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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流光尽 第108章 寒夜

    入夜,姚氏亲自捧着点心来看顾元淼,见她埋头于案牍之间,心疼不已,道:“阿淼,你这般忙碌,日夜不停,身子如何吃得消。”

    顾元淼笑道:“嫂子知道心疼我就好,还不是你儿子太小,我不敢累着他。”

    姚氏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问道:“阿淼,听说连洲各大豪门都有适龄的公子向你求亲。”

    顾元淼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尤其是顾家领地内,安元城、永平城等地的世家,几乎都送了公子们的画像和庚帖过来。”

    姚氏强笑道:“你要是信得过嫂子,嫂子给你把把关。”

    顾元淼用丝帕擦了擦嘴,面色一冷,不屑道:“都痴心妄想着,和顾家共享富贵,以为娶了我就平白得了顾家的家业。我顾家花费上千年,集数代人努力,方才有今日之人口与疆域,怎可便宜他人。”

    姚氏一喜,连忙道:“是啊,顾家又不是后继无人。不过,阿淼,是不是应该把君臣名分定下来,就没人动歪心思,给你添堵了。”

    顾元淼微微一笑,柔声道:“嫂子,保儿年纪太小,仓促建国,他压不住臣下。过几年他长大了,一切都是他的。”

    姚氏有些不好意思,顾元淼笑道:“一定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吧,是不是说我招了郎君,你们母子就无容身之地了?你儿子比你沉得住气,日后你可不要给他添乱啊。”

    话音刚落,顾保承急匆匆闯了进来,冲着姚氏道:“母亲,你不要听舅父舅母胡说,姑母不是那样的人。”

    顾元淼拉着顾保承在身边坐下,又拉着姚氏坐下,感慨道:“我们三个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一直相依为命,度过了在元洲的艰难时光。好不容易回到了连洲,暂时安定下来,日后还会有更多艰难困苦,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互相依靠,彼此信任,该有的都会有。”

    姚氏含着泪花连连点头,喃喃道:“阿淼,我信你。”

    说服了姚氏,便少了不少非议。顾元淼丝毫不提开国定鼎之事,以安元顾家名号对外,专心内政,一心整备兵马,却并无明显扩张举动。连洲各大势力以为她要等待少主长成,渐渐放下心来,互相攻伐,一如从前。

    这日,夏嬷嬷又拿了些画像过来,对顾元淼絮叨道:“阿淼,嬷嬷已经替你筛选过一遍,这几位世家公子相貌俊美,听说性情也和顺,你过过目。”

    顾元淼扶额道:“嬷嬷,我没有时间,你不要给我添乱。”

    夏嬷嬷不满道:“什么叫做添乱,姑娘如今是家主,主意大了,嬷嬷不中用了。”

    顾元淼道:“嬷嬷,我身为家主,姻缘关系顾家气运,不可以随心所欲。”

    夏嬷嬷道:“从前在元洲,说是不愿嫁入天兴皇室为妾,嬷嬷自然依你。如今自己当家做主,还是不能随意挑选如意郎君。阿淼,你一个女子,这样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

    顾元淼呆了呆,耐着性子道:“嬷嬷,阿淼不是寻常女子,是顾家家主。从前在元洲,一举一动要顾及四十万顾家人性命。如今回到连洲,安元顾家领地内百姓人口将近千万,千钧重担在肩,怎能肆意妄为。”

    夏嬷嬷嘟囔道:“女子青春有限,阿淼便是不能随意嫁个郎君,也可以挑选一些貌美体健的近侍,贴身侍候着。你看阿丽娜将军,就挑选了好些近卫。”

    顾元淼噗嗤一笑,道:“阿丽娜的事情切勿四处宣扬,不少文臣上书贬斥她败坏纲常,幸好她是异族人,我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压下去。若是我也跟她一样,文臣们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夏嬷嬷将画像扔到一边,气呼呼道:“既然阿淼不能挑选郎君,这些世家公子的庚帖画像,嬷嬷日后都不看了。那些文臣尽说废话,纲常也不能罔顾人伦,嬷嬷还是给你挑选些乖巧顺眼的孩子贴身服侍吧。”

    顾元淼看着夏嬷嬷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近侍么,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看得顺眼才行。”

    初冬,寒意袭人,顾元淼放下手中的羊毫,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安元城的冬日比元京来得早,如今不过十一月,已经天寒地冻,白雪积满了庭院。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响起,顾元淼抬起头,眼前是一名俊秀的少年,明亮的眼睛,羞怯的笑容,像一只懵懂的小鹿。

    他一身白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米羹,轻盈的如同一朵白云,一直飘到顾元淼面前,毕恭毕敬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

    顾元淼柔声问道:“多大了?”

