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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析 第191章 第二个承诺

    关于真爱是否多“盐”的谐音梗在黄杨脸上前半场感动后半场无语的丰富感情变化中仓皇结束。

    江羿绵抛完梗,得意的小表情在注意到床上人不带笑的脸后立刻就没了。

    他放下勺子,去抓黄杨平放在桌上的左手,然后忐忑不安、结结巴巴、着急忙慌地去解释。

    “我,我不是说盐的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句老话,也不对,不是要怼你的意思,我、我……杨哥我错了,你骂我吧。”

    一通胡言乱语,却越说越解释不明白,最后他只能无措地低下头道歉。

    黄杨叹了一口气,“没怪你,我就是想加点盐。”

    小狗连连摇头,语气比吃不到盐的黄杨还可怜,“哥哥,真的不能加,真的真的,一点点都不能加了。”

    黄杨掩下眼底淡淡的失望,“那好吧。”

    其实不是不能妥协,再没味儿的东西他以前也吃过,大概是在江羿绵面前他顺风顺水惯了,突然被反驳有点不习惯。

    得寸进尺,黄杨对自己说。

    小狗身子朝前探,去看黄杨的脸色,小声安慰他:“你不要不开心,我们中午吃好吃的,好不好?”

    “没事,我理解,”黄杨摇摇头,“也没有不开心。”

    “可是……”

    江羿绵还想再安慰点什么,却被黄杨开口打断:“快点吃吧,吃完我们还要赶回学校呢。王老师不是说说今天要去做验证、看场地吗?事情还挺多的。”

    这话说完,黄杨不欲等他回答,低下头继续喝粥。

    长睫毛配合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在他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羽毛样阴影。白色的瓷勺抬起又放下,米粥里粘糊的胶质沾到偏薄的下唇,留下一小块亮晶晶的反光。

    江羿绵张张嘴,呆呆看了他几秒,忘记了本来想说的话,“……好。”

    吃完早饭,俩人打车回学校,江羿绵和黄杨大概讲了一下昨晚他睡着之后的情况。

    比如戴尧和他酷酷的女朋友,比如大半夜跑到医院的王老师,比如被护士小姐姐收好又被王老师带回酒店的那堆东西。

    “铃铛现在放在王老师那里,昨天买的其他东西也是,我们回去之后找王老师拿。”

    黄杨点头,又小声问为什么有人来探病的时候不把自己叫醒。

    江羿绵轻轻摇头,“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输的药里有一点点助眠成分,我已经和王老师他们解释了,他们都不怪你。”

    男朋友把事情做得很好,黄杨再多说,反而显得不领情。

    “对不起绵绵……”

    江羿绵拉住他一只手,轻轻用力握了一下,“不用对不起。再说了,你好不容易不疼了睡着了,我不想叫醒你,是我舍不得。”

    黄杨的心被压瘪成一片羽毛,微风一吹羽丝就轻轻柔柔地拢在一起。

    他伸手给瘪嘴的小孩揉揉头发,顺势又碰了碰对方软软的脸蛋。

    “我们绵绵做得真好,考虑得真周到,我们绵绵怎么什么都会呀?”

    被夸的小孩脸颊鼓起,眼神闪亮,眼眸弯弯,“那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是啊,”黄杨笑得温柔,“我最喜欢绵绵了。”

    “那你要告诉我喔,你说出来我才会知道。”江羿绵伸手去捧贴在脸上的手背,“你要不断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就像我不断地告诉你一样。”

    黄杨说好,“我最喜欢江羿绵了。”

    江羿绵得意洋洋,像尾巴高高翘起的小狗。

    “所以真爱需要多言对吧,”看着傲娇的小狗,黄杨突然灵光一闪,“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呢?”

