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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墙之下 第五十六章 决斗

    河汘地的上空,一改前几日的万里无云,聚集了黑压压的大块云朵。阳光遮蔽在云后,只有些许透过云层,发出聊胜于无的黯淡亮光。空气潮湿闷热,即使大口呼吸,也难以在这乌云压境之下获得舒适的感觉。

    东岸破碎的城门昨日才刚刚修复,兀刹派人寻遍了整个城市周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完整铁桦木,所以只能将原先的几块碎片用长木板条重新钉在一起。至于彻底的修缮城门以及损毁的各段城墙,只有等到巢原地与其他城市运送更多的物资之后了。

    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铰链摩擦声。一支百人的守卫队排成四列纵队从城门中走出,他们每个人都手持一根两人高的长矛,腰间配挂一柄短刀,行进间踩踏着几乎同样的节奏步伐,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队伍的正中间被六个身影隔断,分别是巴塔、古亚和其他四名巫贤。除了古亚与巫贤们各自披着带有兜帽的灰色布袍,其他人都是常规的赤裸上身,随时做好激发狂野血脉之力变身参与战斗的准备。巴塔的手中还提着一柄长刀。刀柄就有一尺余长,刀刃在三到四尺之间,在刀格间镶有无数个赤红色的细小宝石,形成一个瞳孔的形状。这是巴塔已经使用多年的佩刀,他为它起名“赤炎”。

    巴塔的队伍没有骑马,用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东面的平原上走去。在距离河汘地东城门一里处,裂斑氏族用土石堆出了一个直径十丈有余的地台。台面高出地面一尺不到,周围环绕地台挖出了一个沟渠。沟渠内填充着树枝、柴火。

    待赤睛勇士的队伍走到地台的西侧时,四列纵队各自分散开来,把半边的地台都围了起来。巴塔和古亚径直走上地台的中央,四名巫贤紧随其后。

    鲁卡站立于地台东侧,他一改往日黑色皮甲的装扮,居然同赤睛氏族一样赤裸上身,腰间挂着一把海丘合钢打造的佩刀,左手小臂上绑着一面铁皮包裹的圆形杨木盾牌。盾牌的中心上镶嵌着一面坚固的钢板,用涂料画着裂斑氏族的裂斑虎爪纹。千夫长八固黑甲裹身、全副武装,手持一杆长戟,伫立在他的身旁,怒目注视着赤睛的队伍。

    五名山石祭司身着白袍,一字排开跪拜于地台南面,面前还摆放着五个熊熊燃烧的火堆。祭司的唇须统一结为了三缕,用白绳系住。他们共同吟唱着歌谣。嗓音沙哑,旋律也并不悦耳,缓慢冗长的节奏使得更加人心慌堵,平添压抑。在他们身后堆叠着数堆尚未点燃的枯木树枝。

    虎邦诸氏族均拜烈火之神,但各自有各自的宗教形式,比如赤睛氏族的智巫会、绿焰氏族的邪火教、裂斑氏族山石会等等。裂斑氏族的山石会与别的氏族不同,只有他们认为自己是烈火之神与厚土之神交合之后才诞生于烈火之中,而其他氏族只认为自己是烈火之神的子嗣。因此在拜烈火之神的同时,裂斑氏族还有对山石厚土与生俱来的挚爱与狂热。这也是他们常年愿意居于深山石之中的原因之一。

    地台再向东的半里开外,数个黑甲武士的方阵整齐有序。但巴塔看不清这是鲁卡安排的弓阵还是盾阵。按照裂斑氏族射程最远的大弓来算,可击杀三百步外的敌人。这些方阵只需要一个冲锋命令,顷刻间就能将箭雨下到巴塔面前。巴塔也并没有见到太玄公铁忽那臃肿的身影。想必他被西将鲁卡留在了启蒙高丘的大营之中坐镇,没有来到决斗现场。

    “右爪尉大人很小心,敢一个人独闯鲁卡的营地,却带了守卫队来参与决斗。”八固隔着数十步之远,低声笑道,可还是被巴塔听到耳朵里了。

    “巴塔记得八固。裂斑氏族纯须象征身份,巴塔已经补习完了。”巴塔冷笑回应,“黑甲武士就在半里之外,这是在等候西将鲁卡还是太玄公的命令呢?或者是八固的命令?”

