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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无主 第3章 《大江泛红》

    蹄落无尘,声不起,地无颤,唯有水花溅。

    奔驰无肆,人无声,马无神,泥泞伴雨淋。

    天蒙,细雨,泥泞中一行百骑现身河姆,现身同盟军军营外围。

    关卡处,哨兵于亭中暗乐,突来的泥人泥马给他们带来一刻幸灾乐祸的欢愉,此时的他们顿感守关也不算什么坏差事。

    拒马交错,横栏数道的关卡前,面束黑巾看不清面貌的小队长查看着为首骑士递来的证件,小队长看着统领纹章上的“吕梁”两字有些迷糊,总感觉自己听过说过却又想不起来。小队长他想不起“吕梁”是谁,便舍弃纹章看起剩下的身份证证,可剩下证件上写着的“鹰部下泞乡”“驻镇巡游”“特聘统领”“火神军总督”这些他却是一个也没听说过。

    小队长查看无果,却也不想得罪人,查验过程仅十来数息便抬头以下属的身份对为首的落汤鸡骑士婉言道:“吕统领,你们的身份还未证实,虽可以现在入营,可没证实身份前,您也还需依规矩办事。”

    马上被冻得直哆嗦的吕梁没有为难小队长,常年混于军伍的他知道所谓的“规矩”是什么,于是他没一刻犹豫翻身下马便开始卸装备,三二下便将身上的链甲、代表统领身份的仪仗剑、腰间挂着的战刀短刃一股脑全扒下,并当着小队长和哨兵的面将它们扔进一旁亭中。吕梁一带头,剩下的骑士也纷纷照瓢画虎,在一众哨兵的白眼中,他们嘻笑着往亭中扔刚扒下的装备,而刚退至一旁的吕梁也已逮着一脸无奈的小队长问东问西。

    吕梁:“现在这里谁管事?制服衣被去哪领?陆良那家伙被人砍死了没?张镇的人在哪驻扎?现在什么时候,开饭了没?……”

    小队长:“陆良将军管事,正主彭将军跑去东面守城了。衣被要到中军才有。黄将军和张镇的人都在北面。饭点还没到,等会我让人带你们过去,哨营那边应该能凑出干净衣物。”

    吕梁满意一笑拍着队长肩膀往后一指,小队长回头看向被指着的人时吕梁大笑介绍道:“这货出身张镇,爷爷是同盟将军,老头也是将军,他姓张名扬也同盟将军。”

    小队长闻言一惊本能的站直行礼并朝正在摇头晃脑甩水珠的张扬喊了声“将军”,小队长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把成功把骑士们逗笑,可也把那些懒洋洋哨兵们吓了一哆嗦。

    没多久,守关的两队人,们分成二列便立在张扬身前,个个身姿笔挺没了方才那股散慢劲,就是前排有两货跑来时摔了一跤,半身泥泞的制服有点坏气氛。

    “河姆兵团,第八营,第九卫,第六队,十二人全员到齐。”

    “河姆兵团,第九营,第三卫,第二队,十二人全员到齐。”

    两名小队长的报号把直接把一身狼狗的张扬整无奈了,他只得抬起到处都是泥的右手抵胸回礼并下令稍息。

    一瞄,二看,三好奇,二十几号哨兵站得笔直,可他们的眼睛却是瞄来看去,全是一副好奇宝宝样,盯得张扬一脸无奈。

    数秒后,张扬在一众亲卫的大笑中瞪着关卡守卫喝令道:“都给老子滚!再看就让你们原地站一天!”

    笑闹散,守关的两名小队长非常狗脚,两人凑头一嘀咕便都脱岗而去,一人充当向导,一个飞奔去报信。

    一步一泥泞,人走多了便有路,路走多了便有坑,又下雨人又多还走车马的路简直惨不忍睹,遍是泥坑水洼土路上张扬一行继续享受天恩。

    山弯弯,路弯弯,山无固状,路亦难平。雨中,一行人左拐右弯上坡下坡,不时有人脚滑摔倒,就连张大将军本人也滑了二次,气得他干脆把因沾泥又重又滑的鞋脱了,光着脚在泥地中龟速前行。

    哨营驻地,数人居高看向谷间来人,雨衣覆面的他们面容半掩,唯有对话内容真切。

    “老古,你是张镇人,能不能确定来人身份,有没有眼熟的?”

