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吃瓜仙侠录 > 第55章 单传

吃瓜仙侠录 第55章 单传

    早上有师清影和君有容等人在身边陪同,无形中起到壮胆的作用,石有志才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翻两个跟头踢几下脚,几乎已是这位从农村进城不足一年的少年胆色所能达到的极致,而这一整天伍丰道人饿狗看到冒着热气的新屎一般眼睛冒光的跟着他,还时不时怪声怪语的喃喃自语,让进城后还没来得及见世面就遭遇两位师父双双归天惨事的少年心中难免的惴惴不安。

    没进城以前在村里听老人们说过,城里人在吃上做出的事情远远超出乡下人的想象,为了满足对味道的极致追求,据说有人把滚油浇在活驴上割肉,有人把孩子换换互相蒸着吃,有人开店把客人迷倒后剁馅包成包子售卖,还有人生吃心肝生喝心头血……,石有志越想越怕,看着走在前面和往日并无二致一言不发的君振北,两腿不受控制的发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后紧紧跟着的脏衣道人,嗓子带着哭腔喊道:

    “振北叔!”几天来,年龄仅大他两岁的君有容看到少年见到店里的人一直“叔叔、阿姨、姑姑”的喊着,非要让小石头喊她“姑姑”,自幼尝尽生活苦辣的石有志毫不犹豫从那天起喊她姑姑,君振北自然就成了“叔”。

    壮实青年回头看了看说话带颤音的少年,一如既往的装着冷酷与深沉,心中暗道:你叫我有个屁用啊?这道人生猛的一塌糊涂,就是秦塞和玄空都在家估计也不一定弄得过人家,再说这不人家刚帮过大忙吗?一向将“能动手就别吵吵”的老话奉为圭臬的君振北眼中隐晦的闪过一丝无奈,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转身继续向银库边上他和少年栖身的房间走去。

    “嘿!等等!”将近一天独自振振有词几乎没和其他人交流的道人开口道。

    虽然这声“嘿”没带名字,君振北却莫名知道这一定是喊自己的,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在他这张脸上相当罕见的讨好般的笑容道:

    “前辈!您是喊我吗?”

    “别前辈后辈的,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喊伍丰就行,实在不好意思,喊声丰哥!”道人故意不看少年,笑眯眯的看着君振北说道:

    “那啥,你这病,我能看。”

    “病?啥病?我吃得香睡得着的,身体比牛都壮实,我能有啥病?”君振北似乎一时忘记了伍丰凌空而立给他带来的震撼,瞪大眼睛道。

    “哦?非要我说出来啊?不知道本门最厉害的其实不是武功,而是医术吗?”伍丰玩味的笑了笑,扭头对石有志说道:

    “小伙子,让你看看道爷的手段。君振北是吧,春宫图好不好看?一个人躲被窝里享受过不过瘾?怎么样?这几年是不是一直都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有办法?叫声丰哥,给你治了!”

    君振北顿时瞪大了双眼,愣了一下以后,又长叹了口气道:

    “秦塞都暂时没办法,吹牛的吧你?”

    “我警告你,你可以看不起我,千万不要看不起我的医术,否则我让你头顶长疮脚底化脓,肠穿肚烂永远萎靡,前两天我新学了句话,叫‘勿谓言之不预也’,另外别说我吹牛,那是我最讨厌的勾当,牛可以耕地、牛肉可以吃,牛黄、牛肝、牛胆和牛角等都可以入药,怎么可以用来吹呢?走,我马上证明给你看。”伍丰看到君振北的质疑后立即反驳道。

    三人说话间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位于银库隔壁君振北和石有志暂住的小房间。

    刚进屋,伍丰就揪住君振北的衣领轻轻一抖,毫无准备的君家老二就被扔在了前几天刚抬进来的那张硬板床上,君振北惊骇欲绝,他常年挥舞梿枷的壮硕身体趴在床上微丝不动,不是他自己不想动,而是任他如何用力都难以动弹分毫,在道人抓住他的衣领一抖之间竟已封住的他的穴道,貌似有点太骇人听闻了些。