    “鲁卡在此,来兑现与巴塔的决斗约定!”鲁卡大声的斥吼,打断他们无意义的嘴仗,迈步走向地台的中央。八固不语,立即跟随其后。

    “本卡拉之子鲁卡!戈格拉奥之子巴格拉奥之弟巴塔!”古亚隔在了他俩中间,平举双臂手掌向天,“智巫会古亚在此祈求烈火的佐证,他们将在先祖的注视下完成决斗!勇士流下的鲜血将洗刷有罪之人的灵魂!无论谁人胜败,赤睛!裂斑!都将接受烈火的指引,遵循先祖的意志!虎威!”

    “虎威!”随行赤睛守卫队与巫贤跟随着古亚高声呼喊。就在他们的声音刚刚落下,鲁卡的身后传来黑甲武士方阵更加猛烈的口号声。

    “虎威!虎威!虎威!”

    鲁卡满意的撇了一下嘴角,然后说道,“如巴塔昨日约定,鲁卡胜出,巴格拉奥的迁徙令将随同巴塔的灵魂一同放逐,赤睛氏族必须调动全部虎邦之力,协助执行移山计划!”

    “鲁卡畅想的不错。”巴塔一字一句的回应道,“巴塔胜出,本卡拉要按照巴格拉奥的意思继续执行迁徙令,移山计划将与鲁卡的灵魂一同被放逐。”

    “古亚将在鲁卡头颅掉落之时,就在此地举办送魂仪式,巫贤们已经为西将大人准备了最好的智巫灵步。”古亚优雅的说道,“在此之前请巴塔接受烈火之神的祝福。”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巫贤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他用火焰在巴塔赤裸的胸膛上燎过。烈火中发出轻微的皮毛焦糊的味道,但这点火焰对于耐火性极强虎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巴塔若无其事,赤裸的胸膛上的刺青在火焰下更加醒目。他的刺青是一横两竖的交叉符印,左胸前的一竖最长,笔锋到腹部才终止,右胸的一竖仅到他的胸肌下沿。每一个笔画都是两头尖细中间饱满。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毛刺。这是因为这些符印最初刺在赤睛勇士身上时,是用烈火将铁棒炙烤发红,直接在他们的身上书写的。当肌肤完全被高温烫裂,再浇注上山寒苔特质的刺青药水与智巫会的古老巫术就形成了这绿色的刺青符文。

    古亚与巫贤们随后撤下了地台。巴塔振臂怒吼的三声,赤睛守卫队拔出佩刀,用刀身敲击长矛的柄杆,发出同样节奏的声音,令人血脉喷张。

    “是谁的送魂仪式可不是靠嘴说了算的。”鲁卡拔出腰间的佩刀,一把扎在了土里,“这是鲁暮生前的佩刀,鲁卡要在烈火之神和鲁暮的注视下,战胜巴塔。”

    说罢,他从八固手中接过长戟,转头向地台旁的其他山石祭司们大声命令道,“点火!”

    八固转身跃下地台,与五名山石祭司从五个火堆中拾起燃烧的柴火,丢进地台边缘挖出个深沟之中。沟内堆叠的柴火应该是事先浇灌了油的,遇火即燃,地台的外圈立刻燃起了一道冲天的火墙。

    巴塔隔着火焰依稀还能看见山石祭司还在不断的向沟内添加柴火的身影,确保火墙的持续燃烧。随着温度升高,烟尘逐渐浓密,他已看不清火墙之外的情况。

    唯独只剩下包围在烈火之中的他与鲁卡。

    “正合巴塔之意!”巴塔对于鲁卡能够接受决斗,实在是大感意外。纵然赤睛靠着执着的偏见,在战术、装备上过于自负与狂野血脉之力,实际已落后于其他氏族。但就论单兵对战能力,鲁卡再强壮善战,也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就担心在铁忽的怂恿下,鲁卡会放弃决斗的承诺,转而继续进攻河汘地。

