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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鼎圣宫 第十二章 打坐室

    杨尘忽然涌起思绪,他若有所思地朝帘幕后轻窥一眼,那摇晃的老爷椅不知何时驻停了下来,室内烟雾散尽,里边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在世间这趟浑水中能有一席之地,站得稳脚跟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也必定有过人之处。”他心头一沉,暗自思付道。

    蓦地,耳畔琴声戛然而止,连带着最后一束夕阳,卷走残留的余晖,令天地陷入黑暗。

    茶室仅剩廖廖数人也曲终人散离去,只留下杯盘狼藉,抬眼望去,弹琴少女慵懒地倚在靠垫上,神情有些疲惫和哀愁。

    似乎感觉到有股灼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寻迹回眸,眼底突地闪过一丝异样光芒,犀利和敏锐乍现,眼神落在杨尘身上,不到顷刻间又恢复了原本神色,仿佛方才看到的是错觉。

    这让杨尘想起乔老提醒的话,梨珂这小妞儿惹不得,他不知觉咽了口唾沫,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台上的梨珂很惊艳对吧,为听她一曲而来的老顾不在少数,但她不是株妩媚的海棠,更像是开在地狱的紫色曼陀罗。”身侧阿田突然开口。

    似乎感到说出的话有些不妥,随后又急忙补了一句:“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乔老与其他人唠嗑,实际上梨珂从不理人,也就只有乔老能跟她搭上话,至于这地狱曼陀罗...自是无法考究。”

    阿田撇了撇嘴,虎头虎脑地滴溜他那双黝黑的眼睛,稚气未脱的脸庞略显憨厚。

    杨尘回忆起那曼妙身姿,梨珂身上有种东方美人的绝色,眼角泪痣透出一股隐隐地娟媚,更别具一格的是她身上这份慵懒韵味,一举一动皆有疏离于凡尘又身在凡尘的妙感。

    “任世间白衣苍狗,吾自飘零,自当明心见性,随心所行。”杨尘脑海中闪过那双眸子,又瞄了一眼梨珂,情不自禁低吟道。

    “嘚!别瞧了!台上的角儿,万里挑一,可我们心的角儿,独一无二!每个人可都是自己的主角!”

    倏地,一阵嘈杂的翻箱倒柜声夺耳而入,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阿田将鸡毛掸子一掷,在半空中旋转两圈,精准扔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杨尘手上。

    “为了照顾新人,这棋牌室的卫生我就揽下啦!你去扫楼上包间!”他俏皮嘻笑,圆圆的脸庞上漾起一对浅浅的酒窝,涌现出一股少年的青涩和腼腆,还有丝丝谲诈。

    只见他寻觅到一颗顾客剩下的花生,掰开塞入嘴里,两腮咀嚼后欣快舞动着他那敦实的身躯,仿佛日夜疲惫全都因这颗遗漏的花生被一扫而空。

    画面浮现在眼前,像一场模糊的黑白电影,只留下一帧帧朦胧光影,被炽热鲜活的颜料涂抹,慢慢变得清晰灵动。

    杨尘眸底刹那间流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心扉,在幽暗深渊中泛起一片炙热。

    好像获得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粒花生,一场雨中漫步,一顿暖餐,一句问候,都来源于不经意间的满足。

    “或许...这世间很混浊,却又很清澈,清浊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每个人的心罢了。”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心绪荡漾起悸动,转身拿起鸡毛掸子前往三楼。

    贵宾包间是最后的收尾工作,白天乔老带他参观时,这些包间都是敞开的大门,没曾想夜晚竟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每间房都有的固定拥有者,包间月会员制且全天开放,通往二三层的楼梯与茶室分设,纵使茶室与棋牌室到点打烊,这些包间也依旧灯火通明。

    夜班当值看守门的是何叔,但乔老说过段时间何叔有事要请假回乡,届时这夜班看门的工作便要落到他身上。

    脚步踏入门槛,过路走廊皆铺满了隔音地毯,绵密材质将上下两层隔绝开来,犹如封闭的玻璃容器,几乎与外界隔绝。

    他环视一眼,所有包间都是闭门不开状态,仅剩最里边的包间空无一人,楼层四周寂静无声。

    “晚上前来冥想打坐的顾客还真不少。”杨尘抬头撇了眼那挂在走廊的报钟,随后行至末尾空包间。

    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中央的蒲团,包间约十来平,配有独立厕所以及一台饮水机,配置十分简约,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仿原木瓷砖地板打理起来并不太困难,这些包间保持都很干净,不到片刻他便将这包间清理完。

    此时,窗外繁星高挂,透过玻璃望出去,深沉地夜色下街道商铺渐渐灭了灯,拉起卷门帘闭馆,唯有流落着冷清月色漫过台阶,折射出耀耀银光。

    今日终结于忙碌,明日启封于翘望。

    生活是日复一日的晨起晨落,日子是朝朝暮暮的早出晚归,平凡...也挺好,或许不凡就藏匿在平凡里。

    杨尘思绪万千,打烊灭掉茶室最后一盏灯,只留下斑驳离去的背影。

    ...................