    没让君振北等待太久,在他感觉后背有一阵微风拂过后就恢复了行动能力,翻身跳了起来,他面对着满脸笑容的道人如临大敌。道人瞄了眼他的小腹说道:

    “看起来倒是挺壮实,不过这点本钱委实太过精致了些。”

    此时君振北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某处竟莫名坚硬如铁,激动的他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自十九岁那天晚上以来,近十年了,他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可以回家娶媳妇儿了。

    “这下相信了吧!不过这只是让你体会下效果,不继续治疗明天照样没用。不过就算是我出手,你不喝上个十天八天的药也很难好彻底。怎样?治不治?想治的话,先喊声丰哥来听听,再谈其他条件。”拉过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凳子,伍丰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惬意的挖着鼻孔,所获颇丰,随手在另一只袖子上擦了擦。

    君振北看的有些恶心,忙将视线移开看向一旁的地面,他真担心自己会吐出来。少年的心性和成熟稳重有些差距,这一会儿的功夫石有志惴惴不安的感觉已烟消云散,感觉这道人还挺好玩的,挖鼻屎抹衣服上这种事情他以前也经常做,看到伍丰的熟练和随意,非但没有产生轻视之心,反而凭空生出些许亲切之感。

    “若是有好酒,三五天之内让你完全恢复龙精虎猛也不是不可以。”伍丰随手将衣袖上那团鼻屎弹飞,努努嘴。言外之意已十分清楚,想让我伸手给你治病不难,就是看你小子上不上道。

    君振北虽平时看起来有些木讷,但决不傻,他爹君莫笑老爷子这次让他跟着秦塞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陶忘机看看他多年的痼疾能不能治好,既然现在就能治好,为什么还要等去了汴京以后呢?他往伍丰面前凑了凑,脸上小心翼翼的努力露出自认诚恳的笑容,小声问道:

    “那啥?丰哥,你看,需要小弟做点什么?”

    衣服早已脏到看不出原本颜色却仰起头耷拉着眼皮一脸神气的道人站起身,对君振北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君振北见状马上跟了出去,仅留石有志一人在小屋内。

    不大功夫,君振北一个人推门回来,那道人大概是自己回去休息了。君振北大马金刀坐在刚才伍丰坐过的凳子上,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流淌,对小石头说道:

    “倒杯水有志,今儿叔心里高兴,咱爷俩好好聊聊!”

    石有志这孩子就这点好,讲礼貌,和任何人相处都带着一种来自社会最底层的谨小慎微,听到君振北的话马上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保护了他好几天的振北叔。君振北接过那只造型古朴的青瓷茶杯,刚想放到嘴边,就看到杯沿上粘着的一团米粒大小的灰褐色物事,看颜色和形状很有可能是刚才那道人弹飞的鼻屎,心下大怒,直接把那杯水就泼在地上,站起身来刚想发火,愣了片刻又坐回凳子。

    君振北深吸口气,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他从未擅长的笑容,这位君家二爷仅这一会儿时间脸上讨好的笑容貌似比过去的一年都多,故意放慢了声音说道:

    “我说有志啊!想不想学功夫?变成一个真正的武功高手?”