    好在现在一切的发展都回归到他的计划之中了。

    巴塔猛咬牙关,暴怒之气贯彻全身,狂野血脉之力涌动于每一个筋骨之间。变身后,他的双眼赤红,如同火焰即将喷薄而出,面颊前突,上下颚骨竟也变的巨大,嘴角伸出三寸长短的尖牙,狂吼间血口大张,连咬击都可成为这狂兽的重要攻击方式之一。他的上肢在这三年间,变的更加强壮,双臂如同擎天巨柱,右手提着“赤炎”,左手撑于地面,露出的利爪如同数柄握在手中的短刃,锋利,透露出杀气。

    巴塔完成变身后大步向前冲锋,距离鲁卡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腾空跃起,右手持刀蔽与身后,蓄势待发。

    鲁卡无法判断巴塔的这一刀将从何角度抡劈下来,但很确定这是劲道无穷的一击。他下肢蓄力,屈身蹬地,向身后连续后跳,与巴塔再次拉开一丈有余的距离。

    即便如此,巴塔刀锋也是贴着鲁卡的面门半尺不到的距离划过。鲁卡定睛观察,庆幸自己没有用盾牌去格挡这一击。因为巴塔的刀果然不是正常角度的下劈,而是跃在空中时,旋转身体,借着下落的惯性翻转手臂,斜向的一击反手下劈。若只是单纯的向上格挡,且不论力量是否足以与变身巨兽的巴塔相抗,身体侧面就早已暴露在“赤炎”的刀锋之下。

    鲁卡的后跳让自己更加靠近火墙,背后传来炙热的灼烧感。未等巴塔发起第二次攻击,他已立即向地台的中心方向侧移几步,继续拉开与巴塔的距离,并且远离地台的边缘。

    巴塔再次迈步向前,从下而上抡起“赤炎”,斩向鲁卡的前胸。鲁卡向左侧身一步,再次避开刀锋。刀首刚过鲁卡额头位置,巴塔再次反手下劈,“赤炎”的锋芒立即调转方向从上劈下。

    这一击也早在鲁卡算计之中,他侧身躲避之后立即单腿屈膝举盾格挡。“赤炎”与杨木盾牌发出剧烈的撞击之声,包裹盾牌的铁皮立刻显现出一道深深的撞痕。

    鲁卡借着盾牌对巴塔视线的遮挡,隐蔽的从盾牌下的间隙用长戟突刺。却被巴塔挥起左手的利爪一掌拍中戟柄前端,格挡下来。

    好在戟柄是金属锻造,不至于断于巴塔的利爪之下。而且这一突刺只是虚探,鲁卡尚未使出全力,刚与巴塔的利爪接触,他就立即收势,继续侧移数步,再次与巴塔拉开距离。

    “鲁卡灵活的像一条泥鳅。”巴塔粗重的喘了一口气,周围的空气因为燃烧,从温热变成炙热。虽然虎人的皮毛有一定的耐火性,但热气贯穿鼻腔与肺部,从内而外滚烫的够呛。巴塔看出鲁卡之所以选择使用长戟和盾牌与自己对战,就是要保证防御的前提下,拉开两人的距离。鲁卡只有这样才能避开狂野血脉之力的巨大力量,在持续的移动战中才能寻找到机会。

    鲁卡使劲攥了攥盾牌的把手,反讽道:“巴塔却又慢又蠢。”

    巴塔没再理会鲁卡,他明白这是鲁卡想用激怒自己的方式迫使自己露出破绽,他反倒是变的更加仔细。他依旧不确定鲁卡还准备了什么别的花招。

    鲁卡将长戟在手中挥舞了一个枪花,探步向前主动刺向巴塔。长戟的攻击距离长于巴塔的“赤炎”,他移动脚步躲开突刺,正要挥刀反击。只见鲁卡反动手腕,刺击变成挥砍,斩向自己面门而来。