    白驹过隙,匆忙间又过数日。

    茶室有些老顾的面孔杨尘渐渐娴熟起来,来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常相聚交谈在此,品着茶,听闲言碎语,蜚短流长。

    周边人的杂谈,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有婉转悦耳的古琴曲调,皆被囊括无遗落入耳畔。

    与此同时,两道低沉的声线压抑着喉咙在商讨,放眼望去,茶室一隅旮旯角正坐着两人,慢声细语。

    “又是他们。”杨尘暗沉着眼眸,不动声色靠近,他无意间发现这二人的谈话内容异常新奇,甚至令人匪夷所思。

    这几日观察下来,二人每到傍晚就会离开茶室前往三楼包间,他们是贵宾室的常客,好像喝茶闲聊只是兴致使然,实质是交流一些冥想打坐心得。

    “胡师兄,我昨晚打坐握着伪灵石,从里边吸收灵气后发现纳的气全都集中在了中丹田,并不在下丹田处汇聚,这是意念没用到位还是呼吸法没用好?”坐在最内侧的灰衣青年低声开口询问,神情略微有些焦灼和拘谨。

    在其对面坐着一格子衫男人,年龄稍长于青年,约二十七八岁,只见他轻抿一口茶水道:“你怎么用的意念守丹田?又怎么用的呼吸法?”

    灰衣青年挠挠头:“意守丹田不就是把注意力放在下丹田处...然后运用呼吸法,吸气时,胸部自然鼓起,腹部微收略平;呼气时,胸部自然下沉,腹部向内收;然后再吸气,腹部回平内收?”

    格子衫男人闻言点点头,他深深凝视灰衣青年一眼,继续开口:“方法和理论是对的,只是新手缺乏练习,开丹田到练气期本就是不断摸索吸纳灵气的过程,慢慢来,欲要开枝散叶,必先根深柢固。”

    在旁谛听的杨尘眸底划过一丝诧异,他总感觉这些话中似乎蕴含着庞大的信息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奥秘,仿若汹涌无声的河流,波澜起伏间潜藏着无数钩子。

    而这些钩子,都是暗藏背后所不可被视见的玄理。

    蓦地,手边炉子上水壶呼呼向外喷气,壶嘴氤氲出淡白热烟,鸣笛响声令两人有所警觉,谈论声音也戛然而止。

    杨尘背对着两人,听到茶壶吹响便立刻提起壶来,给旁边空桌位茶具翻滚烫洗,他缓缓用滚开的烫水把茶具淋一遍,残水倒掉,再重新灌入,两次三番,待烫洗后的茶具隐泛光泽,而后熟练地将茶杯倒扣归位。

    神情满是波澜不惊,一副淡定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好像从未听到两人的对话,实则心绪早已纷乱不已,各种凌乱想法涌进脑海,一念一念间既远既近,焦躁的感觉使他心神不宁,心湖荡漾。

    “伪灵石...灵气...意守丹田...练气期...”

    有些词听不明白,但练气期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修仙类的玄幻书籍。

    “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修仙?”杨尘刹那间感到心灵和大脑如泥混淆,心脏砰砰跳动,一种不可名状地躁动从沸腾的血液里蔓延,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摇动。

    好似下一秒就能触摸到真相,却始终隔着大雾弥漫,层层重叠,唯有缕缕雾气透过薄帷传出,遮蔽住双眼,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如果他没有接触过鬼魂,或许不会大胆给出猜测,甚至听到这些不可思议的言论,还可能会以浅薄的认知去抨击、诟病。

    因为世间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被自己认为是真的东西,即使是误区,即使是假象,仍然会坚信不移。

    “谁又能说明白那些被谩骂和深藏的玄理,不会是真相呢?”杨尘所有心灵深处的光影斑斑驳驳地摇曳起来,他眼神暗了暗。

    这品茶二人、事务所店主、茶楼贵宾顾客之间,仿佛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像织网脉络一般,形成一条紧密联系的纽带。

    他忽感自己犹如织网上的鱼,不知不觉中已进入了某些未知领域,且这片领域的宏大无法想象。

    “或许贵宾室的那些顾客都不简单。”

    杨尘眸间闪过一丝深沉,提着水壶的手微微颤动,百般思绪在心中交织蔓延着。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身后有一视线淡然扫过,指尖廖廖拨动着琴弦,那张精致面孔下双瞳渐渐变得耐人寻味。