被赤裸裸地推上高台,孟浩然心头一悸,

    慌忙地转过身,不敢再看。

    “没事儿了,走吧......”

    说完,孟浩然便跟着离开了外阁,面色沉重。

    “怎么了?”灵阡陌问道。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了孟浩然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积压许久,孟浩然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与矛盾统统向灵阡陌倾诉:

    “还记得我说过我在归家组织卧底的时间吗?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些人,他们......

    ........

    所以,他们究竟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默默听完了孟浩然的烦恼,灵阡陌没有过多深思,而是淡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不知道。”

    灵阡陌又问道:“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

    真是一位迷茫的少年啊。灵阡陌在心底如此想到。

    接着,他轻咳两声,装作成熟的样子,开解道:

    “孟浩然啊,人是复杂的。你不能单纯用‘好人’‘坏人’来判断他,这是不对的。他做好事的时候,他就是好人;他做坏事的时候,他就是坏人。明白吗?”

    类似这样的道理,老头早就教过孟浩然了,但与灵阡陌给出的答案有差别。

    老头的说法是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坏人,我们无法用好人坏人来评判一个人。因为同样一件事,在一些人眼里是好事,一些人眼里是坏事。

    不用人有不同的立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因此不同。

    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立场,知晓别人的立场。

    这种大道理老头都讲过,孟浩然当时学的时候也连连点头表示“学会了”。

    但是,当真实的事发生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孟浩然迷茫了:我是什么立场呢?别人又是什么立场呢?王大汉的立场是什么呢?

    明明这个人是归家的成员,并且是因为做坏事被抓起来砍头的。他死了,我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感到开心才对啊。

    我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是怜悯?还是痛苦?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我受过他照顾?还是看到过他帮助别人人?

    孟浩然发现,他认不清自己的立场了。

    死去的王大汉无法回答孟浩然,

    所以现在他向灵阡陌寻求答案,结果灵阡陌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立场。

    孟浩然头脑混沌,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对着灵阡陌给出的答案,

    他勉强挤出笑容,点头道:“我明白了。”

    “真明白啦?”

    “真明白了。”

    “不钻牛角尖啦?”

    “不钻牛角尖了。”

    “钻牛角尖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