    “是有几个有点熟悉,应该是神盾局的人,就是叫不上名。”

    “泥煤,你不是说和他们很熟吗,怎么连人都不认识!张将军总认识吧?”

    “统领,我没参军前张将军在外面浪,休假时也就远远见过二次,张将军什么德行你们没听说过?能蹲到人才叫怪事。”

    “吕梁总认识吧?他在张镇那么出名,别说你没见过。”

    “赵队长身边那个有点像,应该大概可能没错,时间太长了有点记不清,咱们最好还是等营中的张镇人或中军的人赶来”……

    山上众人因不确定来人身份而头疼,这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接待与否?怎么接待?什么档次?放人入营?放多少?全放还是放几个?这些全都成了问题。众人迟迟难定时,已行至山门的队伍帮他们解决了问题,那一行百人停于营门外没有全员进入,只有三人脱队随向导步入其中。

    人生,地不熟,主客双方相见过程没有热情似火,也没有上下级的严肃,更像是两帮陌生人都在装的尴尬。那带着笑意“将军”“统领”“久仰”“辛苦了”要多真就有多假。

    一番寒暄客套,张扬吕梁石景三人换上了营中准备的干净衣物,也知道了眼前几人的身份,为首者刘凯文军衔统领,副官连阳,卫队长宇哲,勤务古文……。

    寒暄,客套,语终淡。营中会场(纯木搭建还四面吹风的亭子)内主客无序,张扬不好坐主位,接待的统领也怕事后有麻烦,于是乎,主客两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所聊内容不关军务,无关战事,全是些没营养的家常,不是你问我老家在哪,这是他来一句儿女几个。

    咕~张扬腹空而响,场面瞬间安静,一直打哈哈的刘凯文一拍脑袋致歉说招呼不周,便遣人去伙房拿吃食。

    没多久,一盆杂菜炒肉,一盆碎肉粉条,外加一摞铁碗竹筷送至。餐食送至,哨营主官们微微一客气便先打起了吃食,当着来客的面吃了起来。

    张扬见哨营的人如此会做事,腹中又空,便招呼吕梁,石景两也拿碗动筷。三人自主打好吃食,石景率先动口,而张扬,吕梁两人则慢上数十息才动口。

    会场扒饭,场外张扬的卫队也被请到了会场不远处安置,刚换上干净衣物的他们没有笑闹,耳目聪慧者不加掩饰关注会场,剩下人员置

    营中送来的吃食不顾没人拿碗动筷,静静恢复体力。

    热食入肚寒气驱,会做氛围也随一碗饭菜变了,双方人员明显放开了不少,吕梁也没遮掩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走去会场朝山下双手一举一放。吕梁的动作一停,不远处便怪叫一片,怪叫中还夹着碗盆的碰撞声。

    天渐暗,哨营一片祥和,雨声,鼾声,打牌声,麻将声,脚步声,伴着炊烟。

    哗~哨声打破了宁静。哨声一停,鼓声至,鼓响三声闷而缓。

    会场一侧木屋,两条裹着被如茧的睡虫充耳不闻,同床异被的两人都是眼皮一睁又闭,没一个愿意离开被窝。

    靠墙一虫眼不睁被不掀扭动二下朝另一个撞去,其间张扬的声音响起:“你去!老子偷懒得出面。”

    另一虫拱被回踢伴着吕梁不爽的声音:“爱去不去,不去拉侄,反正得罪人的又不是我。”

    张扬:“你就不能说我病了?怕传染给别人?”

    吕梁:“你又没病。”

    张扬:“要不一起?我这人胆小。”

    吕梁:“没空,睡觉。来人少说也是将军,我不够格,要淋雨摆脸的事你自己去。”

    张扬:“来的是什么人?”

    屋外:“不清楚,不知道,岗哨只知道有大队人马出现,暂定还没摆信号旗。”

    屋内一静,仅过数十息,鼾声又起。

    屋外:”老大!吕哥!旗号确定了!”

    屋内异口同声“他娘的,否让不让人睡觉!”

    屋外:“一共三旗,一面盾旗、一面族旗、一面陆字旗,总人数不下三百,一将两统领。”

    屋内:“你去!”“你去!”“应该都是熟人”“没熟,不熟,爱熟不熟”……

    半个小时过去,屋外陆良一脸黑,屋前丁千苦脸手指朝后。

    陆良眉竖气极:“姓张的,给老子滚出来!”

    层内疲懒声:“外面冷还下雨,你傻呀?我又没关门。”

    陆良:“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点了!”

