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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流光尽 第56章 侍妾也好

    夜已深,风微凉,顾元淼独自一人坐在龙鳞殿偏殿内。父亲已经被庆元帝召入殿内,留她一人在此候旨。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伤心多一点还是挫败多一点。

    殿门打开,罗贤妃悄悄飘了进来,两只眼睛肿成了两枚水蜜桃,却不减丝毫风情。

    顾元淼知道她惯会伏低做小,眼明手快,将准备下跪的罗贤妃按到椅子上坐下,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正色道:“贤妃娘娘,莫要折煞臣女。臣女先谢过三殿下和娘娘这些年来的关照。”

    罗贤妃道:“阿淼,无论如何,你总是正妃。他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董太师又是炜儿恩师,总要给些情面。”

    顾元淼笑道:“贤妃娘娘说的是,董太师对三殿下很重要,不可慢待董家嫡女。”

    罗贤妃堆出笑脸道:“阿淼想开了就好,你与炜儿定亲在前,正妃之位稳如磐石。不如你与炜儿即刻成婚,然后再接曼曼入门,你们三人一起到藩地,凡事自然是你来做主。”

    顾元淼轻蔑一笑,不予作答。

    罗贤妃顿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小丑,之前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笑话。

    正尴尬间,殿门再次打开,孟绍炜走了进来,罗贤妃知趣,急忙起身离去,为两人关上殿门。

    孟绍炜在顾元淼身边坐下,轻声道:“阿淼,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顾元淼的眼眶微红,她想说话,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孟绍炜继续道:“在我心中,我与你早就是一家人,如今我遇到了难处,也只能求你为我谋划。此事董家和太子都有份,董家是为了我,太子却是为了你。今日你若和我退亲,太子一定会求娶你为良娣。”

    顾元淼冷哼一声,孟绍炜急忙道:“我便是收了董曼曼,她最多是侧妃,你是正妃,一切由你做主。你若为良娣,太子妃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孟绍炜道:“阿淼,你我夫妻同心,一起面对可好?”

    顾元淼起身,打开殿门,朗声道:“三殿下,你我缘尽今日,多谢你还能为我考量,日后我会报答你一回。”

    殿外站着董曼曼,一身素衣,憔悴而又惹人怜惜。

    她刚要开口,顾元淼已经率先开口道:“董小姐,你的事情与我无关,眼泪不妨先留着,等下跪在皇上面前再流,对你更有用。”

    孟绍炜不死心,过来牵顾元淼的手,谁知她身形一闪,轻轻避了开去。

    此刻正殿门打开,和盛总管出来,见三人都在外面,便招了招手。顾元淼跟在孟绍炜身后入殿,端端正正向庆元帝躬身行礼,之后走到父亲身边,傲然而立,如堂前修竹。

    孟绍炜和董曼曼二人跪地不起,太子在一旁笑道:“这二人真是心有灵犀,这才是天定夫妻啊。”

    庆元帝重重咳了一声,太子急忙收敛笑容。

    董太师轻叹一声,在董曼曼身边跪下。

    顾晟见顾元淼神色平静,担忧之色减了不少。

    庆元帝向顾元淼招手道:“阿淼,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顾元淼道:“皇上,臣女今年已经十四岁,每日校场练兵,从未上阵杀过敌。今日想向皇上求一个官职,到边关去挣点军功。”

    太子嗤笑道:“女人上阵,真当我天兴无人了?”

    顾元淼不动声色道:“顾家人,不论男女,都应当为皇上鞠躬尽瘁。今年阿兄新婚,理应留京陪伴嫂子,巡边之事交给臣女。”

    庆元帝叹道:“此事容后再议,朕问的是你的亲事。”

    顾元淼低声道:“臣女为国戍边,此去经年,不敢耽误三殿下。”

    孟绍炜猛然抬头道:“阿淼,多少年我都愿意等你。”

    顾元淼闻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孟绍炜怎么看都是嘲笑的意味。

    太子道:“父皇,儿臣想求娶常宁郡主为良娣。常宁郡主此等奇女子,理当嫁入我皇家。”

    顾元淼淡淡道:“太子殿下,请问美女易得还是良将易得?江山社稷需要美女还是良将?”

