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殃君 第615章 旧人

    杨桦尚不语。

    我又接着说,“可惜你没有想到的是,柳乐轻并没走失,而是遇见了行人,一道回了京州。你很失落吧。计划没有达成,杨桦尚。我本以为你是个善良又热心的好人,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杀人。杀人你知道吗。柳乐轻她为了……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觉得柳乐轻叫我帮她追杨桦尚这种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我把药放在桌上,说道:“你伤好了就回家去吧。别再乱跑,最近京州气氛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你那么不想看见柳乐轻,我就把她留在我这里,得了空送她回家。你就自己回去对你母亲解释,至于解释什么,相信你早已经想好了。”

    “多谢……小隅姑娘。”杨桦尚掀拿了药,踉踉跄跄走出门,离开之前,对我说道:“我不是谢你救了我,只是谢你救了柳乐轻,我做出这件事之后就很后悔,是我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

    我说道:“你该谢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柳乐轻,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有事的。”

    杨桦尚知晓,便离去了。柳乐轻从屏风后走出,笑着说说道:“原来是这样……”

    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就住在我们这里吧,你是哪里人,等我们有空了送你回家。”

    “其实小隅姑娘不说这话,我也不会再纠缠杨郎了。乐轻是姑苏城人,父母的确是做饭庄生意的。”

    我道:“姑苏城?就是被义军占领的姑苏城吗。”

    “正是。”

    “那还真是麻烦。”如果是被义军占领 想进入姑苏城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要在小隅姑娘这里多叨扰几日了。”

    我道:“不碍事的。对了,你偷偷背着父母出来,家里的人难道不担心吗。”提到此处,柳乐轻多有惭愧:“我那时冲动,所做之事不计后果,现在想来,悔不当初。”我拍拍她的肩膀,带着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不碍事的。”柳乐轻道,“两人在一起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从不强求。”

    知道这一点是极好的,说明柳乐轻其实没有杨桦尚想象的那么迂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太文弱。

    接下来几日,柳乐轻便住在了我们医馆。杨桦尚没来找过她,大概是觉得丢掉了这个包裹心情舒畅,听说还整日去自家酒楼约朋友。柳乐轻倒也没有哭哭啼啼,整日里绣绣花,画绘画。我,夜小马,林殊,柳乐轻,四人各有各的事做,互不打扰,对话也少。饭菜都是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的。

    今日,我写字时,听到窗户外嘈杂的声音,推开窗户去看,原来是一群官兵又在抓人,他们的脚步声,呐喊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嘹亮,引得许多窗户打开。我见他们追的人已经跑远,我又看不到。便无趣地关上了窗。关上窗后,我转身时,一把匕首放在了我的脖子间。

    怪哉怪哉,我这随意开一下窗户,就有人翻进来要取我性命,果然是女主角光环吸引各路神仙,各路妖魔鬼怪。我也不害怕,我这生命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这人是不会杀我的。

    这坏人头戴斗笠,身披稻草,做一副渔夫装扮,不过他身上都有砍伤,嘴角还在往外冒着血。我看他拿匕首的手都有点颤抖,生怕他匕首没拿稳割了我的脖子,好心提醒道:“这位壮汉,您先把匕首放下,我一个小女子跑不到那里去。您这还流着血,一会一个不小心把我……”

    “休要说话。”渔夫坏人呵斥道。他将我摁在墙上,自己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洞,见官兵都走远后,冷冷地说道:“俺放开你,如果你敢乱叫,俺定然当场取你性命。”

    听他声音,沉稳硬气,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不叫不叫不叫。”我好意说道:“我看你血流不止,需要及时包扎,你是看我这里是医馆才闯进来的吧。”

    “小娘子,你倒是不害怕?”

    “……这个……怎么说呢。我也不是不害怕,第一次我被人这么劫持的时候简直怕死了,后来就司空见惯了。江湖嘛,不来点刺激的怎么能算是江湖呢。”我一边没心没肺地说着,一边将他的匕首渐渐从我的脖子上移开。等到确定匕首不会刮到我脖子的时候,我将匕首从他手里拿走,道:“你是义军的人?”

    渔夫怅然:“还好,小娘子俺没有看错你!”

    他一下子信誓旦旦地说着。搞得我莫名其妙,我问道:“什么意思。”

    渔夫欣然:“听你说俺们太子殿下之兵是义军不是逆贼,就知道小娘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定然是站在俺们这一边的好百姓。”

    “……额……额……呵呵。大哥说的在理,在理。”我随声附和。渔夫终究几步踉跄倒在我的榻上,他将另一只手拿开,被手捂住的胸膛还在冒血。

    我道:“你且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点药草。你自己伤好之后就赶紧走吧。我不想惹那群官兵来我这里问东问西。”

    “小娘子,你到底是哪边的。怎叫那群狗贼为官兵?那都是些狗贼,谋权夺位,不得好死。”渔夫叔叔义愤填膺,恨不得破口大骂,骂得他自己口吐鲜血,不治而亡。

    我白眼看他,道:“老大哥,你消停会吧,等会你的狗贼没死,你自己被自己骂死了。你别说话,我去拿药。”

    渔夫叔叔听到我说他要死了,也是吓的够呛,他可能是把我认成了大夫,于是乎,又是一脸从容就死的表情,只听他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今者死乎,为子孙后代幸福安康而无不在乎,可哉!可哉!”

