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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零露 第18章 夜宴生事1

    此次赴宴,二人故意迟了个把时辰,待宾客全部入席,他们才出发。

    行到府前,地上到处散落着还没来的及清扫的炮竹屑,月光皎皎拂了一地流沙,红白交错似是残肢百骸正告知他们婚宴已过。

    抬首,一座宏伟的庭院鹤立眼前,门上有一块金边镶嵌的匾额,“靖安王府”四字在月夜里通体发亮。

    红褐的镀金木门敞开着,两侧挂着红色的喜布在凉凉的风中轻轻摆动,红布之下两尊石狮咧着嘴,十分威严。

    未进门来,便听得府里鼓乐齐鸣,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如此华丽的府邸,如此奢靡的宴会,此时的大汉帝国内忧外患他们却如此的劳民伤财!

    南宫胤贺不觉呼出一口热气,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府里走去,千零露端着礼盒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院里,数百只小灯笼高挂,红晕一片给这本就歌轮酒醉的气息蒙上一层诱人的薄纱。

    但见两面摆满几十张酒桌,竟座无空席,他们麾下之人如此之多,看来势力早已不容小觑!

    千零露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出于好奇不免多瞧了几眼,正中是一个圆圆的高台,高台上站着六个美人,正摇曳着迷人的舞姿,高台下是一带水池,池中水没有结冰,在月光下冒着白烟,似入仙境般!

    两边一望是架起的两座桥梁,跟着南宫胤贺从一侧通行。

    下了桥,婢女举着果盘米酒两排四行,一一穿梭,这时便有官员不时向南宫胤贺问安,这些人的官衔要比另一边的高,因识得昌邑王的人定是朝中上的了台面的大官!

    千零露暗暗思索着,却被身旁的梅花树吸引,这是极为罕见的高山白梅,她也只是在书中见过。

    那梅树上点缀着朵朵白色的梅花,缕缕香气由它缓缓散来,满满庭院清香无比,而土壤是新翻的这些树应是刚栽种,一联想到王妃喜白,便知是靖安王特意而为!

    再朝里走。

    往前一望,正屋门前放紫檀木长桌一张,两边摆短桌各一。左侧坐着丞相霍坤,右侧则无人。

    桌上摆放的是金子做的酒壶,琉璃做的酒盏,放置菜肴的餐具是贵重白瓷和青瓷,比起身后的酒席更为丰盛!

    桌前坐着的是一位面容较好的女子,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头上挽着一朵淡粉色的金丝渡边的海棠花,目光凝落在她的身上,那是一身钱蚕丝的红色棉袍,原来她就是王妃看来靖安王对她的宠溺并不全源自她的出身!

    她双颊盈满带着恬美的微笑,一双莹白纤细的手握着金酒壶,玉手微倾壶中的酒如瀑布长流落入盏中。

    她双手端起酒盏递出,随着她的移动的手,千零露微转目光,坐在她身旁的就是靖安王。

    他生的桀骜不驯,与南宫胤贺比起来倒是粗犷不少,一头半卷的黑发慵懒的束起,一双深深的眼窝迸射出犀利而又凶狠的目光,只叫这一眼就叫她心里发毛。

    南宫胤铖接过酒盏抿了一口,阴阳怪气道:“本王瞧这是谁来了?”说着装腔作势的往前瞄了一眼,又道:“哦?是三弟!”

    “接到婚帖特来祝贺!可听说哥哥昨日就把婚宴办了,是哪个糊涂的下人把日子填错了?害我来的迟了!”南宫胤贺故作生气的将帖子丢在地上。

    顿时南宫胤铖脸色变得铁青,嘴角都歪了。

    这时坐在侧位的丞相霍坤起身,恭敬的行了大礼,说着不沾边的话。

    “老臣有失远迎,还望贺王爷海涵!”

    霍坤眼长脸宽,面色臃富留一撮八字胡笑起来更像一堆横肉打颤,这人生的有趣,千零露不禁偷瞄了他几眼,他的相貌与王妃相差甚远,说他们是父女真叫人难以置信!

    “丞相请安坐!”南宫胤贺礼貌回应。

    南宫胤铖用小手指蘸了一下盘子里黏鱼汤,放在舌尖上舔了舔,咂了咂嘴道:“这鱼不请自来,真是倒尽胃口还不给我撤下去喂狗?”

    身后的侍女吓得一哆嗦,连忙端走鱼盘。

    千零露微微瞧了瞧南宫胤贺的神情,但见他波澜不惊,嘴角勾出一个弯月的弧度,她都能听出靖安王在指桑骂槐,他怎会不生气?千零露正纳闷。

    南宫胤贺呵呵笑了两声指着一旁的空位问道:“不请弟弟落座么?”

    南宫胤铖只低头捏着花生吃,置之一哂不言语。

    王妃却笑盈盈的打圆场:“贺王爷您请!”说着扯着长袖做出请的姿势!

    南宫胤贺也不客气,大步走到桌前坐下,千零露随着半卧在他的身后,手里的礼盒也终于可以搁置在一旁。

    这一坐,十来名侍女开始上酒上菜,不一会儿案上就摆满了名酒佳肴,山珍野味。甚有一些肉类,千零露在昌邑府上从未见过,不觉唏嘘。

    还有两名侍女跪在南宫胤贺两侧添酒夹菜,伺候的十分上心。

    他看着眼前的美味,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大汉的百姓水深火热连一口温热的粥都吃不上,而身为王爷的胤铖却把运往战场的物资据为己有,大摆筵席荒淫无度!