    江羿绵嘴角一顿,惊讶的眼神看向黄杨。

    “难道不对,还是真爱无需多言?”黄杨微微歪头,“那我还是不说了。”

    江羿绵后知后觉地“嗷”了一声,终于承认自己在文字游戏上玩不过黄杨。

    “错了哥哥,我要听你说,你说嘛你说嘛。”

    黄杨摇摇头,撤回了摸脸蛋的手,“今天已经说过了。明天吧,明天再说。”

    江羿绵拽着他一只手晃,“那你明天一定不能忘记哦~”

    黄杨声音里溢出笑,“好,我不忘记。”

    各大学的参赛人员一大早就聚到科技大学做资料验证,黄杨他们到的时候教学楼前已经站了很多人。

    黄杨根据群里的指示图片在“长得最直的那棵树”下找到了厦大的队伍。

    他们往这边走了一段路,同一小组的宁昭和周鑫首先发现,立刻朝他们招手。

    “黄杨!江羿绵!这儿!”

    其他同学听见动静,也纷纷转头往那边看。

    黄杨走在前面,和王老师问好,又向其他同学说抱歉,解释了一下俩人迟到的原因。

    王老师点头说没事,验证还没开始,又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黄杨大概讲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最后笑着说:“谢谢老师关心,已经好多了,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的。”

    王老师不放心地叮嘱他:“身体最重要,可千万不能逞强。”

    黄杨点点头,“医生都说我没事了。”

    他俩在这边聊天,那边江羿绵站在宁昭和周鑫对面,正在言语夸张地形容昨天的情况多么紧急,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把围过来关心的同学听得瞪大了眼睛。

    结果就是黄杨一转过来,发现大家都在用那种看易碎品一样的眼神看他。

    黄杨头顶上慢慢升起来一个问号。

    早上的集体任务不多,做完资料验证拍完照片就只剩下场地参观,不强制要求,相当于自由活动。

    俩人跟在大部队后面,去比赛场地转了一圈,就算是熟悉了。

    大家各自散去,江羿绵跟着黄杨,又去看了消防疏散图,大概找了一下楼梯、厕所、电梯,然后也拉着人走了。

    他的原话是:“我们回酒店睡觉吧,早上医院6点就开灯了,我看你都没睡好。”

    黄杨确实有些困倦,倒不是因为早起,生病让他的身体更容易感到倦怠,早上的这点运动量就让他有些累了。

    于是俩人就回了酒店。

    酒店离学校不远,他们牵着手慢慢走,难得见证了这座繁华城市的寂静时刻。

    慢慢走出老校区,道路尽头出现了商业街的彩色高楼。

    这座城市具有两面性,一面庄严古朴,一面活泼炫彩,明明是新和旧,又意外地融合得很好。

    不知道下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黄杨突然有了一些期待,今年如果有机会来看看下雪吗?

    旁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讲着,话题从参赛教学楼的应急通道跨到某个闯关小游戏里的像素小人,又扯到黄杨送给他的小机器人,像有讲不完的话。

    黄杨偏头看他,视线下滑看到俩人贴着的热乎掌心,突然笑了一下。

    好想和江羿绵一起看雪啊。

    回到酒店之后他们先去找了带队的王老师,拿一下昨晚帮忙带回来的东西。

    生活简朴的数学老师用商店送的两个大大的塑料袋装下了两个男生零零碎碎的“战利品”,装铃铛的黑色小礼盒被压在最下面,只在各种颜色的纪念品中间钻出一个尖尖的角。

    黄杨提着塑料袋的一边把手,视线落到那个绑在塑料袋顶端的随意的白色结扣上,试图透过这个结窥探到袋子里更多内容。

    江羿绵提着塑料袋的另一边把手,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他说这样酷毙了,正摇头晃脑地向黄杨讲述307远在南方的另外三人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话题慢慢飘向了昨晚打过电话的其他人,“……昨天我妈妈也打了电话过来。”

    听到这个称呼,黄杨的注意力立刻全部归笼,合成一道直白的目光。

    “她……阿姨她说了什么?”

    黄杨没由来地开始害怕,但是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好像说不清楚。

    拐跑别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带坏一个乖小孩,又或者别有用心的接近,蓄意的讨好和目的性的交友,无非是这些罪名,他以前没犯过,自然会害怕。

    他的目光紧紧盯住旁边的人,也许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东西。

    江羿绵的想法和观点,或者说江羿绵的选择,才是他真正害怕到呼吸变轻的东西。

    “我妈妈问你身体怎么样了,当时我外婆也在旁边听着。”江羿绵对他说。

    “嗯,”黄杨在此刻解答一个延迟的问候,“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他们来关心。”

    “我也是这样说的,”江羿绵笑得很乖,“我说黄杨已经睡着了,没有皱眉头也没有喊痛,应该没有做噩梦。肯定明天一觉醒来就全好了。”

    黄杨张张嘴,好半天才问出自己的问题。

    “那她们……说了什么?”

