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乖张的自我 > 第十一章 上

乖张的自我 第十一章 上

    ?    开学以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常态。

    成为s大大二的学生,并没有给李念君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改变。不光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单调并且枯燥起来。如果说大一的时候他还是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的话,那么如今升到了大二,早已摸透看透了学校的一切,他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

    两个多月的假期转眼间结束,李念君希望总结一下这个假期的收获,但结果很遗憾,几乎可以用一无所获来形容。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他想。

    在与金希道别后的第三天,李念君把下水道修好的消息发给了金希。金希回复说太好了。李念君问她,上次分别之前你说你想起了一首歌,是什么歌啊?金希回答,王菲的《约定》。

    在假期里,李念君又见了邻居郭司。郭司换了新发型,人也胖了不少,对此他解释到:我们学校食堂的饭油大。整个假期里,李念君,郭司,再加上王一坤,这三个人经常在晚上一起到友城的大街小巷去散步,也偶尔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吃烧烤,去网管最漂亮的那家网吧打游戏,或者去台球厅打台球(谁输谁掏钱);郭司还说要带他们去看斗狗,但出于种种原因没能去成,开学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对李念君和王一坤说明年一定带你们去。

    总体来说,暑假是愉快的。

    大二开学以后,学校的各社团以及学生组织等等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换届选举,老一批的同学离开,新一任的同学上岗,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此保证这些组织的长久不绝。

    李念君在放假之前就已经决定,退出他唯一所加的社团,蓝星星话剧团。实际上他早就退出了,本来安排在大一下学期的活动就很少,即使是偶尔有一些演出活动需要他参加,他也都找各种借口推辞掉,久而久之到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在联系他。其实不光是他这样,入团的时候,全团大约一共招了50多名社员,但到了最后,能参加活动的只剩下十几人不到。

    他在蓝星星话剧团里除了认识本部也就是后勤部的几个人之外,别的部认识的很少,就算是认识的人中也没有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他的任务除了和后勤部的两个领导——一个部长一个副部长,一起搬道具布置舞台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尽管金希是话剧社的演员,但对李念君来说,这不足以成为一个让他对社团产生兴趣的原因。

    但就是这样的蓝星星也要换届了。在李念君看来寡然无味的蓝星星,在某些人的眼中却是美好的。虽然大部分人选择了离开,但还是有一部分人相当热衷于这项活动,情愿在社团里继续工作下去,因为他们在蓝星星里交到了朋友,扩充了人脉,还结识了一些老师,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认为自己所谓的能力得到了提高,甚至还有人收获了爱情。

    原社长孙鸣开学后已经大四,即将离开。编辑部的程淼,就是那个对金希有点意思的男生,现在当了编辑部部长,而金希做了表演部的副部长。但原后勤部部长可忙坏了,这个部门本来人就少,到了换届的时候,没一个人愿意接他的班,这可把他弄急了,难道自己再干一年?绝不要!他把情况报告了给了孙鸣,孙鸣和他一起给另外几个男生做工作,最后又从别的部里拉了一个同学过来,这才把两位领导人的名额安排妥当。

    从实际情况讲,在本学期招新之前,蓝星星话剧社就只剩下了一群光杆司令。而这群光杆司令将培养下一批新社员们,继续把这个循环延续下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李念君刚刚来到社团的时候每个部门仅仅只有那么几个人的原因。但是新生们又怎么会知道?

    其实不光蓝星星是这样,其他的社团也不例外。甚至是学生会和团委这样的大组织,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半校园化半社会化的玩意儿,本身就是不规整的,又能有多大的吸引力呢?

    冯瑜留下来了,学生会某部的副部长,同级的还有三四个人,再加上一个部长,这就是他们部的阵容。当然,学生会对外号称可是有十个部门呢。

    这学期开学前段时间,冯瑜别的事情没干,光和别人吃饭喝酒了。先是部内聚餐,接着是全会聚餐,并且每次聚餐大家都要喝很多酒,啤酒论箱拿,白酒也整瓶地喝,喝到最后饭店的大堂经理端来了痰盂,说你们要吐就吐这里边,可别给我吐地毯上啊。

    晚上吃好喝完之后,有时候还要转场子,一起通宵ktv什么的,但由于通宵去的人不多,后来的聚餐也就再没有什么后续活动。冯瑜有两次是被人抬回来的,喝酒喝得不省人事,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栽到床上就睡得纹丝不动,半夜里醒来要么继续吐要么撒酒疯骂人,把大家指名道姓地胡乱骂个一通然后倒头继续睡。第二天醒来小武问他:“你为什么骂我们?”冯瑜拍拍脑袋说:“有么?我不记得了。下次你拍个视频让我看看,不过咱说好了,看完就得删掉,不准让别人看。”