    他低眉冷笑了一声,径直逼视着霍坤道:“前几日,本王碰见了镇军大将军,他说久久不见丞相后援……”

    不料霍坤咧嘴一笑,抢话道:“老夫体恤灌南将士,虽是小女出嫁之际但还是先把粮草运往前线!昨日车队信人已回来复命!王爷说见着镇军大将军了?是哪个?”

    南宫胤贺顿了顿,当下却猜不出霍坤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芒夜大将军!”千零露心急的脱口而出。

    “哦?”丞相瞟了一眼千零露又看着南宫胤贺道:“那您定是被小人骗了!两日前,战时急书中已经提到芒夜将军和五万将士被蛮人围困,已全军覆没!”霍坤语气怜惜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轻蔑和得意。

    “莫不是三弟看着鬼了?”南宫胤铖嘿嘿笑起来,眯起的眼睛更增添了几分嘲笑的味道!

    世人皆知丞相老奸巨猾,心思缜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做的这么彻底和决绝!

    如今他们让皇上知道将军死在战场上,此时再贸然让芒夜指证他们,先不说皇上信与不信,这逃兵的罪名可是结结实实的安在他的头上!这招先发制人着实厉害!

    千零露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此时她只觉得官场阴险可怕,同时也更加心疼起南宫胤贺。

    头一句试探已经败下阵来,南宫胤贺也不着慌,似已经知道结果。

    他眼光在二人脸上扫了一转,露出一个谦和的微笑,声调平稳:“定是本王认错人了!露儿,把礼物呈上!”

    千零露闻言,端起盒子捐步走向前来。

    只为里面装的是南宫胤贺心爱的折扇,她才会这样小心翼翼。

    南宫胤铖接过盒子随手打开,一看是一把扇子,顿时翻了脸色随即将它丢下了台面,冷笑一句:“三弟果然寒酸,一把破扇子竟也拿的出手!”

    千零露心下一慌,赶忙捡起折扇别在身后,她本就不想把这扇子赠予他的,此时听他如此嚣张,忍不住咬了咬牙,虎着脸气鼓鼓的瞪着南宫胤铖。

    “说的就好像你能拿出什么,让我们心服似的!”

    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竟敢顶撞自己,南宫胤铖一时间火冒三丈,别说是他昌邑王就算是皇上来了还要给他三分薄面!

    正欲发怒,却被王妃拉住手臂,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柔声劝解道:“王爷您不是得了一谱失传的曲子么?”

    听罢,南宫胤铖突然哈哈笑起来,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此时他已想到更好羞辱南宫胤贺的方法。

    “三弟是文人,今天哥哥不动粗就叫你心服口服!”

    见南宫胤贺目中的光色一沉,尽染了黑夜的郁郁之色,千零露连忙退了回来,深知自己又闯了祸。

    不一会儿,高台上的舞者散去,又见两名侍卫抬了一把汉筝搁置在正中,随后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信信走来,她对着众人福了福!

    “此琴叫瑶琴,是我家先人在东海蓬莱山,遇伯牙破琴绝弦时而得,后经历代祖先修复才恢复如初,同时也得一曲《流水》,百年来才参破其中一二!小女子在此献丑了!”

    话闭,她转身走到琴前端坐。

    “这就是瑶琴!”霍坤摸了摸胡子叹道。

    琴女捻起手指落在琴弦,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之落在她的身上,千零露也不例外,虽然她在阿娘的教导下也精通音律,但这瑶琴却是头一次见。

    此曲果然只应天上有。

    只觉身心都游走在清爽的瀑布之下,遍地鸟语花香水声潺潺,仿佛置身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闭,众人还留恋往返,沉浸之中。

    霍坤则一脸奸笑,慢悠悠道:“贺王爷,可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吧!”

    南宫胤铖鄙夷道:“如今他们昌邑都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思听曲?”

    难民祸害昌邑的事,倒成了他们嘲笑南宫胤贺的理由了,他们定对自己的杰作十分得意吧!

    千零露涨红了脸,一点儿也忍不了南宫胤贺受委屈,当下急道:“还说是失传的曲儿!在昌邑就我这样的小小侍女都会弹,还有什么是我们家贺王爷没听过的!”

    “露儿!”南宫胤贺生怕她惹祸上身赶忙制止!

    南宫胤铖眼珠子骨碌一转,嘿嘿笑了两声,将身旁的暖炉往王妃身边挪了挪,一脸阴险的说道:“就叫你上去再弹一遍,若是弹得不对,我就将你扔进这池子里淹死!”说到最后一句还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

    听过这一遍她早就把旋律记在了心里,就算比着葫芦画瓢倒也不怕,只是自己不熟悉瑶琴,若再用它弹奏定能明显的听出自己不如琴女。

    千零露心念一转,毫不畏怯。

    “别说这瑶琴,我用琵琶都可以演奏,只怕你这王府拿不出像样的乐器来,倒叫这些宾客笑掉大牙!”

    激将法在南宫胤铖这样暴躁无谋的人身上最是有用。

    他果然上当,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就命人抬出十几把琵琶供千零露挑选。

    她嘴角得意的翘起,正欲向前。

    南宫胤贺却十分担心,急急的拦住她,眼眸里尽是关心之色,低声道:“可有把握?”

    千零露见他如此在意自己,面上微微泛红,但还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她需得为他留足了颜面。

    “贺王爷,安心听曲!”

    他默默无言的坐了回去,但觉得她小小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一改往日的撒泼赖皮,这一刻竟端庄稳重识得大体,似是错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