    “二十一。”

    顾元淼苦笑,知道这是夏嬷嬷给自己挑选的近侍,还真是每日都不重样,英武,清俊,庄重,可爱……,年龄从十八岁到三十岁不等。

    “放下,”顾元淼示意少年把黑米羹放在案几上,少年的眼神顿时闪耀起来。

    顾元淼摆了摆手,眼睛都不抬。

    少年不甘心,站在御案前不动,嗫嚅道:“第一次得见家主容颜,传言不虚,果然倾国倾城。”

    顾元淼警惕的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少年在顾元淼冰冷锐利的目光中,胆怯的低下了头。

    顾元淼心道,又是一个妄想一步登天的家伙,她可没有精力奉陪。

    少年见顾元淼吃完了黑米羹,急忙递上丝帕。

    顾元淼擦拭了一下,随手将丝帕扔在御案之下,目光忽然锐利如刀,冷冷道:“收拾干净,滚出去!”

    少年腿一软,跪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抖抖索索将碗和丝帕拾起,放在托盘上,一路小跑出去。

    夏嬷嬷随后冲进来,大声抱怨道:“我的姑娘啊,您到底喜欢哪样的男子?这是个公认的美少年,姚夫人也认可。”

    顾元淼无奈道:“嬷嬷,她若是喜欢就自己留着解闷,我真没这个心思。”

    夏嬷嬷道:“阿淼,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欢乐时光,男欢女爱,人伦之乐,何不经历一回?”

    顾元淼裹紧身上的狐裘,看着案几上厚厚的文书,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一无所有。

    “阿淼,还是要寻个鲜活人儿,寒夜里相互依偎。”

    顾元淼起身走向寝殿,道:“本座今日倦了,就不陪嬷嬷叙话啦。”

    夏嬷嬷在她身后不住跺脚,却无可奈何。

    顾元淼懒懒道:“本座需要留着精神处理政事,嬷嬷不要再难为那些孩子,叫人家生了不该有的念想,耽误人家娶妻生子,建功立业。”

    侍女灭了火烛退出寝殿,顾元淼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窗外静谧无声,雪色柔光透进室内,越发显得寝殿空寂清冷。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银光,一个俊逸挺拔的白衣男子出现在顾元淼床边,面上罩着亮银面具,光芒四射,令顾元淼几乎睁不开眼。

    “听说你要找近侍,可有了意中人?”

    顾元淼呆了呆,这不就是那位银甲天将,他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那岛上的奇遇不是她的绮梦?

    白衣男子轻轻挥手,二人便离开了寝殿,栖身在夜空中的一朵白云之中,仰面可见星辰漫天,雪白云絮覆体,和风轻拂面颊,一切如梦如幻。

    顾元淼质问道:“那日荒岛纠缠,果真是你所为?”

    白衣男子低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我以为是我胡思乱想,却原来是你设计我,”顾元淼从温暖的云絮中坐起来,有些愤怒。

    “这是你我有缘,”白衣男子道:“你是个洒脱人,莫非还要遵守那些世俗规则。”

    “我……”顾元淼一时语噻,面色已经变得绯红,她咬着嘴唇道:“总不能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白衣男子不容拒绝的将顾元淼揽入怀中,柔声道:“我想你想得辛苦,特意来见你。”

    顾元淼挣扎了几下,却无力挣脱,怒道:“你一直带着面具,半点真心都没有,我为什么要与你纠缠。”

    白衣男子道:“我并未戴面具,是你记不住我的面容,在你的记忆中,我便永远戴着面具。”

    顾元淼一怔,随后感觉到暖玉般的肌肤贴紧了自己的面颊,白衣男子柔声道:“我本不该纠缠你,但是你既然要找近侍,不如还是我来与你寒夜依偎。”

    顾元淼忍俊不禁道:“你这是吃醋么?”

    白衣男子做个手势,顾元淼身上的中衣便消失不见,她惊叫一声,已经落入一个火热坚实的怀抱。

    “我吃起醋来无人可敌,”白衣男子呼吸急促起来,附在顾元淼耳边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顾元淼将头一扭,躲开他滚烫的嘴唇,双手护在胸前,不满道:“你是神仙,怎么可以强人所难。”

    白衣男子无奈道:“阿淼,我心悦你,你也不厌恶我,这样不好吗?”

    顾元淼摇头道:“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的样貌,便这样委身于你,不知你心中如何轻贱我。”

    白衣男子默默将顾元淼抱紧,有力的臂膀线条分明,男子浓烈的气息萦绕四周。

    顾元淼的面颊越来越红,气息也急促起来,她低声问道:

    “神仙,你这样执着,莫不是认识前世的我?”

    “不说前世,不说今生,我承诺你,来生我一定做你的如意郎君,任凭世间百媚千红,我眼中只有你的浅笑低吟,好不好?”

    顾元淼只觉得心尖儿一颤,已经被白衣男子偷袭成功,狠狠咬住了红唇。

    神思恍惚间,顾元淼觉得自己的魂魄几乎都被他吸吮一空,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凭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