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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k:午夜之刃 第728章 20捕鹰(六)

    第728章 20.捕鹰(六)

    曾有许多次,福格瑞姆站在轨道之上凝视他的母星。

    母星,这真是个特别的概念,不是吗?

    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将她诗意化,美好化,为她赋予各种只存在于记忆与想象中的温暖概念,甚至将它改称为她——母星、母亲,养育了所有人的伟大土地。

    而如果抛却这些,只用理性的视角来看待她呢?那么,她恐怕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到最后,人们会意识到她只是个巨大的石头球

    但是,归根结底,人类的理性无法战胜感性。

    第一个敢于在黑夜中走出洞窟,用石头砸死徘徊野兽的原始人,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因恐惧到了极限而产生的愤怒?为了让部落中的孩子存活下去而决定冒险一试的勇气?

    或许都有,但这些东西是非理性的,它们超越了计较得与失的天平,本身并无重量,却足以让无数人心甘情愿的粉身碎骨

    母星。

    福格瑞姆凝视她,看着她在绿色的地狱中受苦、沉沦。

    她过去很美丽,自生态环境被重建后就一直拥有大面积的海洋、森林与陆地,科技的力量让这些需要亿万年自然演变而成的事物在短短几百年内便恢复如初。

    福格瑞姆还记得那个时刻,他对着已经在舰船上度过了几代人的后叛乱时代彻莫斯人宣布,对他们母星的改造结束了,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回到彻莫斯上,脚踏实地,好好生活.

    只在那个瞬间,那艘巨大的战舰便从头到尾弥漫起了哭泣与喊叫,人们以眼泪和拥抱互相庆祝,高兴又悲伤。

    这些人实际上从未见过彻莫斯从前的模样,也没有在陆地上生活过,他们对彻莫斯的了解只限于祖辈口口相传的故事与传说。

    但是,即便这样,他们也深深地爱上了那颗从未谋面的陌生星球。

    感性。超自然的感性。

    福格瑞姆抬起手,好让考尔派遣来的机仆为他穿上一套崭新的盔甲。它在短短的十二分钟前才刚刚被制造出来,并被带到这里,呈于一名原体的面前。

    它拥有深沉的紫色和宛若燃烧般的金色,精美,但绝非艺术品那般令人不敢触碰的易碎之美。它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可靠,使人感觉它几乎是在用嗡鸣的反应堆与绷紧的肌肉纤维讲话。

    我会保护你。这件盔甲如此承诺。我将保护你,直到我被完全毁灭。

    福格瑞姆闭上双眼,细细体会这种感觉,而考尔正在一旁通过机仆颈部的发音器对他讲话。

    “如果您有任何不适,还请稍作忍耐。它在十二分钟前才刚刚从一条生产线上诞生,我没有依照我们的传统为它祈祷,祝福,涂抹机油并宣扬欧姆弥赛亚的威能.不过,虽然它是我的临时设计,但我也认为它一定能为您带来些许帮助。”

    福格瑞姆睁开双眼,轻轻地握了握拳,感到一阵强而有力的回应。

    “你有为它起名吗?”

    他如此询问,完全没在乎大贤者在他话语中透露出的某些事实。

    仅仅只花了十二分钟便制造出一套适合原体的动力甲?谁会相信这种事情?贝利撒留·考尔必定在很久以前就研究过相关的知识

    “没有,大人,我一般不会给试验作品起名。”

    “那么,我想代劳。”

    “这本就是您的权利.”

    机仆鞠躬,双手抬起,将一只头盔举了起来。它拥有一张属于老式MK2动力甲的铁面,但细节处更显凌厉,目镜已经亮起,投射出一片亮银色的光辉。

    凤凰拿起它,缓缓戴上。机仆转身离去,回到它的安眠舱中再无动静,这代表贝利撒留·考尔已经暂时离开了这架炮艇。

    福格瑞姆低下头,与这套动力甲的目镜观测系统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对接。他仍然感到一阵暖意,仿佛这盔甲真的拥有一个固执的灵魂,正不断地对他宣誓,告诉他,我会保护你。