    鲁卡的长戟与长矛不同,除了与长矛相同的枪尖之外,在其前侧端还镶有一轮弯月般的短刃。除了刺击,长戟同样可以使用斩击造成伤害。

    巴塔不得不收势防御,格挡开了这一挥斩。兵器相互碰撞间蹦出火星,鲁卡借着相撞的回弹之力与长戟的戟柄的韧性,反向轮转长戟,从另一个方向再次斩向巴塔。

    巴塔偏斜“赤炎”以同样的方式第二次格挡开长戟的挥斩,但在“乒”的一声响后,鲁卡借着这次回弹之势的第三击劈斩从正上方落下,其速度之快就连狂野血脉之力都难以应接。

    巴塔无暇格挡,翻身躲避,同时间专注观察鲁卡的动作。如此势大力猛的劈斩落空之后最容易暴露破绽,巴塔随时准备抓住机会反击。

    可鲁卡好像算准了巴塔会避开攻击捕捉自己的防御破绽,这一击竟然是佯攻,随即收戟后退。两人第三次拉开了距离。

    之后约莫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鲁卡与巴塔一直重复着突击、格挡、拉扯与复位这样的循环。鲁卡的盾牌已经被“赤炎”从各个角度留下了斩击的裂痕以及无数道爪痕。再有几下,这面盾牌很可能就会被巴塔一刀斩断。

    巴塔这边因为没有坚盾与铠甲的防御,身上有两三处被长戟轻微擦伤的痕迹,却无致命伤痕。“赤炎”的刃口因多次与盾牌、长戟的碰撞,也有些许的受损。

    火墙越烧越烈,焦虑感如同汗珠一般从巴塔的体内流出,覆盖笼罩在他的全身皮肤上。他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周围的空气都被火焰燃烧殆尽,高温与昏闷让他难以处于思考与维持狂野血脉之力的状态。

    “巴塔已经疲态俱露了。”鲁卡笑道,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高温和气闷的影响,“裂斑氏族常年在山洞之中,早已习惯了气闷的环境。巴塔的狂野血脉之力好像已经开始不管用了吧,哈哈哈!”

    巴塔就像是回应鲁卡一般,狂野血脉之力褪去,恢复到正常状态,喘息粗重,大汗淋漓。

    “烈火之神已经抛弃了巴塔。”鲁卡继续嘲讽道。趁着巴塔眉角的一滴汗珠落下,他放低重心,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突进,舞动着长戟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下向上突刺。

    巴塔绷紧的神经和丰富的战场经验并没有允许他的身体做出下意识的无思考反应。他反倒是挪动脚步调整身体的角度避开长戟的锋芒,双手挥刀劈向如长蛇吐信般的长戟尖部。

    鲁卡见突刺落空,也及时做出变化,反转手臂,持戟划刺为斩,迎击巴塔的下劈。

    “咣!”

    两柄兵刃又一次碰撞出剧烈的声响,二人手掌虎口到胳臂,都震的发麻。但此时也顾及不得这些。巴塔卯足全力再一次激活狂野血脉之力,左手瞬间化作利爪狠狠的拍向鲁卡面门。

    鲁卡只能举起接近破损的盾牌进行格挡。这一掌几乎聚集了巴塔剩余的全部力量,排山倒海之势挥击在盾牌之上。不仅是杨木的主体部分,就连中间镶嵌的钢板也断成两截,应声崩飞。

    除去盾牌卸去的力量之外,巴塔掌击的剩余之力依旧大到让鲁卡无法想象。他被这股力量击退到甚至双脚离开了地面,猛的向后摔出两三丈之远。落地后他的后脊梁基本已经是紧紧贴着火墙。再耐火的虎人也无法承受这么近距离高位炙烤,他迅速起身避开身后的火焰,焦糊之味随之从身后飘来,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身后的皮毛和下身的皮甲裤是否被火点燃。因为“赤炎”在巴塔的挥动下如影随形,向他劈来。

    鲁卡看出巴塔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了,他的速度相较之前已经慢了非常多。如果按照一炷香之前巴塔的状态,此时的鲁卡已经身首异处。

    鲁卡翻身躲避,一边紧握长戟一边顺势丢出左手残破的盾牌。巴塔这最后的聚力一击还是落空,高温之下长时间的维持狂野血脉之力让他体能消耗殆尽。他本能的抬起左手去挥挡飞来的盾牌。与此同时,长戟出击如龙,正扎在他挥起的左手大臂内侧。

    飞盾的冲击以及鲁卡突刺,让巴塔向后倒去。鲁卡继续发力用长戟将巴塔的左臂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之上。巴塔痛苦的嚎叫声穿破火焰传到外围只能观火却不能观战的人群之中。古亚全身轻微的抽动着,不详的气息环绕着他的眉梢。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巴塔身下的大片土地。他体内的水分早已被这火墙榨干,皮肤突然接触到这温热的液体,竟让他有种久违的湿润感。