    “……”

    其实这人受的伤也不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夜小马奇珍异草数不胜数,这几日见他诊治病人也学会了不少。拿那些药草都是可以治好他的,问题是这位老大叔说话过度,我取了药草回来时,他已经昏死过去。

    我替他将斗笠和衣服取下来,用白布涂上药包在他的伤口处,我摁着他的肌肉,试了试他的脉搏,看来这人武功极高,这番定是与好几个官府的大内高手过招,没想到那还能逃走。方才没有激怒他是好事,若是激怒他,还不知道我会死在哪里。其实现在杀他,一了百了。

    可是尸体不好处理,如果直接交给官府,官府最近本来就在四处抓替死鬼,说也说不清。随便丢掉,也是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走,赶紧走,越远越好。

    这个渔夫大叔几个时辰之后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摁倒坐在案边看书的我,我被他吓得书飞出去,渔夫大叔可能有点精神恍惚,没搞清楚状况,凶神恶煞:“你是谁!”

    “兄台……兄台……你失忆了。”我好心提醒。

    “等等,俺有点昏。”大叔迷迷糊糊松开我,似是想起来什么些。问道:“小娘子?”

    “是我。”我坐起身,理了理衣衫,问道:“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没有。”

    大叔粗暴里摸了摸自己的胸肌,果然没有那么疼了,他抱拳单膝跪地,“多谢小娘子。”

    我慢悠悠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天天造浮屠,早已经习以为常,不必言谢,兄台,你伤若好了,就离开吧。现在你被通缉,我虽心善,却也不想引火上身。”

    我言语之间已有逐客的意思,奈何我话说的这么明显,这位武功高强的憨实大叔却完全听不懂。

    大叔说道:“小娘子,如今你也知道俺很危险,不过你放心,俺绝对不会暴露行踪的。这几日还请小娘子通融通融,让俺暂且住上几日。”

    “……”我道:“我这医馆不止我一人,如果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必定会赶你出去,这位兄台,我方才看出你武功高强是真,可是我这医馆里也不是平庸之辈,我不想逐客,你走吧。”

    “小娘子好话!”渔夫大叔道:“多谢小娘子提醒,方才俺还要出去喝口水,小娘子提醒了我,还请小娘子帮俺倒一杯来吧。”

    “……”我该说这个人是脸皮厚还是脑子笨?他竟完全听不出我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吗。

    这位渔夫大叔又说:“对了对了,俺叫刘棒。俺可是太子殿下跟前一员猛将 如今太子殿下来解救你们,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俺们太子殿下英勇神武,风度翩翩,神采奕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娘子且在这水深火热中再熬一熬,太子殿下马上就来救你们啦!”

    他一提到他的太子殿下,便是激情四射,热血澎湃。这货居然是个太子殿下脑残粉吗。我只好很尴尬地笑:“对对对,大叔言之有理。”

    刘棒,这个名字取得真好,估计是她母亲是个恋儿控,想让他棒棒哒吧。我出去帮他接水,顺便就将这事告诉小殊,叫他帮我逐客。

    我刚刚抬起脚,还没跨出门。刘棒大叔在我的身后鬼叫一声,吓得我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刘棒原来是走到了案前,看到我写的字,叫得十分有特点。我蒙地回头:“你叫什么!”

    “小娘子你写的字真好看。”刘棒说道。

    我洋洋得意:“那可不。”

    “对啊,你的字跟俺朋友的字写得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好看。”刘棒说道。

    他这一句话如同洪水猛兽,砸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几步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瞳孔都要瞪出来,我的声音颤抖着,手也颤抖着,“你说什么……你……你说什么!”

    “哦,俺说你的字跟俺朋友写的一样好看。”刘棒又仔细看了几遍,好好回味道:“没想到还有字写的跟俺朋友一模一样的人,还是个小娘子。”

    我的大脑中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嗡地响,我的眼中有什么在闪这光,我的太阳穴有什么在突突地跳着。我的心被人提到半空中,我松开他,扶着案子,头有些恍惚。我问道:“你那个朋友……可……可是叫刘……刘言?”

    “啊?你怎么知道。”刘棒吃惊地看着我,“小娘子与他有什么过往吗。”

    果真……果真是公子……

    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他啊。这一刻,什么委屈,什么绝望,通通都被抛弃干净了。

    “他在哪儿?”

    “在四方城啊。”刘棒道:“他跟随了太子殿下,与俺结交,俺们还是好朋友呢。小娘子的字与他如此相像,难不成他是你的师傅吗。”

    “是啊……是啊……”我跪倒在地上。上天不该绝我,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又给我一线生机,这次却不是虚无缥缈的生机,是实实在在的,实实在在的生机。我没了自己的意识,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是啊……是啊……”

    “小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殊拍门大喊,估计是刚刚听到了刘棒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我被林殊的声音从幻梦中拉出来。刘棒一脸匪夷所思。

    林殊见我久久不回话,真以为除了什么事,大喊:“你若是没什么意见,我就进来了。”

    “别别别!我没事!”我从地上爬起来顶上门,在千钧一发之际堵好了门,我回道:“我没事,就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蟑螂,我吓了一跳,就……就大喊了一声。没事……没事……我不怕蟑螂的,刚开始我以为是老鼠。”

    刘棒很不开心,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娘子,俺把你当朋友,你怎么一会儿把俺说成老鼠,一会儿把俺说成蟑螂,你这个朋友不厚道啊。”

    “你……你闭嘴!”我见他还敢明目张胆地说话,吓得半死。

    刘棒不屈不饶:“大丈夫站得正,立得直,我怕什么。”说罢,他就要推开门。我道:“你若再不闭嘴,我方才在你体内种了银针,下一秒你就会爆体而亡。”

    刘棒果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