    太子一怔,顾元淼跪地道:“皇上圣明,赫布台吉已经离开元京回到骆驰国,此人极其好战,边境需早做准备。”

    顾晟道:“阿淼一直在主持战局推演,边境若有战事,离不得她。”

    庆元帝点头道:“阿淼,朕便封你昭武校尉,随镇国公率军巡边。”

    顾元淼谢恩而后起身,庆元帝瞥了太子一眼,道:“阿淼,姻缘之事,等你立了军功再议不迟。”

    顾晟道:“皇上,微臣不敢耽误皇上处理家事,还请恩准微臣与小女先行告退。”

    庆元帝点点头,顾家父女头也不回去了。

    孟绍炜看着顾元淼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不舍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庆元帝看着爱子,微微摇头。

    董太师不住叩头道:“皇上,老臣教女无方,特意将逆女带来,任由皇上处置。”

    庆元帝冷哼一声,道:“董家是天兴名门,处置家族忤逆子女自有章程,朕不必越疽代苞。”

    董太师一怔,孟绍炜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要罚便罚儿臣一个人。”

    庆元帝淡淡道:“炜儿,你已经到了娶亲年纪,阿淼年纪太小,又有重任在肩,拖下去恐怕耽误你。过几日把董家嫡女作为侍妾收了吧。”

    低头不起的董曼曼抖了一下,孟绍炜与董太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庆元帝冷冷道:“皇子娶亲,规矩繁复,收侍妾就简单多了,炜儿的房中有人服侍,朕也放心。”

    董曼曼忽然重重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道:“多谢皇上成全,婢妾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三殿下。”

    董太师只好跟着谢恩道:“老臣多谢皇上,过几日便送小女入宫。”

    父女俩退出龙鳞殿,董太师一脸消沉,董曼曼却唇角含笑,她轻声道:“父亲,你放心,我只要能到殿下身边服侍,就能牢牢抓住他的心,侍妾也没什么不好,日后有了子嗣,名分自然会有。”

    董太师道:“皇上并未取消顾元淼与三殿下的婚约。我知道他是为了制衡太子,如此一来,变数太大,对你不利。”

    董曼曼胸有成竹道:“父亲多虑了,顾元淼骄傲得很,她绝不会回头,皇上也奈何不了她。”

    庆元帝命太子离开,将孟绍炜从地上拉起来,叹息不已。

    孟绍炜鼓起勇气问道:“父皇,为何不给董贤名分?”

    庆元帝冷冷道:“她胆敢算计到朕的儿子身上,朕没杀了她已经很仁慈了。”

    孟绍炜嗫嚅道:“儿子无能。”

    庆元帝怒其不争,无奈道:“你确实无能,留不住阿淼那样的女子,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孟绍炜道:“我此刻已经痛彻心肺。”

    庆元帝摇头道:“他们虽然算计了你,你自己也是算计清楚,才钻入了这个圈套。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狠狠心,走下去。”

    京畿大营一片繁忙,镇国公即将带兵出征北境,与北境现有守军轮换,禁军与边军三年轮换,是第一位镇国公定下的规矩,为的是确保军队的战斗力。

    顾元淼正在中军大帐的沙盘前,对着精细制作的边境地形,进行军棋推演。一群将校围着顾元淼,听她侃侃而谈,人人面带钦佩之色。

    顾晟坐在主位上,看着神采飞扬的爱女,半是欣慰半是忧虑。一名小校无声入内,在顾晟耳边禀报了几句。顾晟深深看了顾元淼一眼,嘱咐了小校几句。

    大约一个时辰后,顾元淼推演完毕,顾晟将她留下,低声道:“三殿下到了,我命人安排他在你军帐中等候。阿淼,你想不想见他,不想见的话,我亲自去回绝。”

    顾元淼见父亲满面忧色,努力笑了笑,道:“我去。”

    顾晟道:“此事隐秘,皇上未给董贤名分,人暂时还在董府,顾家可以安排军中的青年才俊前去求娶董贤,将她带到边关,永远不再出现在三殿下面前。你那日在气头上,说得决绝,但是皇上不允,此事最终走向还未可知。若是最后能够合你心意,你也不必执拗下去。”

    顾元淼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回复暗沉,她轻声道:“父亲,殿下的心意未明,此时不好决断。”

    顾晟语重心长道:“阿淼,顾家门下和家眷总计四十多万人,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误判上意一次,就是血肉横飞。三殿下的心意对顾家很重要。顾家对尊位无意,也不愿意与尊位捆绑。”

    顾元淼蓦然抬头,神色凝重,道:“女儿明白了。”

    孟绍炜枯坐在顾元淼的营帐中,营帐不大,分为前后帐,有帷幕隔开。前帐的帐门处旁边,兵器架上陈列着长刀和弓箭,寒光凛冽,另有一桌一椅,旁边三口大木箱,没有一丝脂粉气。

    门帘掀起,顾元淼浑身甲胄,面色冰冷,大步入内。见到孟绍炜,抱拳行礼,礼数周全,不带丝毫情绪。

    孟绍炜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轻声道:“阿淼,你一身甲胄累不累?”

    顾元淼卸下头盔,放在桌上,孟绍炜见她挽着男子一样的英雄髻,纹丝不乱,英武端庄,气势逼人,粉面桃腮如云霞一般灿烂明媚,这样的女子无论在哪里都必定万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