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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刀剑行 第八章 练刀或练剑

    ??宫浮此时正沉浸在《参同箓》玄而又玄的境界,尤其是由丹田而出的那股气机如同绵延不绝江水般托着那片枯叶,冷不丁觉得一股雄浑劲气闯入了自个气机当中。

    当下神情一凛,依照《参同箓》“一两拨千斤,以柔克刚”双手左右画圆,用自个气机绕着劲气,每一个圈完成便是消减了几分劲气的力道,只是这劲气乃是堪称剑仙的桑乾臻而发,虽说只有三四成功力,又哪是宫浮当下能应付得了?

    这不还未等宫浮第三个圈成形,那道劲气就已经完全打乱之前两个圈,宫浮只觉得气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住外泄,瞬间丹田内空空如也,胸膛内气血不住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直直地落进瀑布之下的水潭。

    黄淳魁见得宫浮跌落水潭,朝着桑乾臻破口大骂,“桑老头,你个老不死的,老道好不容易寻个有根骨的弟子,他若是出个什么事,老道和你没完!”说罢,身形晃动掠空而下。

    正欲飞身入潭,却被桑乾臻伸手拦下,被世间剑士称为剑道大成者的桑乾臻不急不躁,微微笑道,“黄老道,你不是要散尽自个一身修为助这小子么,那你还等什么?”

    黄淳魁闻言,略一愣神当即明白了桑乾臻之意,合着这老不死的是用劲气耗尽宫浮修炼《参同箓》而得的一丝气机,如此这般才能将自个这一身修为完全转嫁,恨恨地瞥了桑乾臻一眼,黄淳魁怒道,“老不死的,以后休想再吃到这娃儿烤的野猢!”

    言罢飞身虚空,望向潭底。

    双眼轻轻闭上,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那瀑布倾泻而下溅起的雾气瞬间弥漫在水潭上方,连同黄淳魁那不算魁梧的身形也笼罩起来。

    这位在钱塘江观潮便悟出个刀圣名号的老道士,一生极其平凡,几无跌宕可言,唯有那一次观潮悟出的刀圣名号似乎便是他这一生最为浓墨重彩一笔,出身孤苦,十岁那年大雪纷飞时外出讨食几乎被冻死,恰好被一道观道士救起带进道门,醒来后才知道这道观可是了不得,正是那道统源头——武当山,而救他的那位道士更是当时掌门极为看重的未来掌门人,至此黄淳魁倒也没有排斥,终究在道门一日三餐算是不用操心的,没了饥寒交迫困扰,黄淳魁诵读经书也是用心,只是资质勉强算中下,在同门师兄中极不显眼,尤其因为自个练刀一事可是没少被道门师兄弟笑话,别个道士都是黄冠道袍背负钟馗式桃木剑,个顶个飘逸出彩,唯独自个对那剑愣没啥兴致只对大开大阖的刀情有独钟。

    自个也曾私下问过师傅陈步初,是不是自个与道法无缘,不然因何独独自个对那桃木剑没甚兴致而只喜耍刀。陈步初微微一笑,刀剑身外物,岂能是道法?黄淳魁思量了好久也没弄明白师傅所言何指,反倒是自此以后再不去管师兄弟如何言论,自个自就是练刀!

    再后来在道门悟道数十载也没悟出个羽化登仙,黄淳魁便拜别掌门师傅自此做个逍遥散人去了那钱塘江,原打算在江边结庐临水而居,哪知见得那壮阔无比的一线潮使得道心忽然圆满,悟出一刀从而跻身一品大宗师境界,博了个刀圣名号,只是自个性情淡泊,不喜江湖刀光剑影,倒是结识了其时风头正劲的桑乾臻,两人不打不相识反而引为知己,尤其在桑乾臻被轩辕屠折断夏雷名剑后更是如此,两个老头便在这楚阳山结茅而居,晨起赏朝霞,暮归披夕阳,也是优哉游哉!

    黄淳魁双袖一挥,道袍鼓荡。

    竟是将那倾泻而下的瀑布拉扯过来。

    瀑布倾斜如桥,连接着黄淳魁与水潭。

    只见黄老道士闭目潜神入定,整个人竟是真如那些志怪小说上所说的道教天师羽化登仙般煜煜生辉。

    口中呢喃曰,“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

    每说出一句,黄老道士口中便有一道如脂玉般乳色白气缭绕,一共一十六道白气如蛟龙缠绕瀑布水柱,一起轰向水潭……

    宫浮跌落水潭后,鼻息全无,只觉得自个好似浮萍般飘飘浮浮,被一大片冰冷包围,有那么一瞬,爹娘、老班头、黑娃、卫夏还有将自个带回茅屋涂抹草药的老道士都出现在眼前,他们好像说着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走马灯般在自个眼前一遍一遍晃过。

    突然宫浮看见爹被一柄长刀刺透胸膛,那鲜血如火汩汩而出瞬间燃烧起来,爹拼命地向自个摆手嘴里也不知喊着什么,眼见得爹缓缓倒下,宫浮伸手想要扶住爹缓缓倒下的身躯,却什么也碰到,宫浮仰天大喊……