    “想是想,我两位师父不是被坏人害死了吗?”小石头愣了一下说道。

    “这天地下又不是只有你两个师父是高手,你就说想不想吧?”君振北故作高深道,

    “想!”少年点头说道。

    “好咧,只要你听话,这事包在叔身上,三天以内,不,就明天,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武功更高的师父。”

    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一个每日话不过三句的庄稼汉和一个虽已初见人生百态仍能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敲定了后者的师承大事。这短短几句话也被后来的江湖人编成了各种精彩纷呈的版本,其中尤以“药王爷下凡点化,石有志终拜名师”版本流传最为广泛,殊不知那传神之极的药王爷不过是急欲医治难言之隐的木讷青年。

    穷苦出身的孩子总能表现的更加懂事些,两位惨遭毒手的师父生前经常对石有志说:

    “练武是水磨工夫,讲究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万万不可偷懒。”少年起床很早,比每日起床练功的君振北还要早一些。

    在院子里跑了一会儿步,身体微微发热以后站墙角压腿,接着正踢腿、侧踢腿、外摆腿、里合腿来来回回踢了那么几趟,然后翻了两百个跟头,头上开始见汗了,小石头也把师父教的那点东西差不多练了一遍。

    一个人影被刚从屋顶探出脑袋的旭日光辉在地上被拉的很长,这影子的尽头,石有志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这人背着双手,发髻一丝不苟,此时正仰望天空,被金黄的晨曦和沁凉的空气衬托的有些萧索气氛的身影略显单薄,不过瞧着的确有几分两位师父讲过的世外高人的风范,一身青色道袍看起来既陌生又有些熟悉。

    石有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这人身边仔细看了看,或许是道门高人在默默汲取每日晨间不可多得的日精,亦或是晨光刺眼所致,这人被金黄晨光映照的颇显高人风范的清瘦脸庞上,双眼微微眯着。但前襟和双袖都油亮亮的道袍终究还是出卖了他,和后背青色大相径庭的道袍前侧,被厚厚的污渍掩盖了原本颜色,已敷上了一层颇具沧桑感的包浆,让道人原本出尘的气质无形中打了折扣。

    背着手挺胸抬头立于晨光中的伍丰一改昨日贼兮兮、贱嗖嗖的形象,没等小石头说话,就缓缓睁开了双眼,轻捻黏成一团不过寸许长的山羊胡,沉声说道:

    “来了?君家老二都给你说了吧?”

    “你说啥?”石有志看了看故作深沉的脏衣道人,一脸不解道。

    “拜在贫道座前,成为我的单传弟子!”前几日一出场就出尽风头的中年道人认真道。

    “啥?成为你的弟子?不行!”小石头一听立即摇头。

    “不行?少年!多少人做梦都想进我金樽观的门墙而不可得,你小子别不识抬举!”

    “我~”少年刚想说话,嘴巴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捂上了。一张挂着僵硬且夸张笑容的红脸膛忽然出现在伍丰眼前,却是君振北。来自陕州君场村的青年近两天脸上的表情变化恐怕已超过了他过去近三十年的总和。

    “原来丰哥你是金樽观的高人,您看我做您的弟子成不,保证听话。”这位和同龄人几乎不交流总是躲在窑洞里偷看春宫图,偶尔自娱自乐的青年脸上写满了诚恳,对被他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捂着口鼻已经开始翻起白眼的少年连看都没看。

    “你若是把我的宝贝徒儿弄死了,我伍丰道人保证让你终生不举!谁都治不好那种!”伍丰怒道。

    “啊~”君振北赶紧放开双手。

    幼年三餐未能得到过保障的少年直至今年进城后身体才开始抽条,个头刚和因过于粗壮显得略矮的君振北还差上一拳,而孩子终究是孩子,大口呼吸了一会儿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

    近几日跟着君有容等人在街上尝过不少以前想都没敢想过的零食后,小石头的言谈举止多少有了些许自信,骨子里却仍带着谨小慎微,从未敢把自己与身边人同等看待的半大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抽噎道:

    “我愿意拜你为师,求你别让振北叔叔打我!”

    道袍似乎从未清洗过的道人长长叹了口气,三十几岁就已行走江湖多年的他见过太多的世间悲苦,自然能推测出这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孩子噤若寒蝉的背后大概经历过怎样的生活。道人缓缓蹲下身,平视少年的双眼,轻声道:

    “孩子,你记好了,你后你就是我伍丰道人的单传弟子,金樽观第六代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