    你真贴心。凤凰想。

    他笑了,转身来到炮艇右侧。那里摆放着一个武器展示台,一把哪怕对于原体而言也称得上巨大的双手剑正在其上安静地等待。

    凤凰伸手握住它,在炮艇突入大气层的颠簸中抚摸着它,并最终将它举起。

    嗡的一声,分解力场猛地亮起,但福格瑞姆没有按动任何启动机关。所以,这要么是考尔在设计它时做了某些危险的自动感应设计,要么就是它也同他的新盔甲一样,拥有初生的懵懂意识。

    凤凰将它贴近自己,在那镜面般的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数秒钟后,他放下手臂,让剑刃轻柔地斩落,力场也随之一同关闭。

    它没有鞘,但这正合他意。

    他来到机舱后部,伸手拉下拉杆,让尾部打开。强烈的气流灌进炮艇内部,空荡座位上的安全带被吹得上下飘飞,击打在钢铁上砰砰作响。

    福格瑞姆站稳脚跟,磁力锁自动开启,他挺直脊背,凝视这位于万米高空上的云层。

    这场灾难起始于临近中午时,而现在已是傍晚,曾无数次地在鹰之翼上看见过的火烧云景象正于他面前重播。

    只是这一次,云层已稀少许多,地面更是满目疮痍。凡入目所及,皆是废墟与焦土.

    福格瑞姆开始耐心地等待。

    炮艇持续下降,气流变得愈发强烈,让那些安全带所发出的碰撞声愈发响亮。残阳如血,在地平线的最远端放射它的光辉。

    炮艇内部忽然响起警告,以机械的语调告知福格瑞姆,无上热忱号即将对那些遍布彻莫斯地表的藤蔓进行彻底的轰炸。

    有关此事,福格瑞姆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和考尔讨论过,大贤者自认为他提出的建议很激进,但他显然低估了凤凰——“我要你在尽可能的收拢幸存者后直接清洗整个地表。”

    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福格瑞姆在他的头盔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空绽亮,巨大的、近乎于一种纯粹的炽白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在地动山摇般的声浪中精确无误地洞穿了云层。

    如此骇人的声势,福格瑞姆却不闪不避,甚至向前几步,来到机舱的最边缘向下凝望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微笑便转变成了彻底的平静。

    激进的战术取得了成果。很好。

    他不在乎城市是否会因这场轰炸而更接近被完全摧毁,他只知道贝利撒留·考尔一定会严格执行这个战术——除非他确认某座城市内的幸存者已经被完全撤离到安全地带,否则针对该城市的轰炸就绝不会开始。

    再者,它们本就已经被毁灭了,自那些藤蔓钻出地面,使大地开裂,大厦崩塌,堤坝也随之崩溃开始.这毁灭就在所难免。

    无所谓,我们会将它们一一重建。

    福格瑞姆再次向前一步,提着剑,纵身一跃,从数千米的高空中朝下落去。他没有携带降落伞或其他任何缓降装置,他仅有一把剑,一套盔甲,以及他自己——而这些就已经足够。

    他在空中摆正身体,调整姿态,朝着一根已被炮火洗礼到皮开肉绽的藤蔓俯冲了过去数十秒后,那把巨剑深深地刺入了藤蔓的表面,并向下落去。

    福格瑞姆在一分钟后完全停下,而这时,他已经抵达了这根藤蔓的在地面上的根部。

    他将剑拔出,轻轻地甩动,因高速摩擦而诞生的热量使它漆黑的表面已无限接近于真正意义上的深红色,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他后退一步,站在砖瓦与碎石之上,举剑,用两次斩击在藤蔓的根部制造出了一个可以容他进入其中的豁口,并毫不犹豫地跳入其中。

    内里一片黑暗,但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他能清楚的看见这根巨大藤蔓内部的景象——他本以为这里会充满恶心的汁液与虫卵,而事实也的确大差不差。

    这藤蔓的内里充斥着许多犹如人类肠子般东西,从遥不可及的上方垂落,直达最底层。福格瑞姆向下望去,看见数不清的白色卵囊悬挂在它们的尽头,正微微摇晃,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风摇摆。

    眼见此景,他不免又生出一个笑容,并将剑刃朝下,再次纵身一跃.

