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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道天龙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戏院私情

    四个轿夫将惠山送到客栈门口,便扛着空轿子匆匆回去了。

    惠山胆怯的敲高先生的门时,高先生正在仰卧床上看书,他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推门一瞧,不由呆住了,只见一个穿着白底兰花旗袍,清纯妩媚的女子站在自己的眼前,他还以为是哪个女客人走错了房间便要关门。

    惠山赶忙解释说自己是醉花楼的水仙,是扮演许仙的那个姑娘。

    高先生就打量了一下儿惠山的身材和眉眼,回想起刚才他在饭堂上穿着戏服没卸妆的扮相,终于认了出来,便问她怎么这么晚跑来客栈。

    惠山就回头望了一眼夜幕中远去的四个轿夫,委屈地说道:是妈妈让我来的。

    高先生生气地说:我没说让你来呀。

    惠山说道:我不愿意来,可是容妈非让我来,还说是徐会长安排的。

    高先生埋怨道:这个老同学搞什么名堂。说完,他就下起了逐客令,让他赶紧回去。

    惠山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高老板的面前,啼哭起来:高老板,求求你,求求你,就留我在这儿过一夜吧,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我,明天黄蛤蟆就要给我梳头了。

    高先生不明白水仙说的黄蛤蟆梳头是怎么回事,惠山将自己是如何被贩卖到妓院,全部告诉了高先生。

    高先生听说水仙是被人贩子卖到妓院的,而且原来竟是个识文断字,懂得诗文,生长在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觉得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此这番遭遇,不仅让个好端端的女孩子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也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望着水仙清楚忧伤的眼神,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怜悯之情,便把水仙搀扶到椅子上,说,他一定要将它赎出来,并且送他一笔钱,让他回辽西。

    惠山一听高先生要把自己送回家,便又伤心地哭诉,说自己已然沦落为风尘女子,已经败坏了家风,如果回去,就等于把父母往绝路上逼呀。

    高老板就疑惑地问:你离家这么多年,这邻里相亲,怎么知道你做了风尘女子呢?

    惠山就把脑门儿上的刘海儿往上捋了一下,指着眉间的那道疤痕说:这块疤就是我做过青楼女子的证明,在醉花楼,每个姑娘的眉间都被烙上了这样的疤痕。

    高老板不由得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惠山眉间的那块梅花烙,心疼的说道:好好的脸,竟被弄得这样一块儿疤,这老鸨太恨毒了。

    惠山就哽咽着解释说:容妈这么做,一是逃跑容易找到,二是谁都知道,女子若是有了这个疤,就说明她当过风尘女子,这块疤在脸上一辈子也不会下去。

    惠山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

    高先生满脸通红的望着水仙,脑门儿上的疤痕,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心疼的将他拥在了怀里,依偎在高先生的怀抱,让惠山有了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于是忍不住告诉高先生说:你知道容妈为什么派我来吗?

    高先生轻轻放开水仙,自信的说道:是因为我说过我爱听你唱的戏。

    惠山摇摇头:不是,因为我还是个女儿身,她想在我身上挣一笔大钱。

    高先生说道:这个钱我给,不过是赎你身的钱,你只管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惠山感激地说道:既然高先生救了我,我就该报答你,但我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愿意,我愿意给您当丫鬟,伺候您一辈子。

    高先生苦笑道:你识文断字,正是读书的年龄,当什么丫鬟呢?我不妨送你去女子学校读书吧。

    惠山指着眉间的疤痕:我脸上有这样的印记,学校不会收我的。

    高先生说道:既然你读书不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妨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惠山便又伤心地掉下眼泪来,哪个好男人会娶一个风尘女子当媳妇呢?

    高先生左右为难地搓起手来。

    惠山这功夫儿突然想起来临出门时白牡丹嘱咐自己的话,就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愿:高先生,我不求什么名分,也不图什么富贵,我只愿意做您的女人。

    高先生连忙摇头:我不能,我的女儿都像你这么大了,我不能让他们耻笑啊。

    惠山就黯然神伤地说道:如果您不收留我,我只能出家寄身佛门了。

    高先生忙沉下脸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出家呢?可别胡思乱想。

    惠山执拗地说道,我不是胡思乱想,我只想把自己的清白身体交给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您不收留我,我谁也不嫁,就愿为您守一辈子。

    高先生听罢,把惠山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告诉她说自己叫高雨轩。

    以前水仙最鄙视沾花惹草的男人,可是高雨轩这么正派的男子,怎么逛起窑子来了呢?于是就忍不住问他为何要去醉花楼,高宇轩便轻声叹气,说出了原委。

    原来高雨轩是来塘沽码头接货的,发货商是杭州一家绸缎厂的经理,可是头一天夜里,海上刮起了台风,发货商发来电报,说要迟一天发货,这样一来,高雨轩就要白白地在塘沽等上一天,于是他就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老同学徐会长,虽然他与徐会长有些日子未见了,但是因为都是做布匹生意的,从未断过联系,徐会长知道老同学喜欢看戏,又恐怕他会寂寞,于是便把他带去了一家戏园子看戏,可是那的演员长得一般,唱得也一般,高先生看到一半就要回去休息,徐先生便说醉花楼的姑娘戏演得不错,于是就把他带到了醉花楼的院子里,谁曾想容妈得知高宇轩是个大买卖人,就想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就把水仙推到了高先生的眼前。

    惠山一听,原来高先生只是来看戏的,并没有像别的男人那种心思,打心眼儿里更加佩服眼前这个善良儒雅的男人了,同样,高雨轩虽然和惠山初次相识,但他那知书达礼和性情大方得体的言谈举止,令他不由得刮目相看了,不知不觉,他就从心底里喜欢惠山,他觉得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像惠山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实在是太难得了,他觉得惠山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他这一辈子应该好好珍惜,于是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拦腰一把就将惠山抱到了床上。