    “外婆说:那可太好了,生病太遭罪,我看黄杨都瘦了。”

    黄杨突然想起上午办出院时看到的缴费单,那张大大的宽宽的单据,被黄杨先一步从窗口接过来,露出了一个四位数的总额。

    那是五千多块,它可以是黄杨省吃俭用的两三个月生活费,可以是江家给“叛逆少爷”的限额账单,也可以是白色记账本上多少页的几十一百加起来的兼职总额。

    可它偏偏是首都大医院的一笔医药费。

    住院、检查、输液和开药,黄杨从来只敢碰最后一样,这一次全都碰了。

    他拿起手机要给江羿绵转钱,说自己平时有专门留了医疗经费,正好拿来支付这个账单。

    江羿绵却告诉他说不用,昨晚江家的几个长辈专门给他转了钱用作俩人在首都的花费,并且告知自己需要住院会另外转钱过来。

    那是很好的一家人,不愿意孩子出门在外吃一点苦头,在听说一点不舒服之后就提前为孩子提供了远方的支持。

    那家人养出了一个很好很乖的孩子,总是慷慨地、大方地分享一切,包括落在他身上的爱。

    他也真的做到了,此刻,那爱屋及乌的一点爱,落在黄杨眼睛里,炙热或滚烫。

    “江羿绵……”

    看着面前的乖小孩,黄杨突生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他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甚至连往前走都忘记了。

    于是沉默的黄杨和等着他说话的江羿绵就这样站在酒店走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声音的走廊无法控制声控灯,这一方小天地在陷入寂静之后,又陷入了黑暗。

    等待发酵之后会变味道,就像米变成酒那样。

    江羿绵突然闻到等待的味道,一种湿润的、发苦的、让人很想流眼泪的味道。

    他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皱着眉头要赶走这个味道。

    “黄杨……”他挤过来,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碰到黄杨的膝盖,又被另一个人的膝盖挤开。

    “你在哭吗?”他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去摸黄杨的脸,想把那些“可能存在”的眼泪接住。

    那只手终于碰到黄杨的脸,轻轻沾一沾,又抹一抹。

    明明手指并没有沾到多少液体,江羿绵却像把手伸进了一盆热水,被烫得蜷缩了指尖。

    然后蜷缩的指尖扣住瘦削的肩膀,把人按到了自己怀里。

    没哭的人也突然想哭了。

    “哥哥,你不要哭,不然我也会哭的。”

    有个人用自己威胁黄杨,他说:“杨哥,我哭起来可难看了,声音也特别大,整层楼都能听见。”

    最后“怕你哭”战胜了另一个“怕你哭”,黄杨把头靠在男生的颈窝里,认输了。

    黄杨许下今天的第二个承诺,他说:“不会再哭了。”

    回房间之后他们睡了一个早午觉,中间黄杨从江羿绵兜里找到了自己早上一直在找的木头手串,而江羿绵终于知道黄杨整整齐齐的行李箱里也装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套天丝材质的四件套。

    至于为什么黄杨的行李箱里会有这个?

    因为江少爷从开学第一天就睡的是柔软舒适的天丝床单,家里的床品也全是舒服为主的高贵布料。

    黄杨猜他大概从没睡过一千块以下的酒店,更何况说酒店里略显粗糙的床单呢。

    江羿绵感动之后哇哇哇地乱叫,扑上去亲了黄杨一大口。

    “杨哥我好爱你!”

    说完“爱”之后江少爷撩起不存在的袖子打算铺床,“不过你只带了一床,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黄杨不同意,但江羿绵坚持。

    黄杨还是不同意,江羿绵还是坚持。

    最后不远千里从南方带到北方的布料铺在两张并起来的单人床上,黄杨睡这边,江羿绵睡那边。

    不同床,不共枕,但同被。

    抓着黄杨手腕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江羿绵有了一个想法:回去就把杨哥的床单被罩全换成和我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