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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零露 第19章 夜宴生事2

    千零露走到高台,这些琵琶在眼中略略过了过,便随意挑了一把怀抱着它,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她小小的人儿抱着一把比自己还大的乐器,来回摇晃的模样也引得台下一众人哈哈大笑,其中南宫胤铖笑的最是疯魔。

    然则,千零露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此时她的心里正酝酿着主意。

    她坐在圆凳上,用双腿撑着琵琶才勉强可以演奏,众人皆以为她不过是装模作样,不料随着手指在琴弦上拂动,得心应手的琴技和《流水》的音律使人产生无穷的想像。

    此时,再没有人做声,院子里一片静默。

    优美的旋律在这靖安王府里每个角落里穿梭……

    千零露偷偷望了一眼南宫胤贺,他尚沉迷着无法自拔,脸上洋溢着骄傲又自豪的神情,她甚宽慰。

    一曲落,千零露略迟疑了一会,扫了扫众人的反应,见他们个个陶醉在自己的律动中,心下十分得意。

    又朝正堂上的靖安王瞧去,他果然鼻子都气青了,正用双眼瞪着自己。千零露不觉嘴角慢慢漾起笑意,不甚解气,当下挑衅道:“我弹的这曲《流水》可与你家的有何不同?”

    靖安王哪里受过这等气,终是忍不了,怒火顿时在胸口翻腾,四肢不受控制的发颤,若是不出了这口气,整个人就要爆炸了!

    一怒之下,他抬手翻了桌子,洒了一地的山珍海味,王妃“哇”的叫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猛然向后躲避,身下椅子歪在一旁,而她也滑了下来瘫倒在地。

    千零露手中的琵琶本身就重,被这么一吓,更是拿不住掉在地上,她向后一个趔趄才站稳。

    不待她反应就见靖安王满脸通红,愤然抽出佩剑。

    千零露与他四目相对,但见他的眼睛燃烧着地狱之火,愤怒的提剑刺来!她下意识的向后躲避,本以为他是冲自己来,不料他却嘶吼着穿过自己:“居然敢骗本王!本王要杀了你!”

    说着,径直朝站立一旁的琴女刺去!

    这一剑不偏不倚的刺进琴女的腹部,登时她口吐鲜血未说出一个字,就气绝身亡了。

    眼下这情景不光是千零露吓呆了,台下一众人更是觉得腹部一凉,深知靖安王暴虐无道,生怕引火烧身,哪怕知道弄出来了人命也不敢言语。

    只有南宫胤贺起身怒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身为王爷不以身作则反而草菅人命!真是我大汉之不幸!”

    南宫胤铖回首撇了他一眼,竟哈哈笑起来,随手一推,那琴女便径直躺在地上。

    剑还插在她的身体里,她的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侧歪着,正死不瞑目的盯着千零露。

    此时的她早已吓懵了,两眼无神双腿打颤倚在高台的围栏上瑟瑟发抖。

    如果自己少说一句,会不会她就可以不用死了!

    南宫胤铖的怒气还没有消散,他舔了舔上唇,反把矛头对准了千零露。

    “说我是井底之蛙!本王倒叫你们看看什么才是蛤蟆!”

    千零露立觉不对,想要逃走,可双腿不听使唤,任由她怎么用力都动不了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满脸阴险的朝自己扑来。

    直到他抓起自己举过头顶,千零露才失声大喊:“救命啊!”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南宫胤铖像掷石头一般,把她丢进池中。

    “扑通”一声。

    水瞬间淹没了千零露,她害怕极了,在水中拼命挣扎!

    她无法呼吸,无法听清岸上的声音,冰冷的水如无数双来自地狱的手,迫不及待的吞噬她,包裹她。

    本以为从火海里逃生,有了南宫胤贺她就可以安全了。

    直到这铺天盖地的水抽打她,撕扯她。

    恍如梦境,是这样冰冷而又绝望!

    可她不想死,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奋力往上翻爬,无论她怎样用力,也终究是不会水,筋疲力尽之际,只觉得身体像注了铅一样,往下沉,下面则是无尽的黑暗。

    绝望中,仿佛看到了一片光亮。

    是!是贺哥哥!他来救自己了!

    南宫胤贺把湿漉漉的她抱在怀中,满脸怒气的走向高台,高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着慌的眼神中却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此时千零露还恍恍惚惚,望着他秀发上的水珠,冒着寒气,恍若水中仙,不胜清寒。

    忽然她惊觉。

    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那把折扇还在。

    她嘘出一口气,吃了颗定心丸。

    他喜欢的东西,在她心里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南宫胤贺轻轻将她放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饱含歉意。

    “露儿,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千零露苍白的脸上顿时泛红微微侧首,极天真柔顺的模样。

    南宫胤铖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二人,边捧腹大笑边碎着:“一个蛤蟆救另一个蛤蟆,真是本王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笑话。”

    话音未落,南宫胤贺抬腿向他踢去,他斜身一闪被他躲过。

    得意间,南宫胤贺又出一脚。

    “嘭”的一声正好踹到他的屁股上,本围着的人群一下散开,竟给摔了个狗吃屎。

    吃了这一痛,本就要面子的南宫胤铖气的是面红耳赤,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紧握的拳头使劲锤着台面,怒道:“南宫胤贺你跟我玩阴的!我要!我要!我要出兵伐你昌邑!”