    半夜,外面下起了小雨,依偎在高雨轩的怀抱里,惠山有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归属感。

    面对眼前的美丽,善良,聪慧,温柔的女人,高雨轩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温馨,他何曾不想娶她为妻呢?可是自己的儿子比惠山还大一岁呢,那人又是那么贤惠,他不忍心他的家人伤心呐,眼下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惠山望着高雨轩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吸着,便问他有什么心事。

    高雨仙不想瞒着,便对他讲起了自己的家事。

    原来,高雨轩是南旅顺口一带有名的商人,家中经营着绸缎庄和茶叶的生意,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二十多年前,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夜晚,高雨轩的哥哥高雨顺带着小妹看花灯时,保安旅长的儿子胡三竟然当着雨顺的面儿往小妹上扔鞭炮调戏他,雨顺气的就质问胡三要干什么,胡三二话不说,立马喝令,两个狗腿子对禹顺是拳打脚踢,雨顺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便捡起石头就朝胡三的脑袋上砸去。

    这一砸可要了命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胡三的太阳穴上,胡三当场就断了气。

    胡旅长的儿子丢了性命,自然要到官府告状,警察便把雨顺抓进了局子,刚巧儿接案子的判官与高家是多年的世交,便私下对高雨顺的父亲透露,高家即便把所有的家产全部都卖掉赔偿也保不住雨顺的性命,那时雨顺的妻子刚刚生下儿子,如果丈夫被判死刑,她和孩子以后将无法生活下去,就在这紧要关头,银行行长突然来到高家给小妹提亲,行长对高父承诺,如果小妹能够嫁给警察的儿子,雨顺就会免去一死。

    警察的儿子是一个只有一米高的侏儒,这无异于把小妹往火坑里推,小妹是誓死不从,行长便对高富说还有另一个解救雨顺的办法。

    高富忙问什么办法?

    行长说不妨让你的二儿子高雨轩娶县长麻脸女儿为妻。

    那年,县长的女儿已经23岁,比高雨轩大三岁,高富当时只有这两种选择才能解救大儿子的性命,万般无奈,他只好给在南方准备参加辛亥革命的高雨轩打去了电报。

    高宇轩接到电报,回到家里,见父亲的头发都白了,母亲住进了医院,他只好答应父母娶县长的女儿为妻,于是,那一年冬天,高宇轩迎娶了县长麻脸女儿沈秋萍。

    当晚,高雨轩伸出颤抖的双手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时,顿时把头背了过去。

    沈秋萍清楚自己的马脸吓住了丈夫,就默不作声地跪在了前面,那一刻,高雨轩的心都碎了,他也不知道将怎么面对婚后的生活,新婚当天夜里,从不饮酒的高雨轩破天荒的喝得不省人事,数日清晨,当他睁开双眼时,见沈秋萍还跪在地上,心便软了下来,赶忙把他扶到炕上。

    沈秋平见丈夫酒醒了,表示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大哥才娶我的,说明你是个讲孝道的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过请你相信,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给你的。

    尽管沈秋平这样表白,面对他的麻脸,高雨轩还是心存芥蒂,为此他们结婚很长时间,才真正成为夫妻。

    久而久之,这高雨轩发现沈秋萍除了相貌丑陋外,其实是个知书达礼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便有了一双儿女。

    沈秋萍觉得身为生意场上的丈夫的知名人士,应该有个美貌的夫人相伴,不止一次建议他再娶一方。

    高宇轩觉得妻子一直像姐姐一样爱护着自己,又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加上顺风顺水的生意,也就很知足了,为此,他一直没再娶别的女人,回忆过去,简直让人痛彻心扉。

    惠山怎么会料到,眼前这位正直善良,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有着这般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他难免为他悲伤起来,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你的命也这么苦。

    高宇轩紧紧地握着惠山的双手,感慨道,现在跟你在一起就不苦了。

    惠山却心事重重地说,可是你明天就该回辽南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高雨轩叹了声气,说道:我在旅顺开了三个绸缎庄,周边几个县城的布店都到那里批货,每次进得上百匹布,不到一个月就完了,我每次都要来塘沽借一次货。

    惠山心情复杂地说道,我倒不是耐不住寂寞,就是舍不得离开你。

    高宇轩安慰说,我明天把你赎出来,之后给你租一处房子,你先住上一段时间,过几个月,我想办法把你带回辽南。

    惠山怦然心动,这么说,你要纳我为妾吗?

    高雨轩用力点点头,我们不能过牛郎织女的生活,我是要明媒正娶的,把你娶回家。

    惠山赶忙松开他的手,摇摇头说,你是有身份的男人,怎么能娶青楼女子为妻,人家会笑话你的。

    高雨轩淡然一笑,谁说你是烟花女子,在我心里,你是个高贵的女神。

    惠山鼻子一酸,指着两眉的疤痕道,这个桃花烙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

    高雨轩执拗地说,那又有什么?娶谁是我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惠珊又瞻前顾后的说,可我不想让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娶了个风尘女子,我不能让你为我背一辈子黑锅。

    高宇轩苦笑道:怎么能说背黑锅呢?你是个纯洁无暇的姑娘,虽然在青楼生活过,但是却像莲花一样处淤泥而不染,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

    惠山又常常叹声气,可惜只有你一个人明白我真正的身世,你能这样看我,我就很满足了。

    高宇轩干脆地说道:娶不娶你,我说了算,不过得容我一段儿时间,相信我,我迟早会把你娶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