    张扬:“好呀好呀,刚好取暖。”

    吕梁:“伙房还有红薯,我刚才看到了。”

    陆良踹门而入,屋外有笑有茫然,屋内对骂互喷。

    会场,漏风依旧,细雨依飞,只是多了二个火盆、二张圆桌、多了十几人。

    张扬搓手:“现在什么情况?”

    陆良摇头:“不冷不热,没等到大规模进攻,却也不让人闲着,不大不小的战斗基本天天都有,沿江千里就没一处闲着的。”

    张扬:“兵力,伤亡如何?”

    陆良:“兵力近八万,伤亡接近一成,对手损伤是我们的四倍。”

    张扬:“后勤方面?”

    陆良:“主粮不缺,肉类不足,医品不够,箭支护具被服不够,人手倒是充足,守住河姆一线应该没问题。”

    张扬皱眉:“不能后退让出滩头?”

    陆良苦笑:“牵扯太多,乱糟糟一片很难协同,更难说服他人,也没有上头的直接命令。”

    张扬泄气:“就这么干耗着?”

    陆良无奈指天:“都在等下雨,大部分人都认为雨季一到对面便会偃旗息鼓,继续对耗的时间不会超过二个月。”

    张扬一叹不再寻问默默翻了翻火盆边的红薯。

    众默中,吕梁没头没脑问道:“他们不用种地?”

    陆良没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瘦高的小年轻。小年轻接话介绍道:“下官姓杨名周,现为将军卫士,负责南岸民生情报收集。”

    杨周见对面的人带笑点头便解释道:“红河全长超万里,总长无法得知。已知情况都以上游的“栏江”“沙坪江”为界,而我军攻略的路段便是已知区域。”

    “红河南岸不似北岸,上游至云陵段多为山林,都是些人烟稀少的地带,跨过去的难度太大。中段为集山至河姆,也就是我们现处的区域,这段虽没有上游的群山,只要跨过大江和数十里林地便能到达肥沃的平原,可却要面对南岸的数十个大领主,而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人囗。”

    “探查得知,中段直面的城镇有三百多个,人口超十万的城池足有百数,预估人口近二亿。而这二亿人全挤在仅比同盟旧境大四倍左右的地方,由此可见他们的富足和土地稀少。”

    “柱城、平川、林邦、岩州等大型王公在我军未临红河前已有行动,他们不但扩充起了私士,还是借机吞掉无数小贵族的领地,更在两方僵持后为保境内稳定,将领地内的无地民众、奴隶全部充入军伍,许诺的条件便是土地和身份。”

    吕梁闻言一麻苦声:“你的意思,对面全是一帮无望中求生的人?”

    杨周点头:“差不多,虽没有什么战斗力却胜在人多,消耗起来也不心疼。经近段时间的交战,和俘虏的交待,我们已经能确定对岸派来的人,大部分是小地主和奴隶平民,仅有少数正规部队,驱动他们这么不要命的得是悬赏。”

    “悬赏金折算后大概估算如下:渡江费一千,杀敌一人五千外加良田三亩,攻略一地赐封地,袭入十里十万,百里封爵,奖励名录多达五十条,就连过江放把火都能拿几千。”

    杨周的话把随张扬刚至此地的几人都整麻了,同时也解开了心中不解,听说悬赏名录,他们总算知道对面的人为什么这么疯癫。

    众目相觑时,张扬抬头看向陆良并问道:“没想过借机搞点事?”

    陆良耸肩:“想过无数遍,可我说了不算,也没那么多资本执行,再说,对面的人也不一起配合。”

    张扬邪邪一问:“需要什么?”

    陆良带笑:“权力、金钱、人手、一切能想到的都要。”

    张扬一默:“我先试试,成不成难说。”

    陆良听到这话仿似卸下了肩头重担,这一刻的他笑了,笑得坦然舒心。

    张扬和陆良的对话没头没脑,在场人员中的绝大多数却都听懂了,只有少数几个刚加入的人一头雾水。

    吕梁瞧见对面的小年轻有点迷糊便提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可以随便搞事。”

    杨周眼睛一亮回问:“成功的几率多大?”

    啪~杨周等到的不是回答,而是陆良的巴掌,和一众视他如白痴的目光。

    暗夜临,火盆火光依旧,众人吹风吹牛打牌之际,突有传命兵奔至留下简短四字“大江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