    这时,一众人才慌忙架起他,霍坤则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容道:“贺王爷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女,为了她伤了兄弟和气不值当吧!”

    千零露心头一惊,这老东西真是不害臊,净睁眼说瞎话!

    南宫胤铖有了底气似的,推开众人抖了抖衣领,指着千零露吼道:“你若杀了她,本王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不然别怪我对昌邑不客气!”

    南宫胤贺脸色微微一沉,世人皆知昌邑城对于他来说重于泰山,靖安王却拿昌邑公然挑衅,一定有好戏看了,众人各露出不同的神情,唯一默契的是闭嘴不言。

    南宫胤贺看着他满脸都是骄横妄纵,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不觉叹了口气略有些悲切道:“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南宫胤铖昂起头并不回答,而是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表现的十分厌烦。

    霍坤则明白借刀杀人的道理,现在的昌邑在自己精心布局中,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想要将昌邑这片肥田收入囊中,却也不能太着急。

    于是,宁和微笑道:“贺王爷,不过是个奴婢,要怪就怪她惹着了靖安王,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气,他想杀就叫他杀了罢!”

    “就是啊!”

    “王爷教训个奴才有何不可!”

    “打狗还得看主人呦!”

    在众人嘈杂的喊骂声中,千零露的脸孔霎时白了,她心里明白大汉帝国的奴婢素来命比狗贱,剁了砍了也无人在意。

    她深知自己锋芒太露,已是他们挑衅南宫胤贺的导火索,可即便没有自己,他们又岂会轻易放过。

    万万没想到南宫胤贺却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转身抱起冻的发抖的千零露。

    愤然道:“如今的局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绕是本王却不稀罕卷入你们的权利纷争,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我!南宫胤贺从此不在过问朝堂之事,但若想动我昌邑,就算是一个侍女也不行!我一定让你们王做不成王,相做不成相!”

    此话一出,众人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深意。

    远离朝堂,就意味着远离权势。

    更意味着把朝政大权拱手让给丞相!

    此举看似平淡,却是为了举步维艰的昌邑做了最大的牺牲。

    闻言霍坤嘴角上扬,迫不及待的拱手一揖,笑道:“昌邑王言重了!”

    在他得意的笑容里,南宫胤贺转身浩然离去,只是霍坤的笑似带有安定之意,这种如常的平和安宁,只让千零露觉得他进退有度,晓得何时推波助澜,何时抽身旁观!如此城府真是深不可测!

    出了王府,南宫胤贺急急的唤来乌骓马,二人架到马上,乌骓马撂开前蹄向夜幕里奔去。

    出了城,约莫行了几十里。

    千零露只觉得头愈发的沉重,身体软塌塌的好似被抽丝剥茧只剩下一个躯壳。

    “贺哥哥……贺哥哥……”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可眼睛里却是模糊一片已看不清他的模样。

    南宫胤贺低头观她,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如纸,小小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她浑身被冰水浸泡,现已寒气入体,她本就体弱这下可如何受的了!

    南宫胤贺心中忧虑,眉毛不自觉的蹙起心里是越发急切,可现下就算插上翅膀飞也到不了昌邑!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何能救她?从未这般无计可施过,哪怕父王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无奈,他的眼圈微红目光中尽是不忿和急切。

    他终于绷不住那颗悬着的心,自责道:“我本能预判到胤铖会生坏心思,而我太自信了,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千零露勉强睁开眼,看着他眼眶微红,一副着慌的模样,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会心疼自己的贺哥哥。

    她幸福的笑了,心下满满的感动。

    就算马上叫她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强定心神,声音有气无力:“贺哥哥,我只是头有些晕,然后有些冷,可能我太困了!需要睡一觉!”

    说话间,她的眼皮却是怎么也睁不开了,只觉得自己陷入了黑暗,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待她再醒转时,眼前是拼命燃烧的枯木枝,黄里透蓝的火光里竟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晃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南宫胤贺!

    他手里拿着一块小石头不停的上下敲击着岩石,平坦的石面上是绿莹莹一片,好像是在做外用的草药!

    千零露本欲起身细问,但见身上盖着他厚厚的袍子,心下一暖立时也不知问什么了。

    此时,南宫胤贺发现她已经醒来,还更莫测的瞧着自己,不觉微微一笑,道:“露儿,还觉着冷吗?”

    他声音压的沉沉的,眼神却深深望着她。

    千零露紧张的握着棉袍,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是火辣辣的,那张脸她越瞧越是喜欢,好像和喜欢阿娘不太一样。

    她将袍子往身上裹了裹,才意识到南宫胤贺把衣服给了自己,而他却穿着单薄的外衣,虽有篝火取暖,但腊月的天最是干冷,若是这么过一夜,再好的身体也会冻坏吧。

    “贺哥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千零露讪讪地问了一句。

    而他却误解了。

    “是不是渴了?毕竟刚刚发烧出了好多汗!”

    说着他便放下手中的石头,双手托起一旁呈碟状的老树皮,原来这树皮里装着他早就融化好的雪水。

    他走到她的身边,靠着她坐下。

    千零露接过他递来的树皮,不知怎的居然有一点胆怯,难道自己被淹了一回还怕了水不成?

    她咽了口唾沫,心下也不愿想这些,匆匆把它搁置一旁,余光中闪过它银波泛泛,但叫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