    冯瑜在上个学期开始抽烟,他说周围给他散烟的人太多,他身不由己。学会抽烟除了使得生活费上涨之外,还有很明显的一点就是让他变得他越来越能说,或者说是更健谈了。至少李念君是这样认为的。上学期冯瑜的日平均说话量明显呈指数型增长,到如今俨然是一个能说会道之人。冯瑜说这都是锻炼出来的,看来入这个会还是有好处的。

    “入会?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冯瑜戏谑道。

    冯瑜从不在宿舍抽烟,怕别人受不了烟味。相比起其他宿舍的人,这样的舍友还是异常可爱并且可敬的。

    在前几天的班会上,李念君见到了已经快要忘记长相的辅导员,大概整整一个学期没有见过他了吧。王老师照例讲了一通话,内容很广,大有要和同学们唠家常的意思,但可惜同学们不是太配合,毕竟和这位班主任不是太熟,所以班会从头到尾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几个班委发了言。王辅导员给大家分析了本专业的就业形势,从全球说到全国,从中央说到地方,一番论证之后又落脚到本校,他告诫学生,只要认真努力刻苦坚持,前途将是一片光明。这番激昂的演说之后,班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辅导员还对上一学期的成绩做了总结,从学校的统计数据上来看,毫无疑问,李念君当了全班倒数第一。辅导员对前几名的同学提出表扬,但或许是出于面子问题,没有对挂科严重的同学说什么,他只是扶了扶眼镜说:“挂的太多小心毕不了业。”

    死党崔景升尽管和李念君一样不热爱学习,但可能是凭借智商的优势,让他的成绩保持在了班里的中间部分。武天茂是尖子生毋庸置疑,但令人不解的却是冯瑜。

    说起来冯瑜比起李念君崔景升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不论是大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他的成绩都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法,冯瑜的办法是什么大家都清楚,现如今的世道里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反到是一种能力和本事的体现。

    总比我这样的强多了吧,李念君想。

    李念君的生活依然是老  ...

    样子。他的宿舍更像是一个网吧,他就是这家网吧的常驻网民。他所钟爱的是一款国外的角色扮演类网络游戏,从中考后开始接触以来,一直玩到现在。

    电脑游戏的魅力是无限的,是无穷的。就算有人对它不屑一顾,但还是不能否认它的吸引力是如何的巨大。放眼看,全中国甚至全世界有多少人把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游戏架构的虚拟世界中。在游戏里,他们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他们是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的,他们可以操纵变幻莫测的魔法,可以拥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可以酣畅淋漓地杀戮,可以不计后果地挑战,可以以主人翁式的代入感去做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好玩。

    就像有些人喜欢成宿的打麻将,大学生们则喜欢整天打游戏。

    谁都知道整天打游戏是没有前途的,这一点李念君也明白,不光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而且成天面对显示器对身体也不好,他们宿舍的桌子不够,他只能买张小方桌放在床上玩,经常玩得腰酸背痛屁股疼。在线时间越长,意味着跟别人的交流越少,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越少,人也会变得越寡淡,越宅。但李念君抵制不了诱惑,或者说屈从了这种诱惑,并且也不计划从这种束缚中挣脱出来。

    不打游戏还能干什么?李念君讨厌社团,讨厌陌生人,讨厌学习,讨厌运动,这样一来留给他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打工?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或许将来可以考虑,毕竟他赞同人总该做点有意义的事。

    游戏界面上显示,李念君的累计在线时间已经达到3000多个小时,这是一个惊悚的数字,李念君自己看着都吓人,更可怕的是这个数字还将会持续增长下去。他自己都在问自己,如果把这些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该多好。但事实上,这一定是天底下最废的废话了。

    李念君看到某些数字的时候,心里是有负罪感的,比如3000小时,n门挂科,以及那些没有超过60的考试分数,这些数字曾今深深刺痛着他,让他一时间想要改变一切,但久而久之却变得习惯起来,最后演变为麻木。因为心甘情愿如此的话,自己就能原谅自己。

    游戏有时候玩多了也会玩腻。玩腻了就再找别的游戏玩,就像以往一样,但当李念君主修的那款网络游戏累计在线时长达到4000个小时以后,他醍醐灌顶般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某一天晚上,他愁眉紧锁烦躁不安地关掉电脑,心情极度郁闷,胸口像郁结了一片浓的像污泥的黑云,他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来,他内心里骂来骂去,越骂越难受。他在宿舍熄灯后躺在床上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了,太堕落了,我需要做点别的事情。

    第二天他和崔景升说了自己的想法。崔景升说:“你可以减少游戏时间,但要是一下都不碰,也没这个必要吧。你看,整个学校有几个男生是不玩游戏的?”

    “我讨厌这样继续下去。”

    “那你想要怎样?”