    一个激灵,宫浮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下全是水,这才想起自个刚才定是跌落在瀑布下的水潭里,双手划动,快到水面时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方才还是有些冰冷的水此刻竟是滚热,而且无论如何用力竟是冲不开水面,而自己已经感觉到胸膛不断起伏,一口气再也难憋住了,恍惚间看到此时潭水竟然不是平日里所见的透澈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乳白。

    意识模糊时,宫浮在心底默默念叨,爹娘,孩儿在那边等你们;老班头,我没办法带着老酒给你了啊;卫夏,你小子一定要跑出一个江湖天地宽啊,你还欠着老子三斤猪头肉哩……

    北鲜平海郡,一家小酒肆,一对中年男女坐在一张小方桌前,两人有些心不在焉,女子望向男子,当家的,我想浮儿了。男子嗯了一声,抬手搂住女子肩膀默默转动着手中那明显带有北鲜风格的酒碗。

    拒北道,老班头正打着瞌睡,无由来一个哆嗦,睁了睁迷糊的眼,老班头叨咕了一句,小子,老子等你带老酒陪老子唠嗑。

    西原府,卫夏拎着木棍站在驿道上,回头瞅了瞅,浮子,老子说话算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过你请你去最好的酒肆就一定会去!

    桑乾臻扶住从空中飞落的黄淳魁,眼角有些湿润,“黄老道,你还当真舍去了自身修为啊,只是这小子能得几成?”

    黄淳魁看上去气色如常,只是他与桑乾臻都知晓这只是回光返照的迟暮景致,最多两年黄淳魁也就烟消云散了,谈不上什么羽化登仙,大概也只是如普通老人般生老病死吧。

    黄淳魁稍稍思索,“六七成,这小子也算不错,毕竟习悟《参同箓》才半旬时光,六七成已然很好了!”

    宫浮是被黄淳魁老道长背回去的。

    待得宫浮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中午,阳光暖暖照进茅屋极为舒适,摇晃着坐将起来,宫浮觉得头昏脑涨,拿起竹筒喝了些水,方才觉得好了些许,伸手将自个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后知后觉,原来自个还活着哩。

    无由来忽然觉得活着真好,至少还有水喝还有阳光晒着不是!去他娘的荣华富贵,去毬的功名利禄,能活着就是最好,若是嗝屁了荣华富贵有用还是功名利禄有用?难怪老班头会甘愿只做个军伍饲喂师了,只有彻悟了以后才能如此豁达淡泊吧!

    宫浮咧嘴一笑,起身下了竹床,眼角瞥见茅屋角落里立着的那把刀,刀,是极其普通的刀,如同刀的主人一般,记得老道士有次无意中说起这把刀重九斤九两,取意九九归一,老道士还说若是宫浮能够横臂抬刀一个时辰,他便将那刀甲剑仙一并请来教宫浮习武。

    当时宫浮微微一笑,“道长,那刀甲剑仙都是神龙不见尾的神仙哩,小子何德何能?”

    老道士没吭声,只是埋头啃着烤的喷香的野山鸡,满嘴的油腻顺着白须滴落也不擦拭,宫浮瞅着打趣道,“道长,你这可是折损了道教风范啊!”

    老道士不以为然,依旧大口啃着烤山鸡,腾出空来时对宫浮说道,自个又不是神仙,还不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身份什么的又都是虚而又虚的东西,带也带不走,那又何苦硬端着?别人瞧着不累自个都累!

    看着不知放在角落多久的刀,宫浮嘴角一翘,伸手便将刀提起抗在肩上,一个时辰?老道士该不是诳我吧?

    走出茅屋的刹那,宫浮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以往老道士再普通也不至于气息不稳,虽然气色还是如常,只是这气机显然虚弱了许多,而且什么时候又多出个老头?

    黄老道长瞅见宫浮出来正了正色,对着宫浮招手,“小子,怎的想起练刀?”

    “道长,小子正想问你为何今儿个小子觉得浑身爽利?难不成是那《参同箓》?”宫浮没有回答老道长的问题,而是问了个关于自身的问题,是啊,浑身爽利不说,那丹田气机极其充盈,尤其在提起刀的刹那仿佛听见了刀身颤动的声响,这时候才发觉体内真气流转体骸受润。

    “宫小子,你莫不是真傻?黄老道将一身修为都散于了你,你小子现在等于是省去几十年枯燥修炼内力啊。”桑乾臻有些恼怒,合着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要是放在江湖上那得引来多少趋之若鹜之辈啊!

    宫浮有些摸不着头脑,望向老道长,小心翼翼问,“道长,这位老者是谁啊?面生的紧哩!”

    黄老道长和桑乾臻对望了一眼,开口道,“小子,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找刀甲剑仙么?如今可都在你面前哩。”

    娘咧,刀甲剑仙啊,那可都是一品大宗师好似神仙的存在,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搅得江湖不得安生,这咋就都在自个面前了?

    宫浮觉得有些不真实,可不咋的,这黄老道长怎么瞅着都不像那些说书人说的抬手山河裂的主,就一普普通通的道长,咋就是刀圣咧?还有这位老者,那可是与翰学武评榜第一交过手的剑仙啊,咋瞅也就一普通白发老头,怎么的?难不成这些个神仙都下凡化身成普通人了?

    憋了半天,宫浮才打嘴里冒出一句话,可这句话没把两老头气死又乐疯,这小子望着两老头幽幽地来了一句,“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