    巨剑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们中的一些,其中事物四处飞溅。有的是尚未成型的幼虫,有的却是死去多时的彻莫斯人。这些尸体向下落去,掉在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卵囊之间,而孕育着虫子的那些卵囊表面竟开始鼓动。

    福格瑞姆轻轻地叹了口气,双膝微弯,稳稳落地,巨剑被他舞起,开始摧毁这些噩梦般的东西.

    但是,无论他如何斩碎、刺穿或干脆用剑身拍碎它们整个,哪怕卵囊与幼虫的碎片已经逐渐开始堆积,它们看上去也似乎完全不见半点减少。

    福格瑞姆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他曾经如臂指使的某种火焰——然而,不知怎么回事,想到它反倒令他坚定了许多。

    他继续挥剑,如一个砍柴工般耐心地找寻‘树木’的薄弱点。他变得愈发冷静,斩击也为此愈发精准,而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东西前来阻止他.

    无论是出于直觉还是理性的推论,他都知道,它们一定会来。

    他是对的。

    很快,伴随着一阵虫类振翅特有的高速鸣叫声,一群巨大的腐蝇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它们一出现便直接俯冲而下,径直对他冲来,那姿态似乎并不在意福格瑞姆手中的巨剑。

    作为对这份勇气的回敬,凤凰用一记干净利落的斩击一口气杀死了它们中的四只。

    另外的八只似乎意识到了问题不太对劲,立刻盘旋而起,那恶心狰狞的口器蠕动了起来,数秒钟后,某种带着强烈臭气的嫩绿色液体便从它们的口中飞出,射向凤凰。

    后者见状,干脆将手中巨剑向下一捅,紧接着旋转一圈,带着那些被切碎的卵囊落入了藤蔓的更深处.

    苍蝇们扑在那个缺口处发出剧烈的嗡鸣,复眼死死地盯着他,而福格瑞姆只是发出冷冷的嘲笑。

    他知道这些东西不会伤害那些卵囊。

    但他会。

    当着它们的面,站在由卵囊包裹的幼虫和尸体所构建出的一片地狱中,他开始挥剑,大肆挥剑。他毫无顾忌,如饮醉了酒,他走到哪里,巨剑的锋刃便在何处爆发。

    这把超乎寻常的凶器在他手里诞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风格,它明明体积巨大,现在却灵敏的不像话,每次旋转都速度极快,其斩击或刺击的力量更是无与伦比。

    速度与力量,斩击与刺击——四种最基本的要素,却被福格瑞姆运用得出神入化。

    渐渐地,他不再去关心那些苍蝇的想法,只是专注地将自己混乱的思绪与复杂的情绪倾泻在挥剑之中。

    他的斩击即是仇恨,他的脚步即是代表复仇的丧钟,他的心却冷寂如冰,每一次跳动都异常平静——他仇恨眼前一切,但他已远离了疯狂

    福格瑞姆并不认为他仅凭自己便能做到这件事。他觉得,答案或许要追溯到那把被卡里尔交给他的弯刀。

    恐惧。他想。我恐惧什么呢?

    他眼前浮现出许多事.子嗣的死,染血的安格朗,荷鲁斯僵硬的脸与他手中染血的战锤.

    旧日往事浮现眼前,福格瑞姆曾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但他显然错了。

    他并没有放下,他只是暂时逃开了而已。帝皇帮他免除了某些代价,但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复仇的,也不是用自己的双手摆脱那种疯狂的。

    我必须自己战胜它。但是首先,我要直面它。

    在苍蝇们的尖叫中,福格瑞姆双手举剑,狠狠下砸。粘液飞溅,幼虫白胖的身体被硬生生压成碎片,洒于各处,而他脚下的世界却忽然一空。

    一阵潮湿的强风从他脚下传来,福格瑞姆低头看去,看见一片复杂交错的巨型洞窟,其内满是苔藓和细小的藤蔓.

    好,好极了。

    他沉重地落地,手中巨剑深深地切入地面,带起一滩烟尘。福格瑞姆将它举起,凝视着它一尘不染的表面,忽然庄重而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会叫你永恒之灾。”他低声说道,语气犹如正在与它缔结契约。“我们将成为它们永恒的灾难。”

    巨剑嗡鸣,犹如回应。

    福格瑞姆低低地笑了,放下剑,拖着它走入这场灾难的起始之处也是它的终结之处。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