    李念君说:“正好最近我实在是不想玩儿了,我想试试能不能趁这个时机把它给戒了。”

    崔景升说:“支持你。”

    不玩游戏有时候也是一种煎熬。拥有足够充裕的大好时光,但朝阳一样的年轻人却找不到事情可做,还要像那个思考者雕塑一样绞尽脑汁地思考,安排自己的生活,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李念君就是这样。这个周末没有课,两天的空闲时间,李念君本想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计划点什么,但还没开始就先失败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运动,学校有篮球场足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和网球场,但都不是他喜欢的,他根本不喜欢运动。上次打篮球是在高中,那是友城中学的篮球比赛,他们班会打球的人很少,又都长得矮,班主任就选了他抢篮板,一上球场李念君就浑身上下不舒服,感觉自己不是运动员而是站错了位置的观众。为了班集体的荣誉,两边的队员都拼得面红耳赤,肢体对抗也比较猛烈,但李念君却怂了,没底气,不愿意去拼抢,偶尔捡到一个篮板球也会像丢出一个快要爆炸的手榴弹一样丢给队友,心里默念,好,没我的事了。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排球场上的二传手。自此以后再没有碰过篮球,至于别的球那就连提也不要提了。真是个孬蛋,李念君咒骂自己。

    除过运动,李念君又想到了学习。这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还多,但他学得比上一学期还要烂,如果把打游戏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暂时先把学习排在了最后,想想还能不能找到别的可做的事情。

    接下来想到逛街。平安夜圣诞节很快就要来临,商店的促销活动很多,衣服鞋子都在打折出售,前几天就有同班的男生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就算不买去逛逛散散心也可以,但李念君对此依然否决。

    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出什么好计划,这让他万分苦恼,进而他便钻进这个难以自拔的牛角尖里跟自己过不去,自我放弃式的唉声叹气,钻进被子里愁眉苦脸,在那一刻,他真想就这样一睡不起。躺在床上混混沌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他在迷糊里想到了自己的爸爸,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怜悯,他又在依稀之中看见了妈妈的脸,那张脸上都是泪水,他伸出手帮她擦,却怎么也擦不掉。醒来一看表,时间过了一个小时。李念君穿好衣服,准备到学校去溜一圈。

    天气越来越冷。十二月的北方,天空永远是朦胧的灰色,不管有没有风,脖颈总能感觉到冰凉的寒意,李念君缩着脖子走在校园里,沿着柏油主干路从学校东门走向西门,道路两边的草坪里,青草早已变得枯黄,降下来的白霜贴着地皮蔓延至光秃秃的杨树跟下,像洞穴深处结了老厚的蜘蛛网。

    哈一口气,顿时呼出了一腔雾气。即使把手揣在衣兜里,都得攥成拳头。李念君把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

    校园里人很少,就算是有偶尔的行人,也都因为有明确的目的地而步履匆匆。你们的生活就这么忙吗?李念君心底问他们。

    刚刚从他右边走过去一个男生,他背着一个棕色的书包,戴着一只类似在录音棚里才用的那种大耳机,一只耳机上竟然还滑稽地竖着一根银色的天线,直指苍穹。这位同学嘴里念念有词,一路摇头晃脑,也不知道他是在听英语还是在听音乐,只是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几下就把李念君甩在了身后。李念君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能装。

    耳机男走远后,迎面而来一位女同学。天气如此寒冷,可她依然穿着裙子,裙子下面穿着李念君叫不出名字的“秋裤”一类的东西,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从大老远就传进李念君耳朵里。李念君不知道她冷不冷,他不知道女生的“秋裤”是不是比男生的秋裤要保暖,要不然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天寒地冻。这位女生双手插兜,背着她偌大的真皮包包逐渐走近,她的目光像汽车的大灯一样直视前方,看也没看李念君一眼。但李念君觉得她还是值得一看的,于是便装模作样地瞥了一眼。之后他们擦肩而过了。

    究竟每天要和多少人这样相遇  ...

    ?彼与此的意义只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每一个这样的面孔下,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庞然世界。

    分明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孩子,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差别却像是天与地一样大。

    尽管今天他们还都是同一个校园的学生,还都是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但总有一天发令的枪声会响起,跑得快的人会远远地超越那些跑得慢的人,整装待发的人会远远地甩开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从那一刻起,你才会觉醒似的发现,他们从来都没有一样过,就算他们曾今会在某个地方相遇,就算他们曾今拥有过相同的名字,但你终于知道,早在那之前的之前,他们以及他们所处的世界,就已经因为一些力所不及和力所能及的原因,而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

    李念君想,我还是太幼稚了,这分明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的世界。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野心家和革命派,再过几年,他们将像魔术师一样摇身一变,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久经沙场的社会一份子,现在就是他们积攒能量收集经验的时段。可我却仍然把我当成一个无需过问世事小孩子,学着契诃夫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企图活在一个人的世界,而对周遭环境的风云变幻视若无睹充耳不闻,逃避一切反感一切,到头来终将自食苦果作茧自缚。

    李念君此刻异常低沉与烦躁,他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独自坐在校体育馆前冰冷的石阶上,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