    但他对这种湿润感有多可求,此时他就有多痛苦。

    鲁卡抬脚踢开了巴塔右手中的“赤炎”,低头观察巴塔。这一刺也耗尽了他的全部体能,但好在他现在是站在了胜利者的台阶边缘了。

    “愚蠢的巴塔……”鲁卡喘着粗气,用手臂擦拭着自己脸颊两侧的汗水及巴塔飞溅出的鲜血。缓缓退步到他扎在地上的鲁暮生前的佩刀前。

    他拔出佩刀,将刀刃的两面在左臂上轻轻的擦拭,仿佛是在对胞弟的悼念。然后走到巴塔身边用力踩踏在长戟扎入的伤口旁。

    灼烧般的压迫感让巴塔再一次疼痛难忍,但这一次他没有释放出痛苦的怒吼,双眼紧紧的盯着鲁卡。

    “巴塔牢记着决斗前的约定,失败者的氏族要牢记约定!”巴塔咬着牙说道。

    “巴塔的灵魂注定将受到空水之神和利金之神的诅咒。自大的赤睛!烈火之神的弃种!愚蠢的巴塔!好好看着这一切吧!赤睛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虎邦真正需要的!赤睛守着强大的力量却龟缩在自己的窝里,却永远看不见其他氏族的进步!”鲁卡撕心裂肺的吼道,就像此时受到致命伤的人是他,“赤睛辜负了烈火之神给予的力量,不配领导虎邦!”

    “鲁卡是来决斗还是来废话的?”巴塔冷笑一声,进一步激怒了鲁卡。他早已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复仇之力,迫不及待的要砍下巴塔的头颅。就在他挥刀下斩之时,巴塔最后的一丝意志让他再次激活了狂野血脉之力,瞬间崩涨的左臂肌肉包裹着血浆,让鲁卡踩踏的脚板下一滑。他正要去调整重心,巴塔已用力挥动左臂,掠过长戟上的弯月刀刃,整个胳臂被连根切断,发出筋膜、肌肉撕裂及骨骼断裂的声音。巴塔也顺势而起,沾满鲜血的左肩猛地撞击鲁卡,右手出爪猛击鲁卡持刀的右手。

    鲁卡在突如其来的猛击下,失去对刀的控制。鲁暮的遗刀垂直落地,再次扎在了地上。鲁卡踉跄两步想伸出左手再去拾刀,可巴塔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两枚如同匕首的利齿顷刻间扎入了鲁卡的脖颈,随着巴塔的撕咬,鲁卡动脉的血液迸出的高度甚至超过了火墙。他下意识的用手紧紧捂住巴塔咬出的伤口,企图阻止血液的喷出,但就像是无法阻止他的生命之力逝去一样,无济于事。

    巴塔右手单臂拔出鲁暮的刀,精准的画出一道弧线,弧光掠后鲁卡人头落地。他强壮的躯体,那具在片刻前依旧极具战斗力的躯体,摇晃了两下也倒在了地上。

    巴塔已无需再去确认鲁卡是否已经死亡,失血、高温已经足以让他倒地昏迷。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清凉的雨水从天而降,冲刷着巴塔的面颊、伤口直至全身。所有的闷热压抑完全被雨水带走。

    雨越下越大,雨点在每个人的身上激起了一道道水花,就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套。裂斑氏族的山石祭司、黑甲武士慌乱匆忙的收拾着残局,八固跪在地上紧紧拥抱着鲁卡的身躯痛苦的哭喊着。

    巴塔的守卫队在他身前列成方阵,横矛提防裂斑氏族的突然发难,四名巫贤正忙于救治昏迷不醒的巴塔。古亚恍惚的看着这一切,脑中还在盘算着如何让裂斑氏族兑现决斗前的约定。也就在此时,古亚身后传来快马的蹄声,在雨声之中却更加的响亮。

    “右爪尉大人!巫贤大人!”快马到近前,信使翻身下马汇报,他被眼前这一幕惨象居然震惊的一时语塞。

    “还有什么事情汇报?”古亚怒骂道。

    信使这才缓过神来,低声道:“巢原地来急报,暗钢氏族在西南方向发难,利爪尉赞匝请求左右爪尉军支援,还有……左爪尉敖鞑